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会故意卖了个关子，然后才说道：“贤者大人说他说服了教会，让我们不用担心。”
　　司汤达听着就有所明悟：“就是开这个蒸汽研讨会的贤者吗？”
　　“是的。”商队的人自豪地说，“我们伊甸园的大贤者，据说教会没有打回过他任何提议……啊，糟了。”
　　商人露出了后悔的表情。
　　凡尔纳担心地问：“怎么了？”
　　“贤者大人希望我们在外地不要经常提他……”
　　司汤达无所谓地道：“因为不慕名利吧？我们都相信那位大贤者肯定是高洁尊贵之人，放心吧，都说到这种程度了，多说几句也不影响什么。”
　　“也是。”商人自我安慰，“反正贤者大人也只是说‘尽量别提’、‘少提’而没说不要提嘛。”
　　如果让路西法知道，他委婉的用词被这样理解，估计会气得多喝两杯奶茶。
　　凡尔纳对这个大贤者十分感兴趣。
　　如果只是蒸汽列车也就算了，但既然眼前这个商人都开始投资蒸汽动力的印刷机了，想来蒸汽机应用到其他领域也被教会许可了，凡尔纳甚至能想象到蒸汽机入侵纺织业、入侵炼铁业，入侵其他的什么领域，然后导致人手多余……
　　……伊甸园的教会是疯了吗？
　　凡尔纳发现，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人貌似不多，他也没兴趣散播恐慌，但对于连这种事都能说法教会的大贤者，他就很好奇了。
　　在凡尔纳的追问下，商人就继续说道：“贤者大人说，罐头不是为了让人们偷懒，而是节省时间——时间就是生命，在做饭上节省下来的时间，用在做其他更有意义的事上，想来也是被神所认可的……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司汤达恍然：“这个理由啊，也挺有道理的，教会同意也不稀奇，这位贤者大人真厉害啊。”
　　商人与有荣焉：“是的，我们的大贤者特别厉害！他开的苹果店搞出了很多试炼，作为奖励的食物也都很美味……我知道了，你们又要问，美味的食物难道不会让教会抗议吗？”
　　还没来得及说话的司汤达和凡尔纳干笑。
　　是的，他们确实很想问这个……
　　“贤者大人说教会确实有人来问过，不过被他说服了，我们问他是怎么说服的教会……”
　　这个商人看起来简直把那位贤者的每一句话都记在心里一样，如数家珍。
　　“贤者大人说，‘如果神觉得食欲是不好的，那一开始就不会让人类有食欲了，正因为人必须吃饭才能活下去，所以神才创造了食欲，为了让人更有食欲而使食物变得好吃，并不违反神的意志，反而是更深刻地明白神的苦心，只要控制好度就行’——教会觉得这话很有道理，所以只要不铺张浪费，伊甸园现在并不限制人追求让食物的口感变得更好一些。”
　　凡尔纳和司汤达沉默了。
　　总觉得伊甸园的教会有些怪怪的……不过这个大贤者的话听着好像也没有什么问题……
　　“那蒸汽机呢？你们的大贤者是怎么说服教会的？”凡尔纳问道。
　　商人挠了挠头发：“关于这个，我们大家都很好奇，但确实没人知道……贤者大人也没有回答，只说让我们放心就行……”
　　这个伊甸园的大贤者果然哪里不对劲吧！！！
　　腹诽了一句后，凡尔纳问道：“这位大贤者叫什么？我想知道是不是我认识的人。”
　　“哦哦，你认识一些贤者吗？我们好奇大贤者的来历已经很久了，不过不能保证这是他的真名……总之，大贤者叫路西法，他有两个弟弟，一个叫撒旦，一个叫乔治。”
　　“——嗯？！”
　　正在这片土地上的教会中，整理教会的记录，打算写一份总结报告上交给加百列的小天使，即使隔着这么远，也依然听到了那个本身就是一个咒的名字。
　　“撒旦……？”这个小天使有些困惑地听了听那几个人类的对话，“他为什么在人间给人当弟弟……”
　　说起来加百列殿下说过要关注撒旦的行踪吧？
　　那这件事，是不是应该和总结报告一起交上去呢？


第七十九章 爱伦·坡（营养液加更）
　　撒旦忽然打了个喷嚏。
　　路西法正在倒咖啡粉的手一抖, 撒到了外面。
　　“天使也会感冒吗？”路西法看向撒旦，困惑地问道。
　　“不会，肯定是有天使在念叨我。”撒旦揉了揉鼻子，无所谓地说, “说不定就是加百列, 上次他从我这里什么都没问出来……您在自己泡咖啡吗？”
