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虑到境界之间的差距有如天堑，而且妖兽比人类的躯体更加强壮，同等修为的妖兽通常能越阶挑战更高等级的修士，低于炼虚期以下的修士与七阶妖兽战斗无异于送人头，所以大多数修士负责斩杀城内肆虐作乱的低阶妖兽, 像赵有为、木怜青、魏紫堂这样的高阶修士则主要全力对付四只七阶妖兽。
浩浩荡荡的仙道大军整顿完毕, 或踏剑飞行，或乘骑天马，如同万千流星划过万里无云的苍穹，集结于赵国郯都之外。
——
宁无言是个典型的正统修士。
他爹是长临仙山的宁长老，他娘是清风门中的大能, 而他自幼在长临仙山长大, 筑基, 结丹, 踏入仙道，自诩名门正派，骄傲自大，对占领郯都的妖兽嗤之以鼻，态度十分轻慢。
“对付那些只知道打打杀杀的妖兽还需要如此浪费时间？赵长老他们怎的还在商量？战机不可误, 不如今天就杀进去。”
宁无言在由于身份原因，只能在帐篷外面等候，这时终于从帐篷里走出一个人来，他激动地走上去，发现对方竟然就是那个赫赫有名的妖修弟子，叫凌星什么的。
凌星阑今日穿着一身银白色的轻甲，腰间佩剑，一头墨发用雕花白玉冠高高束起，露出白皙的脖颈，显得利落帅气。他肩膀上还停了一只羽毛华贵的小翠鸟，小小的身子，黑亮的眼睛，看起来乖巧安静极了。
他一直很好奇像这种修真版的攻城战怎么打，听完赵长老偷袭的计划后，才发现实际上这和他以前在电视剧上看到的没什么太大区别，只是这一次城池里面的是妖怪，城池外面的是修士。
宁无言一看凌星阑从大帐内走出来，心里不爽至极，他想一个妖修的地位比他还高，凌星阑根本没资格来这里。
“喂！你！给我小心点，谁知道你这个妖怪会不会偷偷背叛我们仙军，给那群妖怪传递消息！”
他这声音极大，旁边路过的修士们闻言纷纷打量起凌星阑来，毕竟现在是妖兽和人类交战的敏/感时刻，这些眼神里多半是疑问或者审视的，像是钉子一样让人浑身不自在。
凌星阑讶然地看向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只有力的大手捏住了宁无言的肩膀，宁无言不屑的表情瞬间凝滞，转过身来，又是一张生面孔。
“这位兄台，小心祸从口出哦。”
赫连绍元的笑容永远是温暖带有亲切意味的，这样才能让原著中的无数大能和仙子甘愿臣服，为他出生入死。
宁无言冷笑道：“你又是谁？”
“你不用管我是谁，你只要知道在这种时候散布流言，扰乱军心，被仙首们知道了，可是会被重重处罚的。赵长老你怎么出来了？这位修士说他——”赫连绍元惊讶地看向宁无言的身后。
宁无言像炸了毛的猫似的看向身后，一脸紧张，发现原来赫连绍元骗了自己，白白出了一次丑。
“你们给我等着！”
他恶狠狠地瞪了赫连绍元一眼，只好转身离开。
凌星阑站在原地，有些惊讶地看着赫连绍元。
因为他知道这个仇视妖类的宁无言在小说里是男主角比较重要的跑腿小弟，现在赫连绍元却因为他和这人成了仇敌。
“谢谢你帮我解围，赫连……不过我妖修的身份是改不了的，你不嫌弃吗？”
赫连绍元：“你的原身是什么？”
“七阶雪生灵鼬。”
赫连绍元唇角一弯：“那没事，我更喜欢了。有空能变回去给我摸摸吗？”
凌星阑：“……”
这话说的，咋怪怪的，老脸一红。
“啾啾！”
凌星阑肩膀上的小翠鸟忽然叫了两声，打破这暧昧的氛围。
赫连绍元这才注意到凌星阑的肩膀上停着一只翠绿色的小鸟。
“这鸟怎么在你肩膀上？”
凌星阑摸摸小翠鸟的头：“这是翠生，我之前和你提过的。”
翠生到底是妖修，又没有凌星阑那般厉害的靠山，并无资格加入仙道大军，但他非常担心凌星阑的安危，便主动化为原形，陪伴在凌星阑的身边。
“原来是翠生啊，你们的感情可真好。”
赫连绍元看这翠鸟，也想伸出手摸摸它，却感受到一道冰冷的视线，手微微一顿。
那小翠鸟冷冷地盯着他，居然有几分审视的意味，黑色的小眼睛里闪过几缕暗沉的幽光，看到赫连绍元伸过去的手，猛地啄了一下，幸好凌星阑反应及时才把一人一鸟分开。
“啊哈哈，原来翠生的脾气这么暴躁。”
赫连绍元笑得有些勉强，如果他没感受错的话，刚才一啄看似轻巧，真落到他手上，这趟出征之旅他就不必继续了。
