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泽冷笑道：“你看足球吗？打假球的俱乐部，有几个好下场？现在搞这些，目光太短浅。”
　　傅梅寇道：“如果电竞作为传统的运动项目，我的确不会批准这个项目。但很遗憾，它不是。
　　“电竞行业内部风险大的原因在于，项目更新换代的速度太快了，而且你不能保证受众对于这个项目的热度。虽然你是我儿子，一位英雄联盟的职业选手，我还是要告诉你：英雄联盟正在走向衰弱。”
　　傅泽道：“去年全球总决赛的观看人次是三亿六千万，比前年增长了百分之二十，我没记错吧。”
　　傅梅寇：“参与人次可以成为辅助因素，但并不足以纳入我们的考虑范围。就英雄联盟项目而言，2019年的二十七亿美元已经达到了它的峰值，最近两年都在走下坡路，流失的用户已经转向了新的项目，《前线守卫》，或者手机游戏。说通俗点，它在走下坡路。”
　　傅泽道：“从尸体上捞钱有必要讲得这么高尚么。”
　　傅梅寇微微摇了摇头，道：“阿泽，为什么你要这样想我？把英雄联盟电竞从乏善可陈的项目，变得更具吸引力，拉回流失的人气，难道不应该感谢我吗？退一万步说，我花五千万美元让NIR打假赛，NIR得到五千万，而我通过博彩得到一点钱，WG拿到奖金，三赢。”
　　傅泽忽然笑了：“我真可怜你。”
　　一手拽着李许家就往门外走，傅梅寇显然了解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在他们身后道：“世界不是绕着梦想转的，阿泽。”
　　进了电梯，傅泽久久没有说话，刚才傅梅寇的话对他们内心产生了极大的撼动，就连李许家，一时也觉得有些迷茫了。
　　一路沉默地开车回基地，傅泽先把他送到小区门口，熄了火，良久道：“你觉得他说得对吗？”
　　李许家心中百般滋味，最终还是道：“我不知道。”


第五十二章
　　回到基地，金尚勋罕见地没有打游戏，而是斜靠在沙发上，捏着一根逗猫棒，小龙在沙发上兴奋地跳来跳去。
　　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金尚勋不愿意一起去见傅泽了：他早就知道总决赛幕后的故事。李许家换位思考了一下，如果自己是傅泽，一定会在金尚勋面前感到无所适从吧。
　　金尚勋看他脸色不虞的样子，挑眉笑了一下，道：“怎么了？”
　　明知故问！
　　李许家把傅梅寇的话复述了一遍，没想到金尚勋丝毫不感到惊讶，反而淡淡道：“商人，必然唯利是图。”
　　李许家过了一会，道：“傅泽现在应该不好过吧。”
　　自己的梦想被当作赚钱的工具、本来以为靠实力换取的胜利现在则揭晓为黑幕，一直炫耀的对象早就知道真相，在他眼里，这会不会成为看自己笑话的理由呢。
　　金尚勋道：“你不开心？”
　　他低着头俯视他，两个人额头几乎要碰在一起：“跟我说说？”
　　李许家低垂着睫毛，开口道：“我只是觉得很无力。”
　　无力、无奈、无法改变。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此，他甚至连方法都看不到。最重要的是，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是否在“正确”的道路上了。
　　什么是判断正确的标准？多数人认为的正确，就是正确吗？那作为职业选手的少数人，是否也应该向更多人的利益让步呢？
　　坚持梦想固然可贵，但如果自己的梦想跟人作对、横亘在别人前进的道路上，“坚持梦想”还能被赞扬吗？
　　金尚勋道：“不用觉得无力。”不知何时，他的一只手捧住了李许家的脸颊，并且还在轻轻摩擦，“这些本来不该你来承担，你安心打比赛就好了。”
　　李许家胡乱点了点头，想到再有一个月自己的禁赛期就结束了，振作了一下，道：“我会好好打比赛的。”
　　打到这个游戏没人看为止！
　　金尚勋满意道：“其他的我来解决。”
　　李许家刚想问怎么解决，一回神，才发现自己与金尚勋的距离已经不能更近，金尚勋坐在沙发上，身体几乎把他圈住，那只在自己脸颊上的手下滑，握住了他肩膀，看起来似乎很正常，换做几个月前，他一定早就一拳挥过去了。
　　但毕竟今时不同往日，李许家脸爆红，说话不由带上了几分结巴，道：“你、你先起来。”
　　金尚勋竟然听话地放开了他，李许家舒了一口气，道：“我先上去了。”
　　“上去吧，”金尚勋整个人懒懒陷在沙发里，状似随意道，“我帮你那份海报签了个名。”
　　李许家“哦”了一声，走到半路才想起来，什么海报？！
　　他冲进卧室，果然，之前藏在抽屉里的海报横尸柜外，金尚勋的签名在海报背面，上面用清秀的中文字写道：只当你一个人的冠军。
