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话乔昳真的亲口说过。
　　而后来的自己，却并没有好好对待乔昳。
　　这种感觉实在太挫败了。
　　李钟郴胡乱捋了下头发，随手套上件圆领卫衣。
　　他没工夫细想太多，当下追悔又有什么用，这一年多来他究竟是如何过来的，没人比他心里更清楚。
　　过去的事他如何也改变不了。而当下，他还有机会不是吗——
　　因此他几乎是当即就冲出了房间。
　　挂在主卧门把的小纸袋没了。
　　客厅传来小猫的叫唤声，久久不绝，以及乔昳无奈轻声说：“你往我身上钻有什么用，我又不会像他那样给你顺毛……”
　　李钟郴迈着长腿。
　　胸口微微起伏，再往前几步，一眼看到正坐在阳台藤椅上、晒着太阳的乔昳。
　　英短妹妹自己趴在地板。
　　而伯曼弟弟则窝在乔昳的怀中，懒洋洋的，始终喵个不停。
　　从李钟郴的角度看。
　　乔昳那样子何止佛系，简直是在过老年退休生活。
　　明媚阳光映在对方脸上，顷刻让李钟郴内心咯噔了一下，心想该不会是官司彻底输了吧。
　　“醒了？”乔昳侧过头来看他，却如春风般笑了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官司赢了。”
　　“……？！”
　　李钟郴登时腿上一软，差点没跪下来。
　　“……太好了，”他发自内心，完全语无伦次地说，“恭喜你，以后不用再被那张合同困着了。”
　　“也谢谢你的糖。”
　　乔昳将伯曼弟弟托着屁股抱起。
　　他站起身子，跟李钟郴平等而视，步步走近：“你不是一直在等我的答复吗。”
　　太快了。
　　李钟郴杵在原地，刚起床那脑袋多少没清醒透。
　　“我想了很久，要不还是像当初一样，”乔昳说，“用打赌来决定我究竟是去SVG还是别的站队吧。”
　　什么？！
　　李钟郴那脸刷地一下，隐隐泛白，支吾着开口：“你想、怎么打赌……？”
　　乔昳将下巴轻轻一抬。
　　顺着那目光，李钟郴别过视线，看到茶几上正摆着糖罐。
　　“……”李钟郴心慌得要命，当年赌那一次，令他对打赌这类事已脱敏，却恐惧得不行，“乔昳。”
　　“你应该不会玩不起吧？”乔昳径自说着，“我先讲讲规则，首先我并没有碰过罐子里的糖，如果是怕我提前动过手脚的话，你大可不必担心，我没必要这么做。”
　　李钟郴没接话。
　　乔昳继续道：“所以，你可以压一下罐子里那些糖的数量，究竟是单数，还是双数。如果是单数的话，我答应签进你的战队，如果是双数，那我只能表示非常遗憾。”
　　“……”李钟郴忍不住声量拔高，“为什么非得是单数不是双数？！”
　　乔昳一副无所谓的态度：“那也行，规则你定，所以现在决定的是双数代表我愿意签，对吧。”
　　李钟郴想让他别闹了：“……你要不痛快点告诉我吧，OPW那边是怎么跟你谈的。”
　　刹那间。
　　气氛变得尤为紧张，一触即发。
　　“没你们王经理给的条件高，”乔昳始终淡淡道，“签约费一年三百万，空降一队，考虑到战术问题，我可以顶上任何我想去的位置，也可以让徐航做我的替补。”
　　李钟郴眼中冒火：“那你为什么现在还要这么做？不管从什么角度看，SVG都比OPW更适合你发展，姚同认可你，我也……”
　　他硬生生憋住了那句“我也需要你”。
　　乔昳还是那句：“所以你玩不起？”
　　“……”李钟郴没说话。
　　“要不就试试，说不定你运气很好呢。”
　　李钟郴表示他还真没什么好运可言。
　　僵持了良久。
　　到最后李钟郴还是说服了自己。
　　“你确定只要是双数就来我们队，是吧，”他像是给自己打气，走到茶几旁，将那罐糖都倒了出来，散了一桌面，“行，你想怎么玩我都陪你，现在就当着你的面一颗一颗地数……”
　　乔昳微眯着眼。
　　他知道李钟郴是在赌气。
　　“……二三、二四、二五……”
　　将数好的每一颗糖。
　　依次物归原位，放入罐中。
　　直到桌上已不剩多少。
　　“……四五、四六。”
　　声音随着动作戛然而止。
　　李钟郴握着最后一颗糖，抬眸看向乔昳，那瞳仁中闪烁着逃避，仿佛不愿将事实亲口道出。
　　“四十七。”是乔昳清脆的嗓音，打破了他的防线。
　　李钟郴站直身体。
　　因久蹲着，他头有些晕，张了张口刚想说些什么，发觉出不了声。
