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清慢慢地伸出手去,把叶夔手的长剑拿了过来,抱在了自己的怀里。被没收了剑的叶夔只是抬眼看了看钟清。
外面的云玦只听见两声奇怪的声音,他道:“我可以过去吗?”
“你站住!”钟清立刻朝着外面喊了声,他的嗓子刚刚受了伤,音调变得很厉害,外面的云玦没有听出来,但他立刻在台阶下站住了。
“你是谁?”云玦清楚地记得自己上云须峰杀那位天衡大师兄,却在最后刻被飞剑刺,按常理说,他现在应该已经死了,他不觉得那位天衡大师兄会放过自己,可他如今却出现在此地,说明有人救了他,将他带到了这里,并治好了他身上的伤。
从进入天衡起,他就感觉到有人直在暗帮他,水牢那次也是如此,这种感觉让他觉得似曾相识,当然也许是他想多了,对方或许只是天衡宗哪位心善的师兄。云玦对着那片黑暗道:“是你救了我吗?”
画柱后面的钟清与叶夔对视了眼,钟清还记得之前那位“钟清”留给自己的话,他正不知道此时应该说什么,随即就听见云玦道:“多谢你救了我。”
钟清道:“既然你没事了,你马上离开天衡宗吧。”
云玦道:“你不愿意让我知道你是谁,是因为不想卷入到我的事情吗?”
钟清反应了下,原来这孩子认为自己之所以不肯露面,是因为不想和他有所牵扯,毕竟现在谁都知道这位小师弟得罪了天衡宗大师兄,有眼力见的人都不会主动跳出来帮他。钟清也没反驳,顺着他的话道:“别再多问了,你在这个山上再待下去,没有人能救得了你,所以你快点离开吧。”
云玦道:“水牢那次也是你吗?”
叶夔看向钟清,什么水牢?钟清没有理会他,朝着外面道:“别多问了,走吧。”
云玦沉默了会儿,脚下却没有动,烛光在长阶上无声地跳动着,就在钟清不知道他怎么了的时候,外面忽然响起了个声音,“我之前是不是见过你?你去过千里和落霞镇对吗?”
钟清猛地没有了声音,心头狠狠地跳了下,他怎么还会记得?他不是应该没有记忆了吗?
云玦发现那下意识的停顿,立刻追问道:“你真的去过!我们之前见过,对吗?!”
钟清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或许是太过于紧张,加之嗓子受伤,他的嗓音波动得很厉害。
云玦的语气变了,掌的灯剧烈地晃动了下,他道:“我直在找你!我隐约记得有个天衡宗的修士救了我,那日你也在双鹏峰!后来是你送我去的白玉观!对吗?”
叶夔听着外面云玦的话,下子记起了钟清前阵子忽然下山的事情,看着钟清的眼神也变得有些异样,钟清这边冷汗都要下来了,这什么情况?这条龙怎么都记起来了?他道:“你找我、不是,你找我做什么?”
云玦道:“我找你是想问你,当日在千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说到这里忽然没了瞬声音,像是在竭力平复着什么,他道:“我从白玉观回到千里,所有的人都死了。我知道那日你也在,你救了我,你知道当日发生了什么对不对?你知道是谁杀了他们。”
叶夔发现这事的发展还真是出人意料啊,他无声地问钟清道:“你杀的?”钟清心道你可别他妈的胡扯了!钟清这才终于明白这孩子为什么不远千里来找自己,原来是为了这码事,当日那“钟清”抹去了那孩子的记忆,尤其特意抹去了关于太元宗那六个弟子的那段,他不知道其是不是有什么深意,也不敢乱说,想了会儿,他对着外面的云玦道:“你放心吧,你已经替千里的人报过仇了,杀死他们的人全都死了,所有人都瞑目了。”
云玦没出声,也不知道是不是相信了钟清的话,他道:“你知道杀他们的人是谁?”他望着那片黑暗,问道,“是修士对吗?”
钟清忽然有些听出这话的意思了,这孩子他不会是想要去太元宗报仇吧?他发现他已经捉摸不透这条龙的想法了,道:“如果你想知道当日发生了什么,我可以告诉你,确实是有六个人屠了千里村,之后你已经亲自替他们报仇了。”
云玦道:“尸体呢?那六个人的尸体呢?”
