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启温和地看着他,“没事了,清如,路上辛苦你了,以后就都没事了。”
张太傅善解人意地让顾启带着沈清如离开了,单独留下了张知衡,季昭自然也死皮赖脸地陪在张知衡身边不走。
等到沈清如跟着顾启到了他房间,喝了口茶水缓下内心的激动之情后才开始犹豫害怕。
他要怎么跟顾启解释顾熙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在家待了一个月,过几天终于可以出门放风了《$TITLE》作者:$AUTHOR
文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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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诚
顾启将下人都挥退后,亲自端来桌上的糕点递给沈清如。
“梅花糕,尝一尝?以前你和小熙最喜欢这种糕点,不过那个时候吃不到,如今倒是不会了。”
沈清如顶着顾启温柔的目光拿起一块,糕点入口即化,口腔中顿时弥漫着浓郁的梅花香,味道清香微甜,是沈清如最喜欢的口味。
然而此时他却完全没有心思去细细品尝,心里仿佛压着一块大石,沉甸甸的。
“可以搭配着喝点清茶,解腻。”顾启起身要给他添茶,沈清如按住他的手,神色有些沉重。
“顾大哥,我有事情要告诉你。”
顾启动作微顿,对沈清如笑了笑,“不要紧,你慢慢说。”
沈清如呼了一口气,神情格外紧张得盯着顾启,轻声道,“顾熙她……已经不在了。”
“嗯?”顾启像是没听懂,“什么意思?她没来?”
沈清如低下头,声音干涩而压抑,“对不起……顾大哥,三年前,顾熙她因为上山采药遇到雪崩,已经过世了——”
顾启神情没变,手里握着的茶壶却滑落在地,摔成了碎片。
沈清如眼睛一红,歉疚地站在顾启面前,“对不起,是我的错,她是因为要给我筹乡试的钱才上山采药的……怪我,要是我——”
“别说了,”顾启打断他,往后退了一步,“你别说了。”
沈清如不知所措得望着他。
顾启沉默半晌,跌坐在椅上,垂着头,沈清如看不清他的表情。
过了很久,他才开口道,“那年我们失散之后,我找了很久,但是都没找到你们的踪迹。后来我想,在逃荒人流中找人太难了,于是我就打算等安稳下来再去找你们。后来,我无意间救了落水的小孩,被他家里人带走了。那时小,又因为逃荒生活困难,觉得能填饱肚子就好,等我回过神来,已经被带到京城了。”
“我才知道那个小孩是张家的次子张知衡,而我也被张太傅收为了弟子,作为救民之恩的回报。其实一开始,我还没有寻找你们,我以为我可以先在京城立稳脚跟,等到真正有所作为的时候再将你们接过来。那个时候我们就可以团聚,而且你们也会有更好的生活。”
顾启说着说着,嗓音发哑,“我不知道后面会发生这种事,如果我知道,如果我知道——我不会浪费那么多年,我会早点开始找你们的……我以为,我以为——”
他哽咽住,沈清如揽住了他的肩膀,吸了吸鼻子,“顾大哥……顾大哥,跟你没关系的。”
“不是,你不懂,是我的错。”
顾启抿唇,眼神流露出几分痛苦之色。
如果不是因为他在京城待得太久,沾染上贪慕权势的习气,也不会觉得太早找到顾熙让她知道自己的哥哥只是借住在别人家里会丢脸。
在他们都在艰难度日的时候,他在京城吃穿不愁却还顾着自己的脸面,是他枉为年长。
夕阳下垂之时,季昭和张知衡也一同来到了顾启的院子里,当时顾启两人正在杏树下说话。
张知衡正要开口,却敏感得察觉到气氛的不同。
有点凝重。
季昭没心没肺地正要冲着沈清如打招呼,张知衡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将他拖到身后。
“唔……唔唔!”季昭瞪大眼睛。
张知衡微微一笑,“我们回去吧,让他们两兄弟好好叙旧。”
说完,他就拖着季昭离开了。
顾启如今依旧住在张府,但沈清如知道拥有自己的府邸一直是他的心病,正因此顾启才在信里写的是京城顾宅,他想要有一个家,只有他们三个人的家。
张太傅很看好顾启,他虽出身贫寒,但天资聪慧,有着寻常人没有的灵性,之前顾启在乡试会试中皆夺魁,如果不出意外,这次殿试就是顾启名扬天下的第一步。
沈清如也随着顾启住在张府,幸好张府的人脾气都很好,下人也不会因为沈清如的出身而看不起他,他住的还算舒心。
只不过时不时会有相同的人过来烦他。
烦人鬼季昭摘了枝头的果子,砸了下去,正中树下的石桌,溅开的汁液飞到了沈清如的脸上。他放下书,恼怒地抬头,望见罪魁祸首得意的模样。
沈清如气极反笑,“天天爬墙,你累不累啊?”