　　认命吧。
　　好像李钟郴也只能这么想了。
　　可眼下，他却见乔昳将猫弟弟往地板上轻放。
　　接着毫不客气地走近，动作很快，一手夺过自己手中的最后一颗糖。
　　他眼睁睁看着乔昳剥开牛皮纸。
　　蹲下身，将露出的奶糖抵到猫弟弟的嘴巴前，而后者很乖巧地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接着又是一下。
　　李钟郴半天没反应过来。
　　“你怎么把你铲屎官的糖给吃了呢，”乔昳背对着李钟郴，仿佛在对猫弟弟的行为表示不满，“这下好了吧，罐子里只剩下四十六颗糖了。”
　　“……”李钟郴那心悬到了嗓子眼。
　　乔昳：“是双数来着。”
　　李钟郴声音颤抖：“所以你……”
　　乔昳：“没办法，也只能签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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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近日的李钟郴，春风满面，逢人必笑。
　　他又仰卧起坐将那老烟瘾给戒了，暴龙火也不再喷，基地里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开启了新婚生活，对世界充满了美好向往。
　　众人也跟着高兴，除了某位饱受摧残的特殊人士——
　　“小妹，你要说这海报做得已经够完美了，我也不反对，”李钟郴弯身凑着朝美工小妹那屏幕看，“但总觉得还是有某个小的细节可以再改改。”
　　还改，这都改多少次了。
　　李钟郴这话令美工小妹听得心里遭罪，内心无比悔恨。
　　曾几何时隔壁OPW的美工姐妹说要跟她拼单，在某宝平台下单职业美工必备对联，可以往电脑屏幕上贴，除邪去害，可她怎么就拒绝了呢——
　　右联：往往一稿就能过。
　　左联：此生不用加班做。
　　横批：姐最牛逼。
　　美工小妹将吐槽都噎在肚里，开口委婉道：“……E哥，那要不再详细点说说，这张您和乔神双C的官宣海报，具体是哪个地方还要再改改呢？”
　　“我怎么清楚，”李钟郴当即反弹，“我又不搞美工技术活。”
　　美工小妹一口血卡在喉咙，盲猜：“难道是底图？是不是灰黑色不够炫，给您改成大红色，包您闪瞎人眼？”
　　“这话你也说得出来？！”李钟郴正色道，“大红色！你要不要顺便再P个囍字上去得了！”
　　小妹：“……”
　　可李钟郴那话，虚势满满，感觉像故意说给周围其他人听的。
　　接着他压低声音，对美工神神秘秘地说：“小妹你看着弄吧，大红色的偷偷做一份就成，晚点我再验收，字别忘了P。”
　　小妹哭了，目送着队霸的离开：“……好、好嘞。”
　　出了运营部的小办公间。
　　李钟郴依然是那副心情不错的模样，见谁都好脾性相互打招呼。
　　而乔昳答应签进SVG已经是前天的事了，后来两只猫咪物归原主，李钟郴也回到基地。
　　某位当了万年甩手掌柜的钱老板——就是他们SVG俱乐部的顶头上司，得知成功签下昔日国服顶级命脉，特地见了李钟郴一面，还感天动地的，专门请大家伙撮了顿海底捞。
　　钱老板人如其名，这辈子最爱的就是钱。偏偏早些年他为了电竞摇篮梦想，遭受太多忐忑波折，最缺的就是钱。以至于吃海底捞那天，一个劲儿地在夸李钟郴——
　　什么钟郴啊，钱哥我当初能招进你，真是招来了哥的福星。
　　想当初咱们俱乐部可以用漏水破庙来形容，可谁知道Apex分部的战队一组，什么好运都来了，所向披靡，其他分部也跟着往上坡路走。
　　李钟郴吃着东西，极其敷衍地跟他互动:“倒也没有，都是老队长领的好。”
　　钱哥慷慨激昂：“各占一半嘛！哎呀，好在当初你和你们老队长弄的代练工作室搞不下去了，否则咱们也没缘分聚到一起，都是老天赏给我的恩赐啊，你说是不。”
　　“现在还能替我签下乔神，有你这面子在，我老钱还是那句话，命好都靠沾你的光，看来咱们战队剑指全球赛冠军奖杯势在必行！”
　　“……”李钟郴跟姚同听他吹牛不打草稿，心说您还是先观望观望年底的全国赛吧。
　　想到这些。
