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清觉得,他先不吐槽夏宗主这种杀人全家的不眨眼的标准反派给一朵兰花撑伞这种离奇的傻白甜设定,在得知了夏夫人说的这个梦后,再去看新婚当日出现在房中的那株鲛人兰,钟清觉得这位夏夫人的一举一动真的很值得玩味。
虽然故事很美好,爱情似乎也很感人,天都府的人也都有意无意地在宣传这个感人至深的爱情故事,但是,钟清觉得你们说破天去这也改变不了这他妈就是个仙人跳啊,还是最低级的那种。
说明白点,你们天都府夏老宗主被人骗婚了!钟清甚至都想提醒夏家人赶紧去查查你们家里有没有丢什么东西吧!
天都府婚礼当日出这么大的乱子,道门中的聪明人早就一眼看出来其中的弯弯绕绕了,各宗派只是照顾天都府面子没说破而已,但天衡宗可没这顾忌,钟清感觉他现在坐在灵云山都能听见千里之外的清妙阁中妙妙真人的狂笑声。天都府显然拉不下脸说自己被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给耍了,听说那夏老宗主现在还抱着那株兰花坐在房间中不吃不喝,看样子是打算把这神仙眷侣的爱情故事演到底了,当然也不排除他是真的伤心。
如果是后者那是真的惨啊。
简直太惨了。这还能不能让人相信爱情了?
天都府不是什么三流小宗门,宾客们还没全部离开,天都府就已经暗中将事情查了个底朝天。这一查可不得了啊,查到新娘子失踪的当日,有个未知身份的神秘男子进入过婚房。本来这消息应该是被天都府封死的,可不知怎么的就走漏了,一夜之间所有人都知道了。
那一天,天都府的一草一木似乎格外的……绿。
钟清在房间里摇着自己“正人君子”的扇子,他一直摇头笑个不停,停一会儿笑一下,陈不道看得一头雾水。
陈不道是个正经人,他对这种风月之事没有任何的兴趣,既然婚礼不办了,他们自然应该立刻回到天衡去复命,本来他们早就在三日前就该走了,可钟清却找了个借口多硬是留到了现在,他不知道钟清在些干什么,难不成真的看上了人家天都府的金盘子?
钟清道:“我真是羡慕你。”师弟,你是这么的正直,而我只一心想知道更多的八卦,低级趣味啊,真是低级趣味啊,钟清想着又笑了下,他坐下对着陈不道说:“这事肯定没完,看着吧,这事后面绝对还有事。”
陈不道一点也不关心还会发生什么事,他只想回天衡,他知道钟清很闲,但是他很忙啊,他得赶回去复命。他把自己心里想的钟清说了。
钟清听完想了下,觉得也是,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他这么吃饱了没事干,算了,不为难他了,钟清道:“那行吧,不耽误你的事情,我们还是早点走吧。”
陈不道深吸了口气,“多谢大师兄。”
钟清闻声看着他,忽然道:“师弟,你跟我在一起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陈不道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道:“没有,不敢。”
钟清忽然笑了下,道:“没关系啊,我又不记仇。”
陈不道真的不知道要做什么反应。
陈不道很担心钟清说了要走一觉醒来他忽然又反悔了,庆幸的是,他们宗这位大师兄虽然看着很不靠谱,但确实还算是个守信用的人,山上有灯挂起来的时候,两人辞别天都府的人打算离开灵云山。从天都府那两个弟子临别时的眼神可以看出来,对方也忍了钟清很久了。陈不道见对方有些无礼,不由得缓缓地按住了手中的剑,却被钟清不着痕迹地推了回去。
钟清拉着陈不道走了。这个时辰山中还算清凉,钟清慢慢地摇着他的扇子,他对于没有看到此事的后续真的很遗憾,从他这些年跟着妙妙真人在道门吃瓜的经历,此事绝对不简单。可惜啊。
就在钟清刚离开天都府不久,天都府齐云阁外,一个黑色身影飞身而出,落地无声无息,忽然那人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猛地扭头看向一旁的灯烛,引魂灯熊熊燃烧,飘出一缕缕的白雾,织成了一张白色的巨网,一碰到白色雾气时他身上像是被刀割开似的划出一道道痕迹,灵力也迅速消散。他很轻地皱了下眉。
一群天都府弟子从齐云阁中步出,为首的真是这些日子深卷桃色传闻的夏正则,这位八十四岁的老人周身完全没有外界说的为情所困的颓丧,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脸,他低声道:“活捉他。”
随着这三个字话音刚落,一队天都府弟子冲了上去,那黑色的身影忽然纵身穿过那片白雾,落地时行云流水反手抽剑而出,少年抬起一双熟悉的漆黑的眼,冷冷地瞥了眼身后追上来的天都府弟子。
第41章
钟清与陈不道走到一半, 天上忽然下起了雨, 如今是长夜时分, 山中夜里黑又多泥泞,路不好走。钟清与陈不道带着几个天衡弟子来到一块山石下避雨, 钟清与陈不道商量道:“下雨了路不好走, 歇一会儿吧, 不过我看这雨一时半会儿可停不了。”
陈不道平时带着天衡宗弟子风里来雨里去, 这点风雨在他看来根本不是事, 他道:“没关系,走快点, 很快就可以赶到就近的码头乘船。”
钟清问道:“这个就近是多近呢?”