季昭哼了一声,“我乐意,你管得着么?”
“我是管不着,你就不怕又给你爹知道了,再当众抽你一顿。”
季昭的脸色顿时就不好了。
前几天季昭惹了李家的大小姐,让人气势汹汹地找上了门,生生给季父气了个倒仰。没想到自己这混账儿子不仅欺负满京城的男儿郎,如今就连女儿家都不放过,若是不好好教训,以后还成何体统!
于是这次就连季老太太都没能拦住季父,他提起棍棒追着季昭满院子跑,真是一顿鸡飞狗跳,最后季昭还是被捉住好好抽了二十大板,让他在床上躺了三天养伤。
这件事早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季昭恶狠狠盯着沈清如,磨了磨后槽牙。
“你倒是知道的挺清楚。”
这件事京城哪个人不清楚,沈清如心想,不过他没说出来,要是说出口了季昭怕是要真的翻脸。
“哼,”季昭又盯了他一会儿,从墙头一跃而下。
他去瞧沈清如手里的书,皱了皱眉头,“你看这些书,你要去考试?”
顾启很快就要殿试他是知道的,但是没想到沈清如也要去考试?还真是兄弟。
“闲来无事,看着当消遣。”沈清如还没想好要不要参加今年的乡试。
“消遣?也就你和张知衡能说出这样的话,”季昭半点不信,“这些东西这么无聊,谁愿意看啊。”
沈清如微微一笑,不答话。
每个人的路不一样,季昭如果弃文从商或许正是季父所希望的。
季昭拍了拍沈清如的肩,压低声音,“哎,你把知衡带出来,我带你们去个好地方。”
“什么好地方?”沈清如怀疑地看着他。
“你这什么眼神,我能害你们不成?”季昭没好气道,“再说你也别装,上次跟我一起坑了那胡赖皮一百两银子的同伙是谁?”
要不是那一次,他还不知道这个表面上风度翩翩跟张知衡一样死心眼的小子原来心性跟他一样跳脱。
沈清如眨了眨眼,“什么胡赖皮,你可别冤枉我。”
季昭顿时一哽,说到这个他就来气,以前他闯祸惹事一人做一人扛,如今他两人做坏事还是他一个人扛,沈清如照旧是众人眼里的无辜孩子。
真是不公平。
“你到底去不去叫知衡啊?我晚间还要回家的。”
这段时间季父看他看得可紧,要不是季昭说是来找张知衡来请教问题,季父才不会放他出门。
沈清如逗弄了他一番,满意地转身去寻张知衡了。
张知衡在书房练字,听闻季昭来了,便随沈清如去了后院。
季昭这人倒是几乎不走正门,上一次走正门还是带沈清如来的那次。
人齐了,季昭高兴地带着二人出了张府,走到熙熙攘攘的街道上。问他到底是去哪儿,他也不说,只是脸上挂着神秘的微笑。
等到沈清如两人跟在他后头进了巷口,然后拐了七八个弯,终于来到了长烟湖湖畔,他们望着香气扑鼻的楼阁和撩人的帘幔,沉默了。
张知衡的笑容有些维持不住。
“怎么样?怎么样?”季昭得意满满,“这可是个好地方。”
沈清如知趣地没有说话,只听张知衡轻声道,“……季昭,你平时胡闹便罢了,到底没有越界,这次,怎么想到带我们来这里?”
“因为这里好啊,”季昭兴致勃勃,“我上次来这里过得可开心了,所以才带你们一起来试一试,你们一定没有见识过!”
张知衡收了笑容,“胡闹!”
季昭望着他,有几分委屈。
张知衡叹了一口气,拉住他的袖子,“回去吧。”
“不回去!”季昭生气了,“要回去你一个人回去,我和沈清如一起去!你就知道说我胡闹,每次都是这样!”
他拽住沈清如的胳膊,几大步朝着楼里走去,沈清如都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拉进了门,一脸懵地看着迎到他面前来的女子。
身姿窈窕的女子微微弯腰,露出温柔的笑容。
季昭扫了她一眼,语气急躁,“秋雨呢?”
