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娇鬼:“?”
“你不觉得这很简单?你副本里的所有NPC, 哪个不是被设计的恐怖凶残, 像人吗?”阴希很疑惑的盯着他, “你觉得你自己像鬼?”
病娇鬼:“…………”
过于真实以至于他无言以对。
“那你为什么还要拉我进洞!”他扯着嗓子哀嚎。
阴希说:“因为需要。”
然后他墨迹半天还是没能逃过这劫。
他进洞后的反应非常强烈, 井壁后刮起异常凶猛的风。这种感觉就像是整个人都被丢进了洗衣机, 蛮横力气扭曲着空间,恨不得把两人各自的身体拧成股绳。
“卧槽——”病娇鬼疯狂呐喊:“我要死了——”
阴希:“……”
阴希:“你已经死了。”
他被风吹得眯起眼, 用枪在刚进来的井壁上又打了几个洞。洞口边缘的碎石坍塌, 在一旁短暂形成了堵不大的墙。阴希拽着这只鬼躲到墙后。
这股猛风吹了差不多半个钟头。
等风势停下以后,阴希才起身打量起这片空间。
跟他刚才
他们现在脚下是个仅能容下三人紧贴站立的圆盘, 圆盘底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洞,四面各自通向四扇门,圆盘和每扇门中间都用异常狭隘的通道相连。
病娇鬼看到这幅场景, 脸色一白。
阴希基本已经能猜出门口是些什么东西,他低头想了几分钟,突然开口说:“作为设计者,你应该清楚这个副本的名称叫什么吧?”
病娇鬼不清楚,病娇鬼不愿面对。
但阴希还是强迫他面对了事实:“叫海王的代价。”
“这四扇门只有一扇门是生路,那个门里也有破除副本的最终方法。”病娇鬼有些站不稳,于是非常怂的蹲了下来,“我不知道是哪一扇。”
阴希像是没听到他的话,自顾自说:“你私自改过世界。”
病娇鬼猛地抬头看他,眼睛瞪圆。
“我没别的意思,”阴希像是在想什么,有些心不在焉,“只是希望你这次不要再瞒我。”
他的这句话像是让病娇鬼确认了某种猜想。
对方眼里的神色几乎在瞬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很震惊,又藏着欣喜,甚至还有一丝怨恨和无奈。这些复杂的情绪在一只鬼的眼里交错融合,让人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唉,”他说:“我不是故意的,我想跟你道歉来着。”
“但是等我想要怎么跟你道歉的时候,你已经,”病娇鬼张了张嘴,又闭上,后半句话在嘴边打了个转,最后还是换了一句:“就当是我赎罪吧。”
“设计者设计的世界并非现实,所有一切都是由代码构成,编写代码构造世界的事由公司的程序员负责,我们设计者插不上手,但从某种意义上讲,设计者才算是自己世界的神。”
病娇鬼深深看他一眼,“设计者的挑选,是看执念。”
“就像路婴,他活得不顺心,那个家快把他逼疯了,所以他白天晚上都在想怎么把那些禽兽不如的人杀掉,每时每刻都徘徊在崩溃和理智的边缘。”病娇鬼说:“他还算好,执念不深,所以在造出一个一星局后,执念就得到了很大程度上的纾解。”
讲完路婴后,他沉默了很久,似乎接下来的话令他万分难以启齿。
阴希没有催促他,安静盯着
“如果是从前的你,一定会理解我,我真的,我失去他,我太痛苦了。”他蹲在那块不大的小圆圈里,深深埋着头,肩膀因为克制不住的啜泣不断耸动。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要靠吃药才能睡觉,我吃不下饭,流食也不行。我一看到碗,就会想起他跟我说门口卖碗的大叔答应他,会送他一个白碗,他要在上面画我最喜欢的丁香花。”他起初在忍,忍得很辛苦,说到这里时却像是江水冲开了决堤的水坝,哭得喘不上气。
“我连喝水都会想到他,我喝不下去水,我死都死不快活。”
“可我又不能死,因为他死之前一直在念叨,让我帮他好好照顾家里的猫。”
“他这个人,我没办法在世界上找到第二个。”
“所以在你告诉我,即使是构造世界也要符合公司规定的时候,我瞒了你。”说到这里时,他几乎已经没力气了,脸色白得像张纸,活脱脱比鬼还吓人。
“我自己在亲手做那些事的时候,也觉得真他妈不是人,就是个恶魔。”
.