凌星阑也奇怪平时温温柔柔的小翠鸟今个儿怎么跟只愤怒的小鸟一样狂躁，但很快修士的集合号角，让他把这件事抛掷脑后。
赵长老被众人推举为仙首之长，如今召集精锐修士，说明作战计划。
为了斩妖除魔，拯救苍生，九位仙首应当逐个击破四只七阶妖兽，不让它们有联手的机会，等到消灭它们后，再联合起来，一举杀死八阶风鹰翅虎，夺回被妖类占领的人类城池。
“那四只七阶妖兽分别是电阳凶鼠、销魂摄阳狐、戒冥金丝猴和焰岩龟者，如今他们盘踞城中，指挥低阶妖兽滥杀无辜，我们明早突袭，按照这上面的计划，木长老，你带着蓝丘机等人围攻电阳凶鼠，宁长老，你带着宁无言等人攻打销魂摄阳狐……”
凌星阑正聚精会神地听着赵长老的指挥，突然感受背后有人摸他，回过头一看竟然是景师兄。
景师兄：“听说刚才宁无言那个臭小子骂你是叛徒？要不要我帮你教训他？”
“不用，马上就要攻城了，尽量少惹事。”
凌星阑摇摇头。
“凌星阑。”
忽然有人叫他。
凌星阑立刻回答：“弟子在。”
虽然赵长老微笑地看着他，凌星阑却有种不好的预感。
台上另一位身穿道袍的中年男子开口道：“宁无言需要协助仙首攻打七阶妖兽，我听闻你有一匹举世无双的雪翼天马，不知能否在这天下危难之际忍痛出借？”
凌星阑呆了，他看向不远处的宁无言，对方正洋洋得意地看着他，没错，那中年男子正是宁无言的父亲。
说实话，在长临仙山的时候有蔺鹤轩护着，这些长老平时都对他和颜悦色的，但现在蔺鹤轩远在天边，这些长老就暗着给他吃软刀子。
景师兄又在拉他背后的衣服，大概是想让他不答应这个明显公报私仇的要求，但凌星阑却只是点点头，神色淡淡的，没有生气更没有委屈。
万众瞩目的少年郎眨眨眼：“若是宁长老需要，我为了仙道大军，自然愿意出借。”
啊，如果这些痛恨妖兽的修士知道自己每天顶礼膜拜的师祖就是世间最厉害的妖修，会不会气得吐血？
凌星阑想，幸好自己和蔺鹤轩没有公布关系，要不然这些老不死的修士非得闹个天翻地覆，师父还是好好当他的长临师祖吧，千万不要暴露了身份。
“啾。”
小翠鸟歪着脑袋，把对方难过的样子映在眼中。


35、三十五


仙道大军趁着天色蒙蒙亮的时候, 偷偷潜入郯都之中。
此时天光初泄，给那些破损落败的精美建筑披上一层淡金色的纱幔，很难想象这里曾经是世间最繁华的城市之一, 现在看去满目疮痍，未熄灭的火焰还在街道的各处燃烧, 散发出难闻的焦臭味，四处散布着人类的断肢残骸，教人不敢想象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算重新收复, 这里也要很久之后才能恢复昔日的热闹景象。
“那些妖兽呢？”
木长老环视一圈，发现这里安静得有些诡异。
凌星阑也觉得奇怪，小说里可不是这么写的，作为男主角，赫连绍元参加的这场兽潮之战不可谓不顺利, 现在的情况和小说里的完全不一样。
“八、八——啊啊啊啊啊！救我！”
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叫声从他们身后响起, 凌星阑站在木长老的身边，只看到眼前一个红白相间的什物从高空直至落到面前，，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几乎浓郁到实质。
赵长老立刻派人前去查看，宁长老皱着眉掩住口鼻, 面露嫌弃。
凌星阑忍着想吐的恶心, 打量那具尸体, 太惨了, 他的头颅竟然是被活活咬掉的就像把一朵花从枝干上掐掉那么干净利落，血肉模糊的脖子里鲜血有如喷泉一样喷涌而出，很快就流了一地。
木长老正欲上前，没想到咕咚一声，一个白色马头从天而降, 砸在无头尸体的旁边。
“这马的头看着好眼熟。”
“那不是雪翼天马的头吗……”
“凌公子，凌公子在哪？”
“不对啊，这马不是借给宁公子了吗！”
恐惧的情绪不断在修士中蔓延，每一个人都在这震撼的一幕吓傻了。
“我没事。”
凌星阑对人群中的景师兄和赫连绍元分别用唇语报平安，却没发现不远处的百里筱也担心地看向他。
百里筱见凌星阑根本没有理会自己，笑容瞬间消失，眉目间涌起几分不满和生气。
“不！不！不会的……不会的……”
这时，宁长老忽然双目通红，疯了一样抱住那具被摔得扭曲的尸体。