　　卧室门被人粗暴地推开，李许家刚手忙脚乱地收起海报，龙王悲愤的声音就响了起来：“狗哥啊！”
　　只要龙王用“狗哥啊”开头，就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龙王道：“狗哥，你去劝劝他们吧，这个世界已经疯了！”
　　李许家把海报藏在枕头底下，咳了一下，慢慢回身道：“干嘛。”
　　龙王：“赵权说明天我们打四保一！！”
　　李许家：“哦。”
　　说完，便要从他身边走过去，龙王瞬间给跪了：“这次……我是那个‘一’。”
　　李许家道：“我不也拿过璐璐保你吗？怕什么。”
　　龙王抓狂：“但是，让来恩哥不打输出专门保我，我压力也太大了吧！”
　　“他同意了吗？”
　　龙王道：“就是他提议的四保一！”
　　这就有点让人意想不到了。
　　见他沉思，龙王突然凑近了，压低声音道：“我觉得，是因为，来恩哥他……”
　　李许家：“？？他怎么了？”
　　龙王露出不忍的表情，道：“他变捞了。”
　　金尚勋变捞，比他夺冠还要不可能。李许家心道变捞了昨晚按着我在召唤师峡谷摩擦的那个人是假的？
　　李许家道：“你在做梦？”
　　龙王摆摆手，顿时深沉了起来：“经过我的仔细观察——”
　　经过龙王长达两天半的观察，金尚勋变捞的证据有如下几点：第一，有一次团战，金尚勋在开始的第三秒就死了，只剩龙王一个人力挽狂澜、坚挺输出；第二，上场比赛，金尚勋有史以来主动寻求了暗卡援助，导致本来要去下路的暗卡拐弯去了中路；第三，金尚勋话越来越少了，更多的时候反而是龙王在说话组织团战。
　　龙王：“让打野半路拐弯这件事有多不厚道我就先不说了，他话少到竟然要我开口的程度，狗哥，你不觉得很可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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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变捞：变弱，变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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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许家伸出一根手指，把龙王拨开，出门道：“我去看看。”
　　金尚勋不在楼下，暗卡说他们在分析室。李许家上了三楼，分析室的门露了一条缝，里面传出老王的声音：“……你要走，我们也不拦你。”
　　金尚勋没有回答，老王感叹了一下：“春季赛又要结束了，时间过得真快。”
　　李许家僵在原地。金尚勋要走？
　　他好像一直都忘了思考这个问题：如果金尚勋夏季赛仍然留在HE，他们两个势必只能有一个人上场。轮流上吗？自己打比赛，Lion看饮水机？
　　这也太不现实了。
　　他还在沉思，没注意到分析室的门被人从里面拉开了，金尚勋用手指捏住他脸颊，念道：“小家，回神。”
　　李许家把脸颊从他手指间拯救出来，边揉边道：“不要捏我。”
　　没想到金尚勋道：“对不起，忍不住。”
　　李许家接受了这个没什么诚意的道歉，欲言又止，只是眼睛不断瞟金尚勋，金尚勋装作没发现，下了楼，终于听见后面的人鼓起勇气道：“等等。”
　　他满意地勾了勾唇角，极其自然地偏头道：“怎么了？”
　　李许家道：“你夏季赛要走？”
　　金尚勋想了想，道：“现在还不知道，看情况吧。”
　　李许家拿出谴责的语气，道：“还没到转会期，你就开始考虑这些事了？”
　　金尚勋微微一笑，道：“不是我要考虑。”
　　读懂他的言下之意，李许家只觉得心里更闷了。
　　他的确听说过俱乐部会提前一年甚至好几年花大价钱“预约”一个明星选手，为的就是找一个赛季打出好成绩，给战队添点可以拿出去的历史，往往在这个赛季俱乐部也会推出各种计划趁机捞金。Lion这个活招牌的商业价值不言而喻，连随便一个后援会都有五十万粉。
　　如果他真的要走，自己有什么理由让他留下呢？
　　这几天基地里弥漫着来自李许家的低气压，开完战队总结会，暗卡拍了下李许家，道：“狗哥？”
　　果然，李许家这才回神，道：“嗯。”
　　暗卡：“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头上有朵乌云……刚才圈圈说的，你听到了吗？”
　　李许家：“听到了。”
　　暗卡：“我真没想到你会答应……那你打算用什么？这个版本，卡尔玛有点不太好用了。”
　　李许家：“什么用什么？”