“虽然知道世界里构造出来的生命不过是代码,但当你以另一个身份生活在这世界里的时候,你是察觉不到的。我那时候也是,我时常忘记其实我是这个世界的设计者,”
他慢慢冷静下来,说话时也变得口齿清晰许多:
“但即使这样,我也没停下那些计划。我想在世界里构造第二个他,从性格到习惯,从身材到外貌,每处细节都一模一样。哪怕构造出来只当个念想,我也是愿意的。”
“为了这个目标,我在世界里挑中了几个人。”
“在这个分割开的独立世界里,他们其实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也有自己的生活。但我那时候真的已经疯了,我不断告诉自己,他们只不过是一团数据,数据就是数据,就是为我利用的。”他猛地深吸口气,“所以我利用了他们,我狗日的真把自己当成了神!”
他没有细讲。
但阴希大概已经清楚了这个“利用”的具体过程。
“我瞒着你的地方,就在于我试图不断寻找更合适、更像他的资源替换,但这已经严重违背了创造世界的规则。”病娇鬼抹
“KTV那面镜子?”阴希问他。
病娇鬼点了点头。
他很小心的抬头看了眼阴希,害怕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一些异样的眼神。
他以为阴希会嫌恶他、讨厌他,甚至会立即把他丢进面前的某扇门里,那他当探路石。
但阴希似乎并没有什么反应。
“你也别怪他,”病娇鬼又小心翼翼补上一句:“他也不知道,我也瞒着他了。”
阴希偏头看他一眼,没出声。
大概过了几分钟,他才又将视线转过去,说:“先离开这里。”
四扇门,只有一扇门可以逃出生天。
“你应该知道门里都是什么?”阴希说:“否则你不会交代的这么清楚。”
病娇鬼很是害怕的缩了缩脖子,“是,门后面就是被我利用的三个人,只有一扇门里是没有的。”
“好,”阴希打量四周,“他们对你记忆最深刻的特征是什么,除了那头绿毛。”
病娇鬼:“……”
他埋着脑袋想了好久,绞尽脑汁,想的整只鬼都被抽干了灵魂。
“啊,”病娇鬼一拍脑袋,“还有我的笑声,他们对我的笑很感兴趣。”
阴希用奇奇怪怪的眼神盯他一眼。
“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可能创造世界的时候出了点差错?他们每个人都对我原来那头绿毛、还有我的笑声非常感兴趣。”病娇鬼说:“但后来我听了你的话,把那头绿毛染回来了。”
阴希依旧盯着他,但眼神变得有些凉。
“不,”他立即改口:“跟你没关系,是服从公司命令。”
阴希这才放过他,开口说:“现在有个办法。”
病娇鬼一愣,“还有办法?”
阴希:“拆腰带。”
病娇鬼:???
病娇鬼:拆什么?
为了符合恐怖气氛,他做鬼时一直穿着件又宽又大的黑袍,腰间简单束着根腰带。这腰带没什么用,也一直都只是摆设,就算不带也没什么。
但他这也算在公司打工,工装肯定是要穿戴整齐。
病娇鬼一脸复杂的把自己的腰带拆下来,递给阴希。
阴希扯着腰带绷直,大致估量了腰带的长度,觉得不够。
“脱衣服。”他又
病娇鬼:?????
算了,谁让自己欠人家的。
病娇鬼在阴风阵阵中脱掉了自己的黑大袍,只剩里面的红花大裤衩。
黑袍的布料不硬,很容易撕,阴希撕下来几个长条,简单测试了一下结实程度,
“你重吗?”阴希偏头看他。
病娇鬼打了个颤:“不不不……还行。”
“布料很结实。”阴希把几个长条系在一起打成死结,再连上刚才那条腰带。这次的长度大约有五米左右,阴希绑好以后,招呼他凑近。
病娇鬼瑟瑟发抖凑近,眼睁睁看着对方把布绳的一端系在他腰上,心里瓦亮一片。
“你要干什么?”他问。
阴希突然伸手推了他把!
病娇鬼吓得整只鬼张牙舞爪,尖叫着掉了下去,中间夹杂着你他妈我他妈的骂声。
阴希及时拽住绳子另一端,蹲下身。
“别他妈了,”少年的声音冷淡又干净,“笑几声。”
病娇鬼:“…………”
一只鬼当然没多重,不比人类的□□。
病娇鬼被某人用布绳吊在虚空中,喝着满肚子的阴风,不敢看脚底下的万丈深渊,尴尬而毫无情绪的尬笑着,甚至笑着笑着就哭出了声。
阴希坐在圆盘上,扯着绳子,双眼径直盯着面前的门。
三十秒、一分钟、三分钟、十分钟。
十分钟以后,就在病娇鬼笑得脸上肌肉都要抽筋,实在忍不住要开口问一句时,
头顶的几扇门猝不及防被冲开!