在叶夔的注视下,钟清道:“尸体被烧干净了。”叶夔这边无声地问他道:“你烧的?”钟清看都不想看他眼。
云玦道:“他们是谁?”他注意到黑暗的这人直在避开这个话题,显然这人知道对方是谁。云玦轻轻地吸了口气,低声道:“能不能告诉我?”对方执意不说的原因只可能是两个,个是想要保护那个宗门,另种是想要保护他。
果然钟清沉默了会儿,道:“他们不是你现在能够对付的人,你已经杀了那六个修士为你所有的亲人和朋友报仇了,不管怎么说,你已经尽力了。”钟清回到天衡宗后也查过有关太元宗的些事情,太元宗在道门地位仅次于紫微宗,行事作风和邪宗没有两样,那是个连天衡宗都不敢轻易去招惹的宗派,看这条幼龙拿了把匕首就敢来杀自己的举动,若是让他知道了太元宗,他这个性子恐怕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
钟清道:“有些事情不能急于时,等时机到了,你自然会知道,但不是现在。”
云玦陷入了沉默,或许是知道问不出来,他没有再继续问下去,他看着那片黑暗,低声道:“谢谢你。”
钟清心道:“不用谢,下回见面你别杀我就好了。”忽然间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侧过头对着云玦道:“你若是想报仇,不如去紫微宗拜师。你这回差点杀了天衡宗的大师兄,他绝不会放过你,你还是立刻就下山去,免得他回过神来报复你,到时候谁也救不了你。”
叶夔看着钟清的眼神真是奇怪极了。
云玦听见这句,想了会儿,道:“他就是个废物,只靠着下作的手段害人。”
钟清忽然就安静了瞬,废物?他开口道:“他在天衡宗地位很高,你若是还留在山上,他会使出许多手段对付你,你没有必要与他纠缠下去。”
云玦道:“我下山前会杀了他。”
去你妈的!钟清心脱口句,旁的叶夔还在静静地看着他,他平复了下心情,道:“不要冲动,你今日差点死在他手上,还有下回谁也救不了你。”
云玦道:“今日杀不了他,我今后定会杀了他。”
钟清心说:“你他妈是跟我有仇啊?!”也多亏旁的叶夔是个面瘫,面对这种场面也能镇定自若丝毫没有笑出来的意思,钟清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静和缓,对着云玦道:“既然你也没真的出什么事,我觉得也没有必要非闹到那步,得饶人处且饶人。”
云玦听见这句的时候,眉头极轻地皱了下,这人认识钟清?转念想,对方是天衡宗的修士,自然认识天衡大师兄,他道:“你与他有交情?”
“算是吧。”钟清道:“有些过往的交情。”
云玦没有再说话,注视着那片黑暗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他忽然道:“我能见见你吗?只是想谢谢你。”
钟清差点没抱住怀的剑,他立刻道:“不了,今后有缘会相见的。”再你妈的见哦,见你面简直折寿十年,他正想说:“你还是立刻下山去吧!”直没有说话的叶夔此时忽然开口,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术法,声音与钟清模样,他道:“我会帮你。”
那声音响起来的瞬间,钟清惊住了,他刷下扭头看向叶夔,用眼神问道:“你在干什么?!”叶夔低声对着钟清道:“龙不能离开天衡宗。”然后他提高声音道:“我刚刚重新想过了,或许紫微宗并没有我想象的那样好。”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双眼直看着钟清,然后他侧过头对着外面的云玦道:“我还不能够告诉你我是谁,但从今日起,我会帮你,你留在天衡宗安心修炼,大师兄那边你不必担心,他不会再对你出手,有朝日我会亲口告诉你那些修士是谁,等你的修为足够高。”
外面云玦的眼忽然有光亮闪烁起来,“当真?”
钟清有如遭到了天打雷劈,他正要回头去要和云玦说话,却被叶夔把按住了,叶夔抢在他之前对着云玦道:“是真的,我改变主意了。现在你立刻离开此地,回望山去。”同时他对着钟清低声道:“你想让他知道你是谁?”
钟清震惊了,他看着面前这个二师弟,还真的是道高尺魔高丈啊,姓叶的你阴我?
个时辰后,云须峰,天印山上魔兽的吼声阵阵传来,之前在钟清与云玦的打斗几乎化为了废墟的房间,浑身是血的钟清与老神在在的叶夔正对面而坐,钟清的两只手撑着额头,低着头句话也没说。
云玦最终仍是重新回了望山。
钟清终于抬头看向面前的叶夔,他问道:“为什么?”
