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谁的在说话?
为什么有人门禁以后还在外面?
敲门声又响起了,一声一声催命似的。彪哥实在是受不了了,胡子拉碴脸色白得比鬼还难看。
他粗腿一伸,就把结巴小弟踹下了床去。“你去看看。”
彪哥料定结巴小弟平时畏畏缩缩习惯了,向来不敢忤逆他,这会儿就把他先退了出去。结巴小弟从地上爬起来,略一犹豫,在彪哥的催促之下壮着胆子往门边走去。
他屏住呼吸俯身往猫眼外看。刚看了一眼,心口猛地一颤。竟然看见已经死去的鸡冠头回来了。脸上都长尸斑了,显然不是人了。
“大、大大大……大哥!”结巴小弟叫了起来。他越是害怕,话越是说不利索。
彪哥见他被吓得半天说不出句完整的话来了,紧张地脸色发青,艰涩地咽了一口唾沫:“你看到了什么?”
结巴小弟明明想跑,但是两腿发软不听他使唤了,眼珠子也像是被黏住一样。视线里全是透过猫眼看到的鸡冠头扭曲的脸。
按理说猫眼外面的人是看不见里面的,门外的鸡冠头却好像能看见他一样,对着他仰起脸诡异地一笑。鸡冠头就好像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一样,很寻常地对他们说这话。
“怎么还不开门呀。”
这声音有点不男不女的,夜里听来格外刺耳。
结巴小弟顿时被吓得屁滚尿流,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他听见了外面传来门把手被转动的声音。
怎么办怎么办!那东西要进来了!
他脸色惨白浑身哆嗦,手里忽然摸到了藏在口袋里的那个信封。
信封,对了!符咒!
听着鸡冠头放浪的笑声,结巴小弟再也忍不住了,一骨碌爬了起来,恶向胆边生。
只需要贴一张符,只需要把这张小小的符咒贴在别人身上,他就安全了,不用忍受这些妖魔鬼怪了……
黑暗中,结巴小弟脸上挂着狰狞的表情,哆嗦的手里持着符纸,走到了彪哥身后。
受够了。这些天他真的是受够了,没睡一天的好觉。
金彪这孙子以为自己是谁啊。凭什么总是使唤他踢他踹他,遇到危险就把他往外推……
彪哥像个缩头乌龟一样,把脸蒙在被子里。他还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忽然感觉背上被人拍了一下。
他吓得一抖,还以为是鬼来了。但是定睛一看发现了一行提示,比鬼还令人心凉。
【死符已生效。青年侦探金彪将于2小时内死于恶鬼索命】
彪哥愣住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目眦欲裂地看着他背后的小弟,额头青筋暴起,眼白通红像是血管爆了。
“你了干什么!”他愤怒地咆哮起来!
金彪一把揪过结巴小弟的领子,老鹰抓小鸡似的把他瘦小的身体一把拎了起来,两眼泛红满是血丝:“艹你奶奶的,老子把你当兄弟,这么多年来亏待过你吗?你居然敢害老子!”
他气得浑身哆嗦,嘴里念叨着:“行——那行,你也别活了!别活了!都他妈别活了!”
在生存面前,什么道德情义全是狗屁。全他妈是狗屁。
狗屁的兄弟,狗屁的义气。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乌压压的云层中闪过一个惊雷,惨白的电光打在窗框上,照亮了整个房间。
结巴小弟被彪哥双手掐着喉咙,口吐白沫两眼翻白,两只瘦弱的手扒拉着他粗壮的胳膊,怎么也扒不开。
片刻后,他停止了挣扎。彪哥推着他走到门外,猛地拧开了门把手,一把将结巴小弟丢了出去,正好丢在了门外等候的鸡冠头身上。
门外的“鸡冠头”眼珠僵硬地转了转,露出了一个诡谲的笑容,低头对着结巴小弟的脖颈一口咬了下去。
—
窗外飘着雨丝。
女高中生中微胖的一个被雷声惊醒,起夜上厕所。
摸黑走到门口的时候,她拖鞋踢到了一个信封。
这封信是哪里来的?
她心底疑惑,刚弯腰捡起来,忽然听到隔壁传来一阵惨叫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
极度惊恐的惨叫声响彻整条走廊,像是打磨尖细的利刃轻而易举地刺穿了隔音效果一般的门板。应急声控灯也忽得亮了起来,惨败的光从门缝里渗进来。
这声音吓得她哆嗦起来,小心翼翼地往猫眼外面看。走廊里看不见人。
“救…救救命!救救我!”
