可她刚一出手,瀚辰帝君还未动,渺音就出了手:“仙子是要做什么?”
妙然仙子心中本就有气,她秀眉拧结:“我想做什么轮得到你来管?”
渺音轻拨佛珠,道声佛号,举手投足间竟已经隐隐有了空山大师的模样,他轻声道:“仙子,他们二人此举为真正的对决,若有旁人插手,恐怕要辱了圣泽君的名声。”
妙然仙子并不将渺音放在眼里:“此等大事轮得到你来插嘴?若是圣泽君有三长两短,是你负责得起的?”
渺音依旧笑得无害,但话语间分毫不让:“仙子是不是以为,阿弥天无人了?”
说话间,他敛了笑,眼里迸出来的却是凶光。
阿弥天这么多年来不争不抢,怕是让周遭的人都以为他们是草包,不敢惹事了。
周围仙兵见自家主子被一个他们一直不放在眼里的毛头小子给制住,眼里轻蔑少了些许,但仍旧少了些敬重的意味,他们上前,齐齐喊道:“渺音大师手下留情。”
但没有行礼,也没有恭敬的神色。
渺音轻叹一声:“我阿弥天数千年来不问世事,却也慈悲为怀,对津川各处皆是有求必应,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阿弥天境竟也入不了你们的眼了么!”
下一瞬,他周身气势猛开,紊乱的灵流如带刃的刀,不见外伤,只刺内府。
别说是渺音身旁的仙兵了,就连妙然仙子她自己都苍白着脸,怒斥:“渺音,你好大的胆子!”
渺音仍是笑着:“仙子,此话该当何讲?”
“以下犯上,你说我此话该当何讲?”
只这一句话,渺音轻轻掀动了一下眼皮。
下一瞬,就连解嶙那边的战圈都感受到了剧烈的震动,圣泽微微失神,控制不住地往妙然那边看去,解嶙趁此机会,长剑向前一送,欲彻底制住圣泽。
但圣泽也绝非简单的人物,他现在挂心妙然仙子,想去看看那边是什么状况。
因此他脚下步法有意引着解嶙进入圈套。
解嶙时刻都在警惕着,他心知圣泽定是要出阴招,因此提防着也能免得自己落入陷阱,但自从妙然仙子那边出事了之后,圣泽就出招猛而狠,解嶙处处忌惮着,无心伤了圣泽君,一时便将自己推入火坑。
等到解嶙发现自己被圣泽君带得已经偏离了整块场地老远,他拧眉,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下一个瞬间,解嶙忽然觉得周遭灵力发生剧烈波动,他愕然抬头,却见数根粗重的铁链从天而降,解嶙凛了脸色,心中暗道不好。
在瀚辰帝君解了解嶙身上的灵力禁制之后,天征与解嶙在识海之内的交流就没有阻碍了。
天征的声音不稳:“解嶙,快离开这里。”
解嶙也早已觉察出来,他看见对面圣泽君眼中凶狠的光,知道即使自己这一下躲开这个落脚点,圣泽君也会想出另外的办法来让他站到这里。
圣泽君走一步算三步,他算无遗策,自然会不择手段达成自己的目的,怎么躲也躲不过的。
铁链像是有生命一般,径直缠上了天征。
解嶙怔了一下,茫然地拽了一下天征,天征直接被困住了,纹丝不动。
解嶙拧眉:“怎么回事?”
天征气息不稳,似曾相识的危机感再次侵袭上他的心头,他咬牙硬撑:“解嶙,放开我,离开这里。”
解嶙挑眉:“干什么?”
天征压抑着不安的声音:“解嶙,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
“圣泽要开极乐之门。”
解嶙嗤笑一声。
天征感觉自己全身的灵力都要沿着铁链被吸入到这整个阵法之中了,他硬撑着:“解嶙,你听我说,现在我说完之后,你怨我也好,怪我也好,我都受着。”
解嶙不断地用自己的灵力冲击着那两道铁索,声音冷沉:“闭嘴,出来再说。”
瀚辰早已看到了他们这边的困境,他便出手,半路拦住了圣泽君。
天征似乎在调息着,那似乎没有办法变成人形了,只能在解嶙识海里对他说话。
“解嶙,我出不去了。”
“闭嘴,”解嶙最听不得天征说这种话,他手中灵力不停,倔得很,“天征,你最好把这事都跟我说清楚,但不是现在。”
天征似乎有些无奈,他听着解嶙不稳的呼吸,极力平定自己的心,道:“解嶙,别闹好吗,圣泽君他要开门,我是必不可少的道具,我进了这个阵,除非门被打开,不然我离不开的。”
解嶙额角青筋迸出:“闭嘴!”