女子柔声道,“秋雨在听雨阁呢,公子可要和上次一样的布置?”
“就按上次的来,”季昭刚说完,又补充道,“等等,再加一壶酒。”
“好的,公子,还请公子于听雨阁等候片刻,云娘随后便来。”女子说完,欠身离去了。
轻纱袅袅,丰韵聘婷,可称得一句美人,季昭却半点没在意。
他眼角余光朝着门外看去,没看见张知衡,不禁更是气闷,阴着脸进了听雨阁,沈清如也只好硬着头皮跟着他踏了进去。
一入听雨阁,人未见,声先闻。琴音如潺潺水声,回荡在阁内,清脆悠扬。季昭在屏风后席地而坐,沉着面色静静听琴声婉转,直到一曲终了,屏风那头才传来妩媚的女声。
“公子心不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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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解
季昭冷着脸,没吭声。
云娘很快就将糕点与茶端了过来,托盘上还放了一壶酒,沈清如看着摆到眼前来的酒杯,摇了摇头,“不,不用了,我不会喝酒。”
云娘轻笑了一声,却没有将酒杯撤走,只是将茶盏推到了沈清如跟前。
她来的快,走得也悄然无声。
屏风后的人影站起身来,缓缓走出,水蓝色的裙摆拖曳及地,如灵活生动的美人鱼。沈清如抬眼望过去,惊讶得发现这女子似乎还不如云娘漂亮,但是她清透优雅的气质完美地掩盖了这几分不足。
她弃了琴,抱着琵琶跪坐在两人对面的软垫上。
“公子想听什么?”
“跟上次一样。”
秋雨微微颌首,纤细的手指拨弄着琵琶,随后闭上了眼睛。
是一首极为轻缓柔和的乐曲,沈清如也不由自主沉浸在其中,等到最后一声也随风远去时,他发现季昭竟已经睡着了。
秋雨却好像早料到如此,她放下琵琶,寻了长袍披在季昭的身上。
屋子里顿时就剩下了沈清如与她对视着,沈清如不自在地低下头喝水,结果猛然呛咳到了,他一边咳嗽一边去看,才发现他将酒杯误以为茶盏,酒水流过喉咙,只觉得火辣辣的,他的脸迅速红了起来。
秋雨笑了一声,帮他满了空着的茶盏,“公子还未尝过酒吧。”
沈清如赧然垂首,嗯了一声。
“公子如何称呼?”
“沈清如。”
“沈公子,小女秋雨。季公子极少有朋友,沈公子能和季公子交情颇深,自是有不一般的本领。”秋雨淡淡笑着,“也不知季公子今日时为何烦恼。”
沈清如想了想,觉得今日的事情也无关紧要,便都告诉了秋雨。
秋雨听完,叹了一口气。
“张公子误会他了。”
沈清如疑惑地看着她。
“季公子并非如张公子所想的过界,他是一心念着张公子的。小女是受了他的恩才得以逃离京城肖恶霸之手,季公子还提过要为我赎身,只是小女实在不愿麻烦他便拒绝了,他喜欢我的曲子,说这声音能够让他静下来。”
秋雨柔柔的目光全数倾泻在季昭的身上,“世人皆知他性情不定胡作非为,其实他也有疲惫的一面。”
沈清如随着她的目光看向季昭,却见他皱了皱眉头,换了一面去睡,留给沈清如一个后脑勺。
沈清如:“这些又与今日,与张知衡有什么关系?”
“上次季昭曾在我的乐声中睡过去,他醒过来便兴高采烈,告诉我他有办法治张公子的失眠了。他说张公子跟他提过一次,于是他便放在了心上,今日想必是要带张公子过来试试的。可惜季公子天性要强,怕是不愿意解释。”
沈清如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秋雨忽然跪下身来,弯下腰对着沈清如行了个大礼,“沈公子,今日小女所说之事,还望公子保密,季公子如果知道我将他的事情告诉您,必会嫌弃小女多嘴。”
“没事,我不会说的。”沈清如忙扶起她,“秋雨姑娘心地善良,季昭是知道的。”
秋雨笑了笑,“沈公子才是,您与季公子都是,与常人的目光不同,你们看小女的眼神与看普通百姓无异,这便是大善了。”
直到晚霞满天,季昭才幽幽转醒,他揉了揉眼睛,茫然地看了看四周。
“秋雨姑娘已经走了,我们也快回家吧。”
季昭转过头,盯着沈清如,“你的脸怎么那么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