声音的主人一边喊一边跑,似乎吓得不轻,急促的敲门声沿路响起,由远及近,最后猛地一下扑在了她们的房门上。
女孩吓得往后退了两步,已经看清门外的是那个结巴小弟。
他捂着歪了的脖子一边跑一边喊,好像在躲避什么人。
“开门!快开门!有没有人啊!”
恐惧让女孩紧紧地攥紧了裙角。
那家伙背后分明就没有人,他为什么疯疯癫癫的?
她不敢开门,更不知道门外是不是陷阱。
结巴小弟从鸡冠头的利齿下挣脱,跌跌撞撞地沿着走廊一路跑去。眼看着鸡冠头追上来了,但是无论他如何敲门,如何求助,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没人回应他,更没人敢为他开门。
结巴小弟踉踉跄跄地跑着,从口袋里拿出生符的时候差点掉在地上。
“别过来,你别过来!”当他终于颤抖着手把生符贴在了自己身上,如释重负般地松了口气。
“我有生符……你杀不了我了,你杀不了我了……”
漆黑的走廊里沉寂了片刻,在看不见的地方忽然响起来更为激烈的惨叫声,回荡在整个走廊里。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厄!”
几秒钟后,整座公寓重归寂静。
—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云层中电光闪烁。
谢行吟是被喊叫声吵醒。
他睫毛颤了颤,猛地睁开眼,然后对上了一双明亮漂亮的眼眸。
小陆睁着眼睛看他,不知道什么时间醒的。见谢行吟要坐起来,一把按住了谢行吟。“哥哥,别去。”
黑暗中,谢行吟望着他,缓缓地点头。他又何尝不知道。
“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开门。他们自己开的门,谁都救不了他们了。”谢行吟叹了口气。
他听见了结巴小弟沿路的喊叫声,显然是违反规则跑到走廊外面来了 。
如果能救他也许会试试,但是现在绝对不行。现在开门只可能因违反规则搭上自己的性命,甚至还会牵连同房间的小陆。
过了一会儿,走廊里终于没了动静。风雨声也弱了,只剩下死一般的沉寂。
虽然他和那小弟的关系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甚至没说过几句话。但是目睹死亡说不慌张是不可能的。
谢行吟正要起身去猫眼处看看,忽然被小陆拉住了手。
“谢哥,我害怕。”
黑暗中,少年紧紧拽着他的小臂,扑过来蹭进了他的怀里。他白皙漂亮的小脸上仍然看不见多少血色,但是眼睛却像月夜下一汪深邃的湖水般透亮,盛满了忧虑。
小陆竟然还会撒娇。
感觉到他偏瘦的身体在微微发抖,谢行吟叹了口气,往玄关处瞟了一眼,重新躺了下来。
他尽可能地放软了语气:“别怕,我们会出去的。”
小陆总能让他想起他弟弟。小玠以前很怕雷雨天,也是这么闹着要他抱着睡,谢行吟每每都只能妥协。
后来,谢行吟发现小玠就不怕什么打雷,只是和他撒娇呢。
谢行吟揉了揉小陆柔软的黑发,把难得的温柔都用出来哄这个小弟弟了:
“好了小陆,睡吧。已经没事了。”
小陆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谢行吟揽着他,也重新跟着闭上了眼睛。
他感觉眼皮格外的沉重,实在没有心思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第14章 十三
谢行吟一早起床时,小陆已经不在床上了。
门外传来嘈杂的争执声,不知道在吵什么。
等谢行吟整理好衣服出门,一眼就看见走廊地上躺着个人——彪哥的那个结巴小弟。一动不动的,已经死透了。
昨晚突如其来的死亡彻底打乱了他们的计划。尸体是贾鸣先发现了,他正蹲在地上翻看检查尸体的口袋。
尸体是他在电梯厢里发现的,循着滴滴答答的血迹寻过去,打开电梯门,就看见结巴小弟脸色灰白的躺在里面,已然断了气。再到他们房间里一看,彪哥也耷拉着脑袋跌在地上,没了气。
“这两个人衣服上都有符纸燃尽的灰。”贾鸣摘下手套,站起来说。他的视线绕着周围环顾了一圈,所有人都已经从房间里出来了。
现在他们只剩下十个人了,包括重病的黎薇,三个女高中生,还有未成年的小陆。
小陆站在人群里面,谢行吟也挤了进去,把胳膊搭在他肩上。
面前一个叫阿雅的高中生正在哭诉着描述昨晚的事。
“他好像……好像在躲什么人,我听他喊的是那个鸡冠头的名字……好像是叫他不要过来……”
“你说谁,鸡冠头?怎么可能,他不是死了吗?”老梁一听,瞪大了眼睛。
其他人一听,也纷纷逼问她“怎么可能”“你是不是搞错了”。
女孩本来就害怕,这会儿简直快急哭了,眼眶通红。
“我真的不知道,我什么人都没看见!那个结巴,喊了半天也没说出句完整话来!”