　　路西法让闹钟把洒出来的咖啡粉清理掉：“是啊, 自己动动手做点什么挺好的, 一直坐在那边很无聊。这是伽利略送给我的处理过的咖啡粉，我还没喝过这个世界的咖啡，突然想尝尝。”
　　不知不觉, 这些人都开窍了, 比如卡耐基想出来的买5（罐头）送1（开罐器）, 再比如伽利略看到罐头的方便性后, 也开始研究更方便的咖啡, 估计是想在速溶咖啡的道路上飞奔……对于大家这些想法, 路西法都大力支持。
　　但只有路西法支持, 感觉还是差了一点, 而且随着蒸汽机进入各个领域，裁员裁到自己头上, 那些民众就算再迟钝也该反应过来了。
　　为了避免发生阻碍社会进步的事, 路西法打算一会儿找马丁·尼古拉斯就教会的一些举措, 谈谈他的建议。
　　至于现在嘛……
　　“你的调研报告怎么样了？”路西法问道。
　　撒旦摇摇头, 说道：“之前还好, 最近舆论有些变化, 我想数据可能需要更新一下……”
　　路西法了然到：“我明白了，辛苦你再跑一趟。”
　　这就是他担心的事了，卡耐基家的玻璃厂和富兰克林小姐家的印刷厂, 都用上了蒸汽动力的新机械，虽然没有明着裁人，但发现自己可能被机器替代的危机感，依然会在人们心中蔓延，这些人再回家跟亲友一说，气氛变了也正常。
　　路西法跟撒旦又交代了几句，就把撒旦放出去了，然后雷厉风行地跑到了隔壁的裁缝店，找上了马丁·尼古拉斯。
　　“乔治，你替一下他，我找马丁有事。”路西法看了不知道在凑什么热闹的米迦勒一眼。
　　米迦勒最近在裁缝店过的也很不错，他特别喜欢看大家设计的机械图，彻底从找事干变成了个人爱好，因此路西法这么一说，他就爽快地答应了。
　　马丁·尼古拉斯有些惶恐。
　　虽然贤者大人不知道乔治先生是天使，但这么随意地指挥人家干活会不会不太好……
　　等一下，看起来贤者大人好像命令得十分熟练……算了，他还是不要想了，感觉对心脏不太好。
　　马丁·尼古拉斯对于路西法的定位依然十分拿不准，但总之听话就是了，连天使都没说什么，他哪来的资格抗议。于是他就乖乖跟着路西法到了角落里，准备聆听贤者大人又有什么吩咐。
　　“我记得，教会曾经给一些有杰出贡献的人有过特别表彰？”
　　“是的。”马丁·尼古拉斯很紧张，结果一不小心就脑袋空白了一下，“您是想要表彰吗？”
　　路西法：“……我要那种东西干什么。”
　　马丁·尼古拉斯立刻意识到了自己说错了话。
　　这位大贤者一直以来都奉行低调原则，甚至希望在教会里不要提他的名字，用贤者作为外号代替就行——其他人都恨不得教会天天在神的面前说自己的名字，好给神留个印象，就这位大贤者如此特立独行，做事不留名……
　　既然是这种行事风格，那什么教会的表彰，贤者大人肯定不放在心上，更不会直接来问。
　　于是马丁·尼古拉斯连忙补救：“您是想替谁问呢？”
　　“算不上替谁问。”路西法沉吟了几秒，直入正题道，“我希望教会公开放出消息，今年年底的表彰名额，会倾向于给‘创造了更多工作岗位的人’。”
　　马丁·尼古拉斯一愣，立刻意识到了这会造成什么影响。
　　由于教会摆明了是希望增加工作岗位，下面的工厂什么的肯定也会有所倾向，那一时的失业也就不算什么了，说不定很快就有新工作了，这可以让只有辞职经验，没有辞退经验的人们也不会太过紧张，而是对未来持有期待感。
　　这确实是缓解焦虑的一个办法……虽然这个表彰名额，明显倾向于烘焙咖啡和熏肉罐头这种因为销量的增加所以对人手的需求也增加的新产业，但考虑到这个做法带来好处，马丁·尼古拉斯觉得教会不会拒绝。
　　“好的，我会把这件事告诉教会那边的。”马丁·尼古拉斯深思了一会儿后说道，“所以，果然会有很多人失业吧？”
　　路西法想了想：“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太多，这种程度的风险……天使也知道。”
　　马丁·尼古拉斯顿时松了口气。
　　也是，天使肯定懂得比他们多多了，既然天使都没表示什么，那应该就是没问题吧。
　　天使·路西法看着马丁·尼古拉斯的反应，有些无奈地在心里叹了口气。
