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风渐渐休止，临走前，楚寒转过头，看向那慢慢的重新直起身子的萧家公子，双眼一眯。
“我们走。”
院中不再有风，萧家公子这才慢慢的直起腰身。
“公子，您快回屋吧。”
那从斗篷之中透出来的眸子冰冷，落在人的身上，就像是一只毒蛇死死的盯着人看。
立在男人身侧的王二丫，抬手在男人的苍白的手背上拍了拍。
“萧郎，我们回吧。”
“今日你来时，可被人跟踪？”
王二丫面上滑过一抹恐惧，她思索了片刻，慌忙摇了摇头，而后自言自语的嘟囔了一句，“此处地方偏僻，谁会注意到我。”
“许是我多疑了吧。”
男人将目光从楚寒与沈情刚刚站的地方抽回来，任由王二丫将他重新搀扶进屋子里。
……
“你来看这里。”
出了院子的两个人并没有立刻离开，沈情反倒是领着楚寒走到院子另外一边。
楚寒依言忘了过去，只见沈情所指之处，竟是有黑不溜秋的。
楚寒一时甚是不解，走上前，蹲下身去。
修长的手指捻起地面上黑灰，放在双指只见摩挲了片刻。
“这是？”
“灰烬。”沈情的声音一顿，同样也蹲下身来，将灰烬放在指尖摩挲着。
“这里应是发生过一场大火，而这灰烬应该就是那场大火留下来的痕迹。”
楚寒拍了拍双手，站起身来。
此处是院子的一角，而这处院子不新，反倒是看上去十分破旧，要说这处院子荒废了有数年，楚寒都不会怀疑。
院子内斑驳的墙壁，外加上那已经掉漆的柱子，跟刚刚在后院见到的完全不是一个景象。
如果说后院是一个豪门大户标准的院子准则，那这里应是可以算的上是一个贫民窟了。可就算是如此，这里却也没有半分大火烧灼的痕迹。
“会不会是院子外什么东西烧了，灰烬飘散在了这里。”
“不会。”
沈情说着便给楚寒指道：“你看这灰烬成堆状，如果是吹进来的，灰烬不可能是这般模样。只可能是院子里的。”
“那会不会是院子里烧了什么器具？”
沈情却是站起身，冲着楚寒抬手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本座听闻魔尊神通广大，曾经就连魔界的三色琉璃都能复原，这凡世内烧的究竟是什么东西，想必魔尊抬抬手便知。”
听着沈情的话，楚寒挑了挑眉头。
不知道为什么，沈情的这句话说的颇为有心机的很，听着却也极其像是在嘲讽他。
自打忘川河畔初遇以后，楚寒不知道这家伙背地里究竟知道他多少事情。
不过换个思路去想，自己起码也活了八万岁，犯不着跟一个一万岁的娃娃置气，想来对方也不过是嫉妒他，赌气说说罢了。


第14章 第014章：真相
楚寒想到这里，心里瞬间感觉好受了许多，就连抬眸望着沈情时都觉得这小辈看上去顺眼了不少。
“咳咳，也的确是抬抬手的事情。”
楚寒端出一副十分老成的模样，就连声音都少了往日的那般轻佻。
立在一旁的沈情，却是瞧着楚寒的样子微微皱起了眉宇。
风吹过发梢微微扬起，他瞧着立在不远处的楚寒正想开口说什么，却是瞧见一道红光从对方的指尖缓缓的泄露而出。
红光耀眼，慢慢的凝成了一条极长的红色光带。就好似是一条艳红色的绸缎一般的红色光带，围绕着院子转了一圈，瞬间，整个院子从脚底开始，像是剥离画卷一般，一点一点的变成了另外一个模样。
脚下踩着的青石板变成了满是焦黑色的泥土，并且随着剥离，竟是感觉到有火在烧灼着脚面。
沈情脚步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却是感受到一双手在身后扶了他一把。
他回转过头去看，楚寒那张张扬且邪魅的容颜便映入眼帘。
身后是火海茫茫，而这人的面容被火光映照的耀眼，尤其是那一双眸子，亮的逼人。
而楚寒像是早就料到会这般一样，嘴角微微扬起一个得意的弧度来，正要开口之际，沈情却是已经整理好衣襟，一脸平静的立在原地。
火光冲天，却是抵不过他那清冷绝艳的容颜之上，瞳色清润。
“时间重塑之法，玄妙异常，天界少有人能有魔尊这般极为精通此术之人。”
沈情这句话中听着似乎是话中有话，楚寒微微挑起了眉宇，“神子客气。”
“不过……”
沈情抬眼在四周扫了一圈，到是极不满意的摇了摇头，“天命有常，一切皆有定数只说，而魔尊似乎对此道并不甚了解。”
虽是时间已然回溯，但此间已然无人，显然是错过了关键事件。
“天命那些东西都是你们神仙喜欢算的玩意，我从不信那东西。”
极为清淡的一句话，却是让沈情的眉头瞬间蹙起。
曾几何时，那个人也曾跟他说过同样的话，现如今回想起来，竟是连这副吊儿郎当的语气都像极了旧时模样。
可惜了……