“三十里路吧,四十里不到。”
钟清:“你杀了我吧。”
陈不道忘记了身边这位是个养尊处优的,他道:“行,那先下了这座山, 我们先去镇子上的客栈休息,等雨停了再走。”陈不道说完就要走,一回头看见钟清还一动不动站在那个山洞中, 他道:“大师兄?”
钟清抬抬下巴, 道:“这下着雨呢,我们就淋着下山啊?我这个人身子虚我出门不能淋雨的。”
陈不道一点也没看出来钟清这副生龙活虎还能使劲儿作的样子是身子虚, 他道:“深山老林现在我给你上哪儿找伞啊?”
钟清:“那也不能淋着走啊,会生病的。再说了, 大家的灯都灭了好几盏, 山路这么黑走起来也很危险啊。”钟清捞起了衣摆在山洞干净处坐下了。
陈不道缓了缓心中的气, 他道:“师兄你想怎么样?”
钟清道:“我们才刚走出来没多远,我们现在回去问天都府借把伞,再借点灯……”
钟清话还没说完,陈不道立刻道:“行,我们现在就去借!借了就走!”他说完回头,走了两步,他再次回头看向一动不动的钟清,“大师兄?”
钟清慢条斯理道:“不是,四师弟啊,我刚刚话还没说完,我是说你看刚才天都府弟子对我那个恶劣的态度,我们去借把伞、借个灯,那肯定是想都不要想了。”
陈不道觉得钟清就是上天派来折磨他的,他道:“你想怎么样?”
钟清道:“我不知道啊,我这不是和你从长计议吗?”
陈不道:“……”
钟清招手对着他道:“来来,师弟,别这么着急啊,来山洞里坐。”
陈不道面无表情地回到了山洞中,在坐下抵着额头听钟清说了半个时辰的废话后,陈不道觉得他要受不了了,他忽然看向钟清,钟清被他吓了下,陈不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找天都府借伞和灯!借到马上就走!”
钟清道:“我都说了,我们两个宗派本来关系就不好,他们的人现在火气大,若是他们不愿意借,你这不是去自讨没趣吗?还是不要去了吧,再说了你现在脸色这么难看,人家会觉得你是故意去没事找事的。”
陈不道:“我自有办法。”说完他就走了出去,一旁的其他的天衡弟子立刻跟了上去,钟清喊道:“不是!你们全都去啊,就我一个人留在这里?那我也去吧。”
“你待着!”陈不道喝住了钟清,他深吸了口气,“你留在这里等我们就好。”
钟清道:“你别打架去啊。”
“我自有分寸。”
“那个,师弟啊,你们不会借到东西直接自己走了吧?”
“……师兄想多了,你留在此地等我们就好。”
“那好吧。”钟清补充了一句,“你要回来带我走啊。”
陈不道头也不回地走了,走的很急,钟清又坐回到了山洞中,他百无聊赖地听着洞外的下雨声,莫名笑了下,也不知道在笑什么。
另一头,天都府的弟子正在紧紧追着那道黑影,黑影跳入了黑夜中的山林,瞬间没了踪迹。天都府立刻下令封山,决不能将此人放走。
山洞中,还在等着陈不道来找他的钟清终于意识到了好像有些不对劲,这些人借个东西怎么去了这么久啊?完全不知道自己因为太会作妖而被师弟们集体抛弃的钟清还在山洞中坐着,就在他想着要不出去找找的时候,一个黑色的身影忽然冲入了山洞,正好与走出去的钟清砰一声撞上了。
钟清还以为是陈不道他们回来了,道:“师弟你……”下一刻他就发现不对劲,眼前这个人显然不是天衡弟子的打扮。
那黑影蒙着面,只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睛在外面,对方在看清钟清脸的一瞬间似乎有些愣住,同一时刻,外面传来了天都府弟子的声音,“找!一定要找到他!”黑影忽然一把拽过了愣着的钟清躲了进去,外面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山洞的洞口隐在层层藤蔓中,这地方没有被发现。
钟清在黑暗中闻到了一点血腥味,他脑子里过电似的划过去一串念头,天都府弟子在追杀这个人?有些画面从钟清的脑海中闪过,失踪的夏夫人、出现在婚房中的神秘男子、天都府引魂灯的奇异香味、追杀不休的天都府弟子,这人不会就是新婚当日带走夏夫人的那个神秘男子吧?