　　教会这种对天使和神的依赖，也太根深蒂固了……果然是没有明确标准的神罚让人很不安吧？如果想让人类摆脱这种心态，他需要做的事还很多啊，任重而道远……
　　让马丁·尼古拉斯离开后，路西法回到了苹果店，刚刚路过文学小组的位置，他就被叫住了。
　　“贤者大人！”大仲马兴冲冲地说道，“我已经搞清楚‘跑团’的剧本怎么写了！您要不要来看看我写的这个行不行？”
　　自从路西法把“跑团”给搞出来后，高度的自由和需要自己设定人物这两点，就深深地吸引了这些想象力丰富的人们。
　　他们对自己第一个创造出来的角色感情很深，雨果的第一个角色不幸死亡后，他们甚至给这个角色开了个追悼会，还写了悼词，可谓是十分入戏了……
　　路西法一开始就写了一个剧本，为了测试这个世界的人能不能接受跑团这种模式，把第一波人教会了之后，一时半会儿没兴趣写第二个剧本，倒是文学小组的人打算自己写剧本，今天终于搞出了一个成品来。
　　“……嗯？”路西法稍微看了两页，就发现这剧本的风格有些不对头，“这是……解密向？”
　　“这是我们的新成员写的。”大仲马拍了拍坐在自己身边的一位青年，说道，“他说只要规则能套，剧本是什么风格的都无所谓，本来也没规定一定要屠龙，所以他想了个古屋探险模式的剧本……我们也是第一见这种，都很喜欢，您觉得呢？”
　　路西法觉得自己很震惊。
　　这个剧本开头十分硬核，竟然是参与人员在地下室的棺材里醒来，然后还失忆了，要探索古屋，寻找自己的身世和记忆……
　　要知道，这个世界的虚构文学才刚刚起步，大家连小说都停留在冒险和家里长短之类的题材里，前者是受他们从小看的史诗影响，后者是从生活中取材，思路都很好理解。
　　但这个剧本，简直就像是还没有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惊悚小说一样，剧情荒诞又跟现实有着一丝联系，不至于完全无法理解……这跨度也太大了，想出这个题材的人一定是天才！！！
　　“很了不起。”路西法不吝啬地夸赞道，“这种风格的小说我在这个世界还是第一次见，无论是想象力还是创造力都很厉害，可以开创新的流派了。”
　　路西法绝对不会泼凉水，甚至要鼓励人们创作，免得一些人因为这里面的一些惊悚恐怖元素引起不愉快的感觉而发起抵制。
　　“评价好高啊！”大仲马在为新成员感到由衷的高兴，“恭喜你，爱伦·坡！”
　　“……谢谢。”一直有些紧张的青年神色放松了一下，他不好意思地说，“本来还担心其他人无法接受……”
　　爱伦·坡自己也知道，他写的东西和其他人的完全不同，人们在面对新事物的时候，总是会有些保守，没想到他在这个文学小组里一直受到大家的鼓励，连贤者大人也认同了他的作品……
　　路西法拍了拍这位大佬的肩：“我想，这种题材还有更多可以挖掘的地方，期待你的小说。”
　　“谢谢。”爱伦·坡仿佛就只会说这一句话一样重复道，“谢谢……”
　　看到替爱伦·坡高兴的文学小组成员们，路西法十分欣慰。
　　也许是因为刚刚发展，大家还没有固定思路吧，来者不拒，反而会有更开放的思想，连跨度这么大、风格这么奇特的小说都能欣赏，文学小组看样子是进入了一个十分健康的发展阶段了。
　　希望他们能保持下去，不要陷入文学审查的怪圈。
　　“可惜了，我们把这个剧本都看了一遍了，如果再自己试炼的话，感觉有些影响投入感……”雨果小姐唉声叹气，“如果我这几天不在就好了，这样刚回来就能试试这个剧本……”
　　文学小组正说着话呢，苹果店外就出现了一个风尘仆仆的中年人，他不太确定地问道：“请问，这里就是苹果店吗？”
　　招牌上确实画了个苹果，但没写字就让人很不安。
　　“是的。”路西法打量了他一下，“外地刚来的？是要参加研讨会吗？”
　　“啊，不是的，虽然我确实很好奇。”中年人连连否认，他摘下帽子走进了店里，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是听说《我行我上》的投稿点在这里……”
　　《我行我上》的负责人大仲马猛地起身：“是来投稿的吗？！”
　　中年人吓了一跳：“还、还没写完，因为我想亲眼看看蒸汽机再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