沈情再次慢慢的抬头之时，神情已经恢复了正常，他将修长的手指从宽大的袖子之中伸出，掐算了一番。
楚寒见此，到是笑了。
“我倒是忘了，上天入地，最会掐算天命之人便是神子了。”
沈情没有理他，只慢慢的放下手，冷声道：“再向前两个时辰。”
楚寒听了他的话，手在虚空之中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
这一次周遭的场景切换很快，并没有像上次出现剥离的状况来。
看着对方将此术法玩的如此纯属，沈情便知刚刚那一手怕是在做给他看。
幼稚鬼。
周遭的大火已然退去，两个人站在了一片平静祥和的院子当中。
鼻尖似乎是可以嗅见周遭的花香来，头顶阳光斜照在树影之上，在地面上投射出斑驳的树影来，到是一个格外安逸的午后。
“若不是刚刚瞧了那般大火，真想象不出，这里两个时辰前竟是这般模样。”
沈情轻嗯了一声，当先一个迈开步子朝着前方走去。
楚寒不知道这人想做什么，便追上前去。
风从身前吹过，将院中石桌上书翻开。
沈情慢慢的走到跟前，眼神凝在那处，看着那书页翻动，他的一双眸子一直未曾离开。
瞧着这人专注的模样，楚寒也将视线投了过去。
“小姐，小姐，您不能进去。”
楚寒正准备将那书仔仔细细的看上一看，不远处就响起了一个老婆子焦急的声音。紧接着楚寒只觉得眼前就飘过一道人影，那人步履生风，待在走到石桌旁时，楚寒才看清这跑来的人竟是一个姑娘。
沈情将视线从书上移开，落在了这位女子的身上。
看上去女子年岁不大，十五六岁年纪，长相清秀可人，她一脸气鼓鼓的冲到石桌旁，一巴掌拍下去，人这才停了下来。
“嬷嬷！”
老婆子紧随其后，追上前来，气喘吁吁的望着女子，“小姐，这件事情你怎么说都不行。刚刚老爷在前厅那般凶您也看到了，您一定要三思而后行啊！”
老婆子一番苦口婆心的劝说，并没有让这位姑娘面上的火气消退半分，反而更加气恼。
一张气恼的小脸因生气变得气鼓鼓的，她一屁股的坐到石桌旁的凳子上，抬手拿过桌子上放着的书。
“我师父告诉我，只要学会了这本书上的东西，我就可以入得那仙门，只要入得了那仙门！”
“我的小姐哇，这世上哪里有什么神仙。这崔家家大业大，已经可保小姐衣食无忧，为何非要去想那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崔家小姐却并不这么认为，她抬手将书翻开，指着上面一条法决，指给一旁的老婆子看。
“你看你看，上面说……”
手中的书被老婆子一把抽了回去，紧接着崔家小姐就听见老婆子沉声开口道：“小姐，这些书以后都不许看了，老爷已经下令，让老婆子我将你这些书都给烧了。”
“我不许！”
“崔灵！”
就在崔家小姐想要起身去夺之时，院子里就响起了一道低沉威严的声音来。
立在一旁的两个人，顺着崔家小姐的视线看过去，赫然就瞧见了在院子里站着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面色阴沉的厉害，在话音落了之后，迈开大步走了进来。
“崔灵！为父警告你，从今日起，不准再去碰这些东西。”
崔家小姐崔灵却是刷的站直了身子，“为什么！”
“南城萧家知道吧，萧家前几天来提亲了，我和你阿娘已经答应了这门亲事。”
不等崔灵反驳，中年男人再次厉声开口，“婚期就定在一个月后，这一个月你就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
“爹，我不嫁！”
‘啪’的一声清脆响起，崔灵抬手捂着自己的半张脸，不敢置信的瞧着面前这个疼爱了自己十几年的父亲。
“你打我？”
崔放似乎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出手，他将微微颤抖着的手，飞快的抽回，视线在崔灵的身上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拂袖离去。
“看好她，这一个月里，不准她踏出这院子半步！”
“是老爷。”
这些人像是真的活生生的站在眼前，而楚寒与沈情两个人像是在看折子戏一般，看着这往事在眼前一点一点的重新演绎。
“崔灵？崔家？”
楚寒拧着眉头，偏过头再次问出声来，“这里不是应该是那萧家吗？”
“时间回溯不会出错。”
沈情说的不错，时间回溯不会出错，那又究竟是哪里错了？
“这里不是萧家，而是与萧家颇有渊源的崔家，而这个名叫崔灵的姑娘是个即将要嫁入崔家的新妇，还是一个一心想要踏入仙门的新妇。”