　　暗卡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道：“小玉爸爸住院了，明天要回去。”
　　李许家“哦”了一声，回道：“知道了。”
　　暗卡：“你知道什么了？ 后天打AU，你辅助。”
　　李许家：“……”
　　李许家：“？？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跟我说？！”
　　暗卡：“圈圈问了你两遍可不可以，你自己点的头。”
　　这几天他满脑子都是金尚勋，打游戏都打得一塌糊涂，更别说开这种无聊的例会了。李许家全程走神，对教练的话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想着要回去练练辅助，看到电脑右下角显示的日期又是一个恍惚——后天跟AU的比赛是常规赛的最后一场，HE和WG因为积分是联赛前二被保送半决赛，如果金尚勋夏季赛要走，这可能是他跟金尚勋在一起的最后三场比赛。


第五十三章
　　直到上赛场的前一刻，这种恍惚的心情也没能缓解。时隔近半年再上赛场，他的第一感觉竟然不是激动或者紧张。金尚勋走在他前面，背后的英文ID在走廊昏暗的光线中变换着明暗，即使是如此随意的姿态，他的背依然笔直，最后走上V型的通道，舞台蓝色的灯光从前照过来，轮廓也被照亮。李许家低着头踏过最后一级台阶，抬了头才发现他微微侧着脸往这边看。
　　他们对视，金尚勋露出一个微笑，一只手帮他把座椅拉开了。
　　李许家跟金尚勋之间隔着龙王，龙王一边看他面无表情地插上键盘和鼠标，一边忧心忡忡地道：“狗哥，你这次能不能不抢我兵？”
　　李许家：“你说什么？”
　　龙王：“没、没什么。”好凶的眼神QAQ。
　　这时，柠檬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这次HE临时换了队员，根据英雄联盟章程15.2.1救济规则，crazy这把替补了辅助位。这也是Crazy春季赛第一次上场，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感到一点惊讶呢？”
　　HE官博也是在比赛开始前几个小时才宣布李许家要上场的消息，李许家有些自嘲地想，是惊吓大过惊喜吧。
　　既能打辅助也能打中单的英雄一般都是带控制的法师，李许家本来想选训练赛的用的瑞兹，但是对面选了克制瑞兹的安妮，在圈圈的指点下，暗卡给李许家锁定了火男。
　　火男算是可以打很高输出的那种辅助，在AU明知道李许家是个中单选手的情况下，不ban火男，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并不把他放在心上。因为面对的是Lion，所以AU常规地ban了四个版本强势中单，金尚勋选了很久，在最后一秒才锁定了莫甘娜。
　　待续道：“因为皇子大招和火男大招加起来威力太可怕，AU最后一个ban位给了皇子，Lion这里拿出莫甘娜，也是考虑到大招可以和火男大招搭配吧。”
　　柠檬：“其实我觉得Lion这里完全可以拿一手刺客啊，AD凯南，HE整个阵容在AD伤害上有些欠缺。坦度也不够……看来他们对crazy手中的火男期待非常高。”
　　但是HE根本就没想把比赛时间拖到三十分钟之后，这把打的是一个速战速决。伤害足够大的时候，也就不用害怕坦度低了。
　　攻击就是最好的防御。
　　比赛在加油呐喊声中开场，李许家拿着火男，习惯性地往中路走，金尚勋的莫甘娜出门后顿了一下，也极其自然地去了下路。观众都没想到是这个剧情，解说已经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柠檬懵逼道：“比crazy打辅助更让人惊讶的是，Lion打辅助……”
　　待续：“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有生之年系列吗？……”
　　李许家在中路跟AU的中单兰花打了个照面，兰花的岩雀滞住了，过了几秒，公屏上跳出消息：
　　[所有人]AULanfra（岩雀）：？
　　苏彬也紧跟其后：
　　[所有人]AUDecent（酒桶）：？？
　　暗卡无奈地在频道中道：“狗哥，醒醒。”
　　李许家颇为不舍地离开了中路，和金尚勋换了位置。刚到下路，第一波兵线刚好来了，李许家蹲在草里，看龙王补兵。
　　火男在草里一动不动，比眼位还坚挺。
　　龙王补了几个兵，终于忍不住道：“狗哥，你别盯着我补兵，你没事干，去把对面蓝那点亮一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