他灵力猛地炸出一个尖峰,趁着铁链晃荡的一瞬间,找准一个缺口,猛地甩出一击,但那铁链纹丝不动。
解嶙好像什么都没有看到,铁了心要弄断这铁链不可。
圣泽君远远朝他们这里看来,在看到解嶙无计可施的模样之后,他冷笑一声,专心应对起瀚辰的刁难来。
解嶙似乎累了,他垂下左手,右手仍抓着天征的剑柄不放。天征被铁链束缚在高空之上,解嶙拽着天征,只能勉强踮脚才能够到地面,他这副模样,显得异常滑稽可笑。
天征静静听着解嶙有些不稳的呼吸,哄道:“解嶙,你放开手,现在四件神器还没出来,门就开不了,只要你制住圣泽君不让他发动阵法,我就还能出来。”
解嶙睨他:“天征,你当我傻吗?”
天征忽然不说话了。
“我是不是没跟你说过,我其实挺喜欢你的。”
第53章 极乐之门(一)
解嶙的话让天征彻底老实下来。
他有些不敢置信, 剑身的光甚至都亮了几分。但在这短暂的几个呼吸之间,那光又暗了。
解嶙调息着,他用力地拽了拽长剑, 发现依然纹丝不动之后放弃了动作,专心地看着识海内天征明显没有缓过来的表情, 道:“没听懂?那我再说一遍。”
天征困难地动了动嘴唇,哑着嗓子说了一声:“不用。”
他幻想过无数次解嶙与他心意相通时的模样,但也一直都没有想到会是在这种情况之下。
他一直以为解嶙是与他逢场作戏,觉他可怜, 没把话说绝, 没把事做绝而已。
渐渐的,天征的嘴角松了,他神情缓和,不自觉地露出个笑。
解嶙自知此刻不是说这种话的时机, 他仔细想了想, 道:“想不想知道我什么时候喜欢你的?那等你出来我就跟你把话都说清楚。”
天征却苦笑一声:“解嶙,听话,松开吧,一会若是阵法发动,再走就来不及了。”
天征记得太古寿皇发动阵法时失色的天地, 那种剧烈的挤压感仿佛他们所有人下一秒就会死, 就会走向地狱。
那种恐惧是烙进骨髓里的,即使时光已经流过千百万年, 他一旦将尘封的记忆抹去灰尘, 露出全貌时, 他的心头仍旧涌上熟悉的颤栗感。
抹不去,抛不掉的。
解嶙:“你嘴里到底有没有几句真话?”
天征:“字字是真。”
解嶙轻轻叹息一声, 缓缓松了手:“天征,你等着我。”
他也知道,如果不从圣泽君那边想办法,他在这边一味地靠蛮力是根本不可能将天征放出来的。
天征松口气,脸上终于有了笑的模样:“好。”
笑着笑着,他的笑容就敛了起来。
他知道,门不开的话,自己根本不可能从这离开。
除非圣泽君脑子抽了中止阵法。
-
解嶙召来万象,他带着满头的怒气强硬地插入瀚辰与圣泽之间的战场。
瀚辰看见万象的那一刻,眼中一瞬间的惊艳没有藏住。
万象是主杀之器,他最初要走解嶙的护心之鳞为他锻了这么一柄杀器是出于恻隐之心,他不愿自己手里的好材料就这么没了用武之地,另一点就是……解嶙对他有恩。
万事因果都有定数,更何况是瀚辰这种身居高位的,他若不循因果,天道可能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但对解嶙这种小妖来讲,可能就会凶残异常。
瀚辰万万不会让解嶙帮了自己一把还让他受到天道反噬。
即使当年解嶙只是无意中帮了他……
瀚辰望着万象陷入思绪,但只是那一瞬间,解嶙一道剑光割裂天际,刺痛了所有人的眼。
圣泽愕然:“瀚辰,你——竟将那神物炼成了杀器……”
瀚辰骤然回神,他唇角缓缓勾起,却退了战圈,显然一副“不关我事”的模样。
解嶙来不及细想圣泽所说的是什么神物,他只想阻了圣泽的生路,叫他中止那个阵法。
就算天征什么都不说,解嶙也知道了,世间传唱赞颂的太古寿皇,其实远没有那么伟大,甚至就连那扇极乐之门,恐怕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就算极乐之门开启之后使津川整个的文明猛上一个台阶,解嶙也不会让那扇门打开的。
天征在。
他永远不会牺牲天征去取悦别人。
他永远都没有那么大公无私。
所以,那扇门绝对不能开。
圣泽感觉到从万象上溢出来的汹涌杀气,感觉一阵头皮发麻,他怒斥:“解嶙,你是入魔了吗?”