楚寒抬手摩挲着下巴，将他所了解到的事情一一捋顺清楚。
“不行不行，再看看。”
身侧的沈情并没有说话，而是盯着面前那个坐在石桌前的姑娘若有所思。
崔家家主崔放离去，那看守崔灵的嬷嬷也被崔灵赶了出去，整个偌大的院子里，就只剩下崔灵一个人。
她静坐在石桌前，一张小脸上不知道想些什么，半晌，楚寒就瞧见这姑娘竟是双手合十，在胸前比了一个法决出来。
看着那分外熟悉的手势，再听着那姑娘口中的法决，楚寒觉得自己恐怕是出现了幻觉。
“火，起！”
就在崔灵一声令下，院中那棵老旧的槐树突然着了火。
崔灵刷的睁开眼睛，看着那火光树上火光飞窜，她整个人竟是按捺不住的欣喜。
“我成功了，我真的成功了！”
崔灵摊开自己的双手看了看，激动的跑到紧闭的院子门边，重重的拍着门。
“嬷嬷，嬷嬷，真的有仙法，我练成了，练成了。”
隔着一道门，那嬷嬷像是听了无数遍这样的话，早就百毒不侵，她摇了摇头，再次语重心长的冲着院内的崔灵道：“小姐，您就老老实实的待在院子里吧，不要动一些歪心思，老婆子是不是放你出去的。”
“嬷嬷，这次我说的是真的，你要信我，你打开门，就可以看见！”
“小姐，您骗老婆子的次数还少吗？这次老婆子不会听了。”
说着那原本守在院子外面的老婆子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看到这里，楚寒似乎已经明白结局究竟是如何，他的眉头瞬间拧起。
这么想着他快步走上前两步，下意识的出声道：“别走啊，院子里有火，咸八火救了再走。”
然而，这一切不过都是对过去的重射，纵使楚寒出声，却也改变不了什么。
而就在老婆子走了没多久，崔灵就发现院子里的大树烧的越来越旺，火势逐渐蔓延至整个屋子，烟气升起，院门紧锁。
“水……哪里有水……救火……救火啊……”
嬷嬷走了，院子内外无人应答。
“来人啊，来人啊，嬷嬷，救我……”
“有火，好大的火，怎么办。嬷嬷你在哪？爹爹，阿娘……救我……”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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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015章：半个徒弟
一切都正如沈情猜测的那样，在这间独院中曾发生过一场大火。
火光冲天，火龙卷向一旁的房舍。木头烧灼而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声响，像是一个催命符一般的让崔灵的头皮发麻。
“着火了，着火了，快来人啊，小姐还在里面。”
嬷嬷赶了回来时，火势已经无法挽回。巨大的火舌舔舐着周围的房屋，院子里已经没了声响。
那本是攥在手中的书‘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来来回回的人群却无一人想着要去拾起。
穿过一个又一个并不是实体的影像，楚寒慢慢的走过去，立在那本书前。
风不知是从何处吹来，掀动着书页发出莎莎作响的声音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面前的景象再次出现剥离，立在原地的沈情看着那个久久未动的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双好看的眸子慢慢眯起来。
他缓步走过去，停在那绯色衣袍的男人身侧。
“说起来，这个崔灵应是与魔尊尚有几分渊源。”
“你看出来了。”
在沈情的声音刚落，楚寒便接了话。他的声音轻而缓，不是在说问句，而是一句肯定的回答。
见沈情未语，楚寒活了活动一番自己已经僵直的身子，偏过头来看着他。
回到现实，院子上空天色依旧灰蒙蒙一片，似乎还有些许雾气开始弥漫在周围，楚寒低垂着头，面容有些模糊不清，却是只听得他低声道：“那本书……书中记载法术与我同出一源。”
听到楚寒的话，沈情方才回道：“那最终导致崔灵之死的火不是凡火，火中带着几分青，莫非是……”
“是红莲业火。”
四海八荒之中，所有的人都知道，魔界的那位至尊极善使用火，而红莲业火出自鬼界，其火种难寻。当年鬼君欠了楚寒一个人情，便抽去了红莲业火的火种送给了当时叱咤风云的魔尊楚寒，而楚寒将其炼化，使之成了他的拿手绝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