　　李钟郴掏出手机看了眼，距离乔昳约好过来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
　　他沿着走廊低头看手机，刚想给乔昳发信息，问对方已经出发没有。
　　谁知这刚到拐角，猝不及防被冒出的人给撞了。
　　李钟郴低头一看。
　　好家伙，这不是他那倒霉徒弟郑小葵还能是谁。
　　“师父！我找你好久了！”郑小葵露出抱歉的神情，往后退了退，面上难掩激动神情，“那什么……小、小乔哥哥他是不是快到了呀！”
　　李钟郴居高临下看她。
　　心说你升进新人特训队，是训练强度不够大还是怎么样，没事老念着我前男友干什么。
　　“郑小葵你很闲是不是，”李钟郴含糊应她，“好好训练，你现在可是打拼事业的大好时光，不能老想着那些有的没的。”
　　郑小葵眨巴杏眼，无辜道：“不是呀师父，我练了大半天了午饭都没去吃呢，这会儿刚休息点了个外卖，才趁着休息来找您的！”
　　“那就等你的外卖。”李钟郴说完，迈腿就走，特别敷衍。
　　见李钟郴丝毫不念师徒旧情，郑小葵委屈得不行。
　　她迈着小细腿追上，头顶才刚及李钟郴的肩部，勉强跟李钟郴并排走，委屈地说：“师父能不能别这样对我，我只是想见见小乔哥哥，您至于这么赶尽杀绝吗，再说当初MW官网会员还是我借给您的。”
　　“……”李钟郴一听，好像确实感到了拿人手短的不好意思，这才改口，“我得跟他忙着聊签合同的事，正事懂不懂，忙完了才有你的份。”
　　“我我我不急的师父！我肯定不会打扰你们谈正事！”郑小葵赶紧道，“那我在新人训练室等您的指令，马上就是小乔哥哥的生日了，我有礼物要送给他呜呜呜。”
　　“……行吧，”李钟郴清了清嗓，打发她走，“等我消息。”
　　见她高兴得像什么一样，小跑着离开。
　　李钟郴完全不忍打击，心说，其实你偶像撞上咱俩师徒相拥，也就是新人赛决赛那天，才是他的生辰日，并且这也间接导致了你偶像的生日过的似乎并不怎么开心。
　　——李钟郴这人一向没皮没脸，拒不承认错误。实际上乔昳没过好生日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他自己，这厚颜无耻的，也不怕人郑小葵踩着高跷来锤爆他的头。
　　下午不到三点。
　　乔昳提前到了，在老王的领路下，被领到二楼的会议室休息。
　　“……”李钟郴听到时，整个人从电竞椅上弹起来，“他怎么提前到了？！”
　　“这我怎么能知道！乔神现在正看着合同呢，快去吧您，”老王摸着胸口，暗自紧张，“这活儿我可不敢接啊，就怕嘴瓢说错了什么，别到时候乔神突然反悔，那我可实在是担不起。”
　　“得了吧王哥，他不是那种人。”李钟郴也不废话，起身就往会议室走。
　　出训练仓，穿过廊道。
　　性冷淡色系的霓虹灯光映在墙壁，上延顶部，整栋楼处处散发着未来科技的气息。
　　——顶部的三角形标志是SVG字母Logo，寓意着如三角形所象征的稳定性、团结以及凝聚力。
　　李钟郴无以言表当时的心情。
　　他满怀着期待将会议室的玻璃门推开，内心想的是——
　　乔昳。
　　你并不是什么都失去了。
　　我和我的队友们都欢迎你的加入，特别、特别欢迎你。
　　李钟郴推开门。
　　同时引入了一阵细微的风。
　　坐在椅子上正握笔签字的乔昳，抬眸移来目光，两人视线相撞。
　　对上目光，李钟郴心脏漏了半拍，险些忘了要说什么：“你……”
　　乔昳落字，搁笔：“我签好了。”
　　“这么快？”李钟郴有些意外地看他，“你不用、跟我再具体聊聊？关于一些往后训练的细节，挺多乱七八糟的小事儿我得跟你交代清楚。”
　　乔昳坐着，背脊挺直。
　　他先是跟李钟郴说“你过来坐着说”，而后给对方递来一个打包纸袋，淡淡道：“这你拿着，另外合同上该说的都挺详细的，你帮我谈了天价签约费，我给你打两年工，合作愉快。”
　　李钟郴受宠若惊，关注点都在对方带来的礼物上了。
　　他注视着乔昳的瞳仁，那手微微颤抖，说话也有些不利索：“来就来一趟，还给我带了什么礼物，怪麻烦的不是……”
　　乔昳有些放松地靠向椅背：“给我小粉丝的，就是些进口零食，昨天她往我直播间刷了好几百的火箭游轮，祝我生日快乐，我还挺不好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