他吓得立马闭上了嘴。
四扇门里有三扇门被由内撞开,各自探出了不同的身影。
他们却没看到自己想见的人——软骨鬼缀在脸上的两只黑珠子瞪的快要掉出来,搭在身上的四肢纠缠拧成了绳。他挣扎着想要挺起身看,却完全使不上力。
花心鬼没了五官,想看清更是一件奢侈的事。
仅剩的那只幼稚鬼倒是行动自如,动作麻利的爬到了阴希面前。
少年眨着眼跟他对视,眼底除了茫然空洞的干净,并没有丝毫异样情绪在里面。
也不是他要找的人。
幼稚鬼咧开嘴,尖利刺耳的叫声犹如针尖般扎入头皮。
但他终究还是一无所获,有些失落的按照原路爬了回去,重新钻进房间里。
这片茫然黑暗恢复了刚才的寂静,阴希偏头看向右手边唯一没被撞开的门,得出答案。
病娇鬼这下是彻底不敢笑了,被阴希重新拉上去的时候,一张嘴紧紧绷成了线。
“找到出口了?”他用绷成线的嘴艰难发问。
阴希抬手指向右手边的门。
他解开了病娇鬼身上的绳子,也没再多说一句。
后来抬脚走向那扇生门时,病娇鬼没有立即跟上他,他也没扭头多问别的。
“你这人,怎么还跟以前一样?”病娇鬼在后面咕哝了句。
“我不走了,我在这里留着,这是我该受的,我下辈子也还不完。”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但你不是,你那里真的很可惜,我也不知道能帮你什么,好歹你以前也是我上司。”
阴希放慢脚步,垂着眸。
“就只能帮你走出这个世界。如果你以后还能见到你家那位,就把东西还他吧,他一直惦记着。”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远,最后几近于无,
“要破这个副本,你得去找个人,他在这里上班,是工作人员。”
.
阴希推开那扇门的时候,没想到里面还有东西。
倒也不是什么鬼,就是一个普通白碗,上面用水墨笔画了一朵丁香。
阴希想起刚才病娇鬼跟他说的那番话,停下来看了半晌。
他突然也想起脖子里的红绳,想起红绳上挂着的那枚戒指;想起那把□□枪口里飞出的银蝶,还有记忆中对方手腕上的伤口。
那个人对他的所求无所不应:“好,那就留着这个伤。”
阴希看了半晌,起身绕开了那个碗。
进这个屋有扇门,离开这个屋还有一扇后门。
从这扇门口出去,又是相当长的一段走廊,大抵还不是他们原来那个楼层,要走回去还需要一段时间。阴希低头看了眼手机,发现已经凌晨五点了。
APP弹出消息,提示他通过审核。
但底下还有一行小字,意思是他被冰冻的卡牌短时间内不能被解封,但是可以先进行抽卡。
六点的时间一到,APP准时进入抽卡界面。
阴希用“廖沉凡”换来的1000幸运值也已经到账,确实可以正常使用。
他抽出了五百幸运值进行了五个十连抽。
阴希毫无期待的盯着界面,半晌后才探出一个小框:
[您的本次抽卡结果:N卡:50张。]
他现在已经对游戏系统产生了敌意。
阴希面无表情把所有N卡归类划分,又点开规则看了一眼:十张N卡可升级同属类R卡,以此类推。
那这样算,只靠升级就可以得到一张SR,五张R。
阴希想,有机会一定要找系统问清楚。
为什么总是针对他。
那口井大抵真的很深,电梯又恰巧坏了。
阴希走楼梯回到原来的楼层,刚一拐角,就听到从里面传来接二连三的哀嚎声。
他以为是NPC又出来作怪了,没打算管。
路过十号房的时候还颇为好奇的探头看了眼——
有点好笑。
红毛尸肩膀上扛着人到处乱甩、食人花咬着一个玩家的小腿死活不松口、土拨鼠熊抱着一个玩家的脑袋嗷嗷乱叫、骷髅架卸下自己的胳膊到处乱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