其实这句话也正是叶夔如今想问钟清的,叶夔如今已经知道了钟清拼命守护的那个秘密是什么,但他最想不明白的点是为何钟清执意要将云玦送去紫微宗,作为个天衡宗大弟子,要将条真龙对紫微宗拱手相送,这话说出去都像是天方夜谭。
叶夔虽说痴迷修炼,但他并不是见到龙就被冲昏了头脑,相反他的思路格外清晰,此事干系重大,这条龙必须在他们的掌控之,绝对要抹杀掉任何失控的可能,所以龙绝不能离开天衡宗。
当然还有种更为简单、直接的方法,杀死这条龙,叶夔也确实想要这样做。或许这是理智离开这位以绝情著称的修士最久的次,他心知道龙应该立刻被杀死,但是他还是默许了龙的存在,或许是因为钟清,又或许是因为白龙新生的那幕确实是太过于震撼,人世间有如此伟大的存在,令他也有些心荡神驰,但无论如何,他绝对不允许龙离开天衡宗。
旦龙出现任何的问题,他依旧会毫不留情地杀死它。叶夔没有把这话说出来,他只是对着钟清道:“你想要保护这条龙,可他实在太小了,这个世上任何地方于他而言都是危机四伏,紫微宗不是他应该待的地方,天衡宗或许也不是,但天衡宗比紫微宗合适,至少你是可靠的。”
钟清抬手按着额头,过了很久才道:“龙若是留在天衡,天衡会遭到灭顶之灾。”
叶夔点了下头,显然他也预见了这种场景,道:“所以不能让任何人发现他是龙。我始终是在说最干脆的还是杀了他,不过你为了那条龙命都不要了,自然不会同意。于是也只能如此。”叶夔之前没有插手此事,那是他没想到此事竟然如此惊天动地,但如今他知道了,这事显然不能由钟清个人说了算了。
见钟清不说话,叶夔忽然道:“转念想想,死就死吧,人活久了都是要死的,有生之年能养条龙,天衡修士当死而无憾。”
第21章
叶夔离开后,云须峰上只剩下了钟清个人,他垂手坐在房间央,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抬起头看向窗外,胸膛的心脏跳动着,他用力地抹了把脸上的血。
干!
第二天,清妙阁,钟清走了进来,妙妙真人原本正在看道书,抬头看见了钟清脸上的伤,“这是怎么了?”他立刻回头命弟子去拿伤药来,钟清道:“不用了,我上过药了。”
妙妙真人不由分说地拉着钟清坐下,检查了他脸上的伤,看脖子上也有,叫道:“这哪里叫上过药了?”他从弟子手接过伤药,又从袖掏出两块水粉色、绣着白色小云朵的手帕,在钟清惊疑又奇怪的的目光,他抬手仔细帮钟清重新处理了下伤口,道:“怎么伤的啊这是?这都流血了!”他忽然按住了钟清的脖子,盯着上面那两圈清晰无比的掐痕,“这谁弄的?”
钟清在那个瞬间忽然觉得眼前这个胖老头其实对自己的真的很不错,他道:“没事。我自己不小心弄的。”
“你自己掐自己脖子?”
“我做噩梦了,梦见自己变成了……颗风摇摆的歪脖子树,我就掐自己的脖子,之后我从床上滚了下来,摔醒了。”
妙妙真人略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钟清,道:“风、风的歪脖子树?”
钟清点了下头,妙妙真人抬手继续给他上药,拧眉道:“怎么做这么奇怪的梦?是不是近日没歇息好?”
“呃先不说这个了,我今天来是有事想和你商量。”
“你说。”
钟清还没开口,殿外有脚步声响了起来,妙妙真人回头看去,发现来人是叶夔,妙妙真人心道:“今日倒是稀奇,个两个都来找我了。”叶夔与钟清的视线对上,双方显然都从对方眼看出了彼此的来意,无所知的妙妙真人笑呵呵地问叶夔道:“你找我也是有事商量?”
妙妙真人作为个隐藏的反派,总是副智商不太高的样子,钟清曾经因此度怀疑他是不是因为太傻才被邪宗忽悠收买,多年之后,钟清回忆起过去的事,他发觉这位才是真正当得上“心思如海、智计无双”个字,或许是真的太过聪明反而难得糊涂,在平日里,这个胖乎乎的老头其实是个非常单纯的人。
聪明是真的聪明绝顶,傻也真是傻得离奇。
就比如说此时,妙妙真人懵了。他直觉得,这连日来的风波都是由那名叫云玦的弟子而起,既然他已默许了将那名弟子送下山去,那此事也该到此为止了。可他没想到的是,这件事的发展简直是千变万化令人匪夷所思,好不容易钟清该消停些了,这叶夔又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了,说是要亲自教那名弟子,石激起千层浪,这事忽然就开始没完没了了。
钟清他就猜到了叶夔这人要作妖!昨天他就看出来了!他的反应相当激烈,他当场表示绝不同意此事!叶夔平日跳脱五行外万般无所谓,可今日却不知为何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眼见着这两人怕不是要当场打起来,妙妙真人立刻出面拼命地和稀泥,道:“此事我们从长计议!从长计议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