他不管不顾地在尸首上摸索，最后摸出一个刻着宁字的玉牌，死死地看着那染血的玉牌，苍白的嘴唇不断哆嗦。
确认无疑，无头尸体正是宁无言。
雪翼的确是匹好马，但在这种时候，实在太显眼了。
凌星阑根本没想到宁无言会这样倒霉。
“该死！为何它在这？”
饶是自负的赵长老都变了脸色，拔出腰间长剑，紧张地盯着天空。
风鹰翅虎，半虎半鹰，最喜从天而降，一口咬下猎物的头颅。
“宁长老，快走！不要再抱着那具尸体了！”木长老急忙催促道。
“呼——”
忽而狂风大作，一匹身形巨大的白虎出现在仙道大军的眼前。
那八阶风鹰翅虎的原身足有成年大象那么大，浑身黑白相间的花纹，粗大的尾巴如同钢鞭似的横扫千军，獠牙外翻，喷出一阵咆哮的飓风。额头上一个黑色的“王”字形花纹，隐隐流淌着银光。
“是八阶风鹰翅虎！”
“快跑啊！”
“撤退！撤退！”
痛失爱子的宁长老愤怒地看着八阶风鹰翅虎，声嘶力竭地大喝妖孽受死，手中长剑一挥，百道石柱拔地而起，直冲云天，翅虎扇动翅膀，石柱瞬间就分崩离析。
那风鹰翅虎咆哮一声，从天上俯冲而下，张开猩红的大嘴，精准地咬住宁长老的头颅，顷刻间便叫他身首异处，进城不到半个时辰，九位仙首已去其一。
“铛！”
锋利的剑尖在风鹰翅虎周身环绕的风系防御结界上上划出一连串激烈的星火。
“走！！！快走——”
赵长老等人竭力阻拦，众修士乱作一团，几乎都被吓破了胆。
修士们死的死，伤的伤，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
谁能想到风鹰翅虎竟然提前出现！
风鹰翅虎甩甩尾巴，把人头吐在地上，其他修士只听得啪嗒啪嗒的声音，血雨如注，下一刻曾经和自己说笑过的好友就有可能睁着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落到自己的面前。
凌星阑强迫自己保持镇定，在混乱的人群之中寻找景师兄和赫连绍元的身影。
“翠生，翠生，这种时候不要乱飞，呆在我的身边！”
凌星阑察觉到肩膀上的小翠鸟似乎想要飞离他的肩膀，还以为他也惊慌失措，连忙把翠生塞进自己的怀里。
混乱之中，凌星阑转进一个拐角，没找着景天信和赫连，忽然看到一个灰扑扑的小男孩躲在角落里。
小男孩戴着一个瓜皮小帽子，小心翼翼地打量四周，像只小耗子似的。
“妖兽来了，快跟大哥哥走！”
凌星阑也不等他同意，一把抱起小男孩，飞速逃跑。
那小男孩呆呆的，似乎已经被这城中惨绝人寰的地狱景象吓傻了，被凌星阑抱起时，都没什么反应。
好不容易跑到远离风鹰翅虎的地方，凌星阑发现自己已经落单，身边除了翠生和这个陌生小男孩再无其他修士的影子，想来其他修士的情况也是一样。
真是出师不利啊。
凌星阑发现这里似乎是郯都曾经繁华的闹市区，两边街道都是各种药铺、首饰铺、成衣店和小饭馆，时不时有几只火系铁甲牛和电系食人豺从背后袭击他。
凌星阑在九凤宫日日苦练的剑法终于派上了用场，他把这些攻击的妖兽通通斩于剑下，银白色的轻甲上很快染上殷红的鲜血，却都不属于轻甲的主人。
凭借他炼虚期的修为，只要不在城里遇到八阶翅虎和七阶妖兽，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
“小弟弟，你没事吧？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看着凌星阑一言不发，漆黑的眼睛圆溜溜的，像人偶一样没有感情。
凌星阑只以为他心理状态受到了很大的打击，便从乾坤袋中取出了几种翠生做的点心，白糖桂花糕里的桂花还是他从九凤宫的大桂树上亲自采摘的，又香又甜，是别的地方都吃不到的美味。
小男孩果真从他手上接过，鼻尖微动，闻了一下，才轻轻咬了一口，漆黑的眼睛里划过一道惊喜的灵光，高兴地吃起来。
“好吃。”
说完，他舔舔嘴角的残渣。
凌星阑继续问他：“附近还有其他幸存的人吗？我能救你们出去。”
小男孩黑漆漆的眼睛盯着凌星阑，忽然弯弯嘴角，奶声奶气道：“那边有很多我的家人，我的爹爹、娘亲、爷爷、奶奶都在那里，还有哥哥弟弟，姐姐妹妹，好多人，你跟着我回家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