在场的所有人都面色凝重,贾鸣抬头往这边看了一眼。
昨晚刚出现了生死符,就开始死人了。
很多人都不由自主地往那个方向去想。这时候,贾鸣开口了:“想必各位也都拿到了生死符,那我们就把话敞开了说吧。”
说着,他从躺倒在地的结巴小弟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我刚才检查了一下,他们的信封还在,生死符果然不见了。”
闻言,其他人都倒吸了口凉气。
如果女孩说的是真的,彪哥他们临死前真的遇见了鸡冠头,那极有可能就是死于“恶鬼索命”——即是被死符害的。
如此看来,他们两人的死亡就更不正常了,怎么看怎么像是有人为了获取生符,不择手段,杀人灭口。
“但是熄灯以后没人能出去。”小岩弱弱地说。
“那老头说的是不能开门,可没说不能整晚留在外面。”贾鸣冷笑说,“果然,自相残杀是塔里那些东西最喜欢的戏码。”
其他人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了。
毫无疑问,昨晚那封不知道怎么出现的信,彻底摧毁了他们之间的信任。
在生死存亡的危机考验下,“绝对安全”的承诺一定是所有人都会贪恋的。
这样的安全保证,没有谁真的不想要。只不过君子之不端在于做梦,小人之不端在于行动。
谢行吟也不得不承认这种条件很诱人。如果条件不是让他杀人这种太恶意的,或许他也会想试试。
但是让他杀人那肯定是不行,从一年级开始小谢就是三好学生,共产主义接班人,根正苗红的祖国花朵。
“但是如果真的要害命,挑谁都一样。为什么要专挑他们下手?杀这么两个大男人可并不容易。”老梁扶了扶眼镜,提出了自己的疑点。
其他人也点头称是。
没错,两个年轻力壮成年男人显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扪心自问,如果真的要选个好下手的,肯定是选择重病黎薇和小岩,再不济也是选另外的那两个女孩。
“那个老头说过,不能留空房间。”谢行吟琢磨了一会儿,开口说。
“如你所言,要是有人在外面过夜,为了保持‘没有空房间’这个条件,一个人在房间外时,另一个人就必须留在房间里。”
贾鸣点头:“同伴晚上在不在房间里,自己不太可能不知道,八成是两个人串通好的。”
“一个人要对付两个确实困难了点——当然也不排除四个人串通合伙,但是这种可能性更小。”
贾鸣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这是何意。“你想说什么?”
彪哥他们的一对生死符,加上作案者的一对生死符,杀两个人能换到两张生符,这样合伙的动机和可能性都很大。
谢行吟眼神在其他人之间来回移动时,其他人也戒备地盯着他。
一个人没回来,同房的人势必知道。如果要收买,他身边那个小少年无疑是很容易的。
还有貂皮大衣,他们是夫妻。
女高中生们不太可能把彪哥吓成那样。
“没什么,”谢行吟手插着口袋,“我认为谋杀的可能性不大。”
但是贾鸣眉头一皱,完全不认可:“不是别人杀的那是谁杀的?”
这时候,貂皮大衣女士也出声声援他:“早就觉得你们可疑了,声称看见过人面犬的只有你们,其他人毛都没看到。”
一听是两人合伙,跟丈夫同住的女人急于甩锅。
谢行吟瞥了她一眼,心里知道贾鸣进过密室,他很有问题。但是眼下他也不能说出来。
如果这时候说出来,就代表他也曾经进过密室,还瞒着其他所有人。
“有没有可能其中一个人贴的是生符,但还是死了?”老梁也说。
“贴着生符怎么可能死?”其他人纷纷反驳说。
“既然你们怀疑,那么不如都脱了衣服各自搜身?”谢行吟说。
贾鸣笑了:“搜身有什么用呢?得了生符的人未必当场就会贴上。况且你敢这么说,好像很有把握我们在你身上找不到任何东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