解嶙掀起眼皮,用满是冷光的眸子扫了一眼圣泽君。
那一瞬间,圣泽君觉得自己的后脊梁上冷飕飕的。
这么多年来,圣泽君身居高位,向来都是他让其他人如芒在背,但今时今日,他竟被区区一个小妖的眼神给吓住了。
心头这个想法刚一冒出来,圣泽忽然觉得自己脸上挂不住,可生死决战里,短短片刻的失神都是致命的。
解嶙用出不死剑法上八重——流连。
穷极一生,至臻化境寥寥数人,高处不胜寒,却有瑰丽奇景,到了深处,景色至美,流连忘返。
万事做到极致,心无归属,流连忘返。
磅礴的剑气从万象剑身上释放出来,解嶙无意再隐瞒实力了,他横眉凛目,黑袍猎猎作响,三千墨发被狂乱的风刮到了脑后,露出解嶙那张苍白的脸。
苍白、俊美,肃杀。
圣泽躲不开那杀气四溢的一剑,他身体仿佛被钉住了,他所有的本能甚至都化为乌有,只知道愣愣地看着解嶙,等死。
那一剑绝美,让人挑不出任何的错处,却有分山劈海之能,威力无穷。
少卿的惊呼声炸响在所有人的耳际:“圣君!”
圣泽君猛地回神,他躲不开那一剑,但至少能躲开要害。
“圣君,我来助你!”少卿君内心焦灼,上前欲助圣泽君脱离险境。
但圣泽君没想到自己会被解嶙唬住,一时间觉得自己丢了面子,心中怒火无处发泄,少卿君又凑上来,登时圣泽君嘴角就勾出了个不带善意的笑。
下一瞬,令所有人都没有意料到的事情发生了,圣泽君硬生生接下解嶙的一剑,同时他掌中灵力迸发,轰然就将少卿君推开,少卿君错愕间没有还手,灵力冲击直接将他推出去了老远。
瀚辰站立在一旁,缓缓眯起了眼。
少卿君狼狈地稳住身体,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见圣泽君表情癫狂,竟直接祭出了三件神器!
这一瞬间,解嶙觉得自己脑子里嗡嗡地响。
一边觉得果然如此,一边又觉得眼前所见出乎自己意料。
渺音见到丢失许久的佛池金莲,眸光顿时冷了,他似乎与解嶙心有灵犀,知晓圣泽君所做的这件事并非善事,他凛了目光,闪身上前,欲直接拦截下佛池金莲。
圣泽胸口往外涌血,他竟不知疼痛似的,调动起全身的灵力催使另外三件神器向三个方向散去。
这种时候,解嶙不用刻意去想,也能明白圣泽的意思了。
他所有的猜测,也都成了真。
场上乱做一团,妙然仙子似乎没有预料到圣泽君会做出此番举动,竟直接愣在了原地。
瀚辰直接看向解嶙,声音凉薄:“津川乱了。”
解嶙咬牙拔出长剑,冷眼望着圣泽君,寒声道:“圣泽,你疯了。”
他心里残存的那些对圣泽的敬畏荡然无存,追根究底,圣泽不过是个自私的疯子而已。
圣泽君弯腰咳血,等他觉得好受些了就直起了身,哪还有之前那种温润的风度。
他露出了个笑容:“解嶙,你何必拦我,事成之后,所有人都会山呼我的英明,奉我为天神,我是在拯救整个津川。”
解嶙余光注视着不远处场地正中央已经被拘在了一小块圆形地面里,被巨大的威压压得七窍流血,想要逃出来却被透明屏障拦住的少卿君,眼中现出了些嘲意:“圣泽,这就是你说的拯救津川?
“践踏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大阵启动,神器归位,雪霜林上空竟积聚起了团团的密云,雪似乎都要凝结成冰,成雹,落下来便具有十足的杀伤力。
解嶙刚要开口说话,天征虚弱的声音便在他识海之内响起:“解嶙,不能让圣泽把门打开。”
“我知道。”
天征不放心,但他灵力几乎全被阵法吸走了,只能隐忍着痛苦,克服内心恐惧,一字一顿力图口齿清晰:“解嶙,你听我说,阵法已经启动了,我们四件神器是祭品,阵法中央的少卿君是引发阵法的关键,现在阵法还未完全开启,从少卿那里下手。”
解嶙怒意已经冲上头,他与重伤的圣泽对了几招,企图打断圣泽对阵法的操控,但圣泽似乎等待今日已经许久,宁可自己受伤也不愿阵法受到丝毫破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