“你……”钟清刚说了一句话,对方猛地按住了他,“别出声!”
钟清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话,可山洞外的天都府弟子却没有离开,反而是确定这神秘人就在此地似的停下来找了起来,从动静能听出来,对方就差把地皮一寸寸掀开找了,找到此地也不过是时间问题。黑影似乎在想对策,缓缓地眨了下眼睛,露出一些冰冷的锋芒。
钟清低声道:“天都府的引魂灯,只要沾上了一点,你跑到天涯海角他们都能找到你,躲起来没用。”
那黑影抬眼看向钟清,他的手就压在钟清脖颈不到三寸的地方,钟清却仿佛没有察觉到危险似的,道:“我可以帮你。”
黑影没说话。钟清以为他不信任自己,与他套近乎道:“你就是带走夏夫人的人吧?”
黑影不着痕迹地拧了下眉头,什么夏夫人?
钟清自报家门道:“巧了,我是天衡宗弟子。”这话意思是:我们天衡和天都府有仇天下人都知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没必要害你。
那黑影还是一动不动,钟清以为他还是不相信自己,正要再说句什么,就在这时,外面有光射了进来,黑影立刻回头看去,侧头的一瞬间,他遮着脸的黑色面巾掉了下来,钟清这个角度正好看清了那张脸,那是一张很陌生的脸,被金色的光细细地勾勒着,飘开的碎发下一双漆黑的眼睛。
钟清脑子里划过去的第一个念头是:长了这么一副妖孽的样子还这么年轻的奸夫,夏老宗主您这绿的不冤枉啊。
外面的烛光只是闪照过去片刻,很久移走了,那黑影也注意到了自己的面巾掉了下来,他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一下子看向钟清。钟清很快回过神来,继续循循善诱道:“相信我,你这样是一定会被抓到的,我可以帮你解开引魂灯的法咒。”
对方听了他的话却神情却忽然变得奇怪起来,终于,在钟清真诚地注视下,他慢慢地松开了按着钟清的手。
昏暗的山洞中,钟清打量着这陌生的年轻人,他伸出手右手结印,刚握住了对方的手,对方立刻抽回了手,道:“你要做什么?”
“我帮你解开法咒啊,再迟他们就找过来了。”钟清心道我还能做什么?他重新按住了对方的手,对方还没说话,他直接将自己的灵力渡了进去。
这世上最了解你的人就是你的敌人,天衡宗与天都府相生相杀多年,彼此之间对破解对方的道术都很有心得。钟清这两年闲着没事干,术法修的不错,这引魂灯的灯芯用一种跗骨虫的脂油炼成,里面有天都扶住独门的咒术,灯烛燃烧时冒出的白烟能够杀人与无形。随着钟清将灵力渡进去,这年轻人的衣襟、袖口、衣摆处逐渐冒出一缕缕轻盈的白烟。
钟清看向他,用眼神示意我确实没有害你吧?那年轻人却自始至终都是沉着脸盯着他。
云玦确实没有想到,时隔多年,他一回到道门就这么凑巧的遇到了天衡宗弟子,而且这个天衡弟子竟然会是这个人,冥冥之中仿佛有天意似的。令云玦更加没有想到的是,钟清竟然完全没有认出他来,过去了七年,十九岁的少年面目骨相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如今的他与十二岁时判若两人。但成年人的样貌却几乎没有多大的变化,他一眼就认出了钟清。
云玦见对方没有认出自己来,他自然也不会主动多事地提起。
钟清这边将引魂灯的咒术解开,对他道:“好了,没事了。”他问道:“所以你与夏夫人是什么关系啊?”他依旧在试着旁敲侧击地确定这年轻人的身份。
云玦并不知道什么夏夫人,他看了钟清一眼没有回答。他这个反应给了钟清一个错误的讯息,以为他就是夏夫人失踪之事中的关键人物。当然这也离不开外面那群兴师动众的天都府弟子在其中添油加醋。
既然这样,钟清道:“他们已经封了山,你很难逃出去了,不过你若是将你知道的事情告诉我一部分,我可以带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