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小九!”见此情景,孝严眼泪当即就模糊了视线,极度悲伤失落导致了极度愤怒,他当场就疯了,拎着菜刀一个箭步冲到了门口,摆出拼命三郎的架势一顿猛砍。
山魈虽然凶悍,但是终究是动物,见了血就想吃肉,护食一犹豫的空档,孝严复仇者的菜刀已经砍到它们脖子上了,畜生护疼,可惜松开嘴的时候已经受了致命伤,不再和孝严恋战,歪歪扭扭的拖着汩汩喷血的伤口跑了。
孝严也顾不上其他的,扔了菜刀伸手就把岳九抱进了门里,他从小到大,没有经历过亲人骤然离世的悲哀,完全手忙脚乱的不知所措,伸手想按住岳九的伤口给岳九止血,可按了脖子上的腰腹上的又在喷血,看岳九痛苦着大口大口的捯气,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砸。
“小九,你挺住,我带你找人去!”
岳九看着就不行了,一张口血从嘴角鼻子淌出来,两只泪眼盯着他,极虚弱小声的问道:“…少爷,你刚才…为什么没早点给我开门啊。”
岳九伤的太重了,说罢头一歪,一口气就再也上不来了。
孝严五内俱焚,岳九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感情非其他常人可比,这转瞬间死于非命,一下子就夺了他的舍要了他的命了,要是早点开门,可能岳九进了屋就没事了,内疚之情滚滚而来,山一样的压在他身上,像几把刀子一样搅他的心肺。
他抱着岳九放声痛哭,鼻息间闻到的全是岳九还冒着热气的血腥味。
“九,哥对不起你,你醒醒啊,九。”他抱着岳九的尸身摇晃,可岳九再也醒不过来了。
“九,我…把你带出来,没把你带回去,我还有什么脸回家啊。”孝严鼻涕一把泪一把,觉得是自己非要到山里来,结果要了岳九的小命,全怪他。
“都怪我作死,还不快点给你开门,我也不想活了,岳九你等我一会,我和你一块走。”他一时想不开,失魂落魄的站起来,四处摸索着开始找刚才拿来砍山魈的菜刀。
——总之梁恩泽一跳下院墙,本来想动静小点不引起别人注意,刚偷偷摸到了孝严住的屋子,就顺着半敞开的门缝看到孝严在巴掌大的屋里丢了魂似的乱转,不知道在找什么。
吓得稳重的梁大公子激灵一下的是,孝严背后还站着一个足有一人高的银白色黄鼠狼,这黄鼠狼比个头最大的狼还大不少,人立而起,一双冒着血红光芒的眼睛在烛光的映照下泛着不详的光芒,长嘴巴四周的长胡须和毛全已经斑白了。
这巨型黄鼠狼的嘴张着,看起来像是似笑非笑,又邪恶又凶残,和人一样的用后足直立着,亦步亦趋的跟在孝严身后,向着孝严的耳朵吹起,还在不停的说话。
见此罕见恐怖的情形,梁恩泽一时未敢轻举妄动,手握着槊柄微微弯曲了膝盖,摆出一副进攻姿势。
再定睛看那银白色的黄鼠狼,可能是年头太多了,身上本来的黄毛大片的变白了,看起来长了一个这样罕见的银色。
那黄鼠狼并未发现门外的梁恩泽,一边吹着气,一边说话的声音好像也不小:“你杀了自己兄弟,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去死吧,去死吧。”
孝严满脸是泪,看屋里什么全镀上了一层水光,他终于通过刀刃的反光找到了被他随意扔在门口刚进屋地方的菜刀,刚才他拿菜刀砍跑了山魈,刀刃都有点砍卷刃了。
孝严一心求死,捡起菜刀就往自己脖子上砍——
梁恩泽一看吃惊非小,这怎么要来破案的人还要吻颈自杀呢?定有蹊跷,他也顾不得引不引得起别人注意了,断喝一声:“岳兄,住手!”
紧接着一脚踢开两扇门板,飞身冲进了屋子,带起的风声将桌子上一盏烛光吹得明明灭灭,双手举起手中长槊越过孝严,天花盖顶一样就往这大黄皮子头上砸。
大黄皮子正在专心的劝孝严自杀,没想到半路上杀出来一个程咬金,当即嗷的一声暴露了畜生本色,四蹄着地就地一滚,堪堪躲开了这一击。
孝严被这一声断喝吓的一哆嗦,愣在当场,菜刀也嘡啷一声落在了地上。
梁恩泽武功高强,反应极快,看到这不是善类的黄鼠狼瞬间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长槊去势不减,只换了一个方向,又恶风不善向地上的黄皮子砸去。
那杂毛畜生活的年头多了,还算有点道行,会咬会躲,纵使如此一条后退也被长锏上的利刃刮了个边,顷刻间血刷的就下来了。
梁恩泽不想让这个畜生跑出去,眼睛盯着它的去向,向后一个扫堂腿就要把门关上——
黄鼠狼最会猜人心智,看到后进门这个人的动作吓了一跳,这要是被关在屋里,一会岳孝严再回过神来,还焉有它的活路在?
当机立断,也顾不得后腿上的疼痛,从地上爬起来的瞬间就蹿向孝严,张开血腥的大嘴,露出满口獠牙,凌空而起,向孝严的脖颈扑去。
孝严这一瞬间刚刚回神,眼睛甫一放亮,就只看到了这一张血盆大嘴带着股腥臊之气冲着他咬来了,他心智还沉浸在岳九惨死的悲伤中,反射性的一侧身闪过,之后一伸手就要去掐这个畜生的后脖颈。
第30章 被困房中
黄皮子狡猾的很,咬人不是目的,目的就是让孝严把路让开,孝严一侧身正好露出了通向门外的一条小小通道,它不再恋战,一个直落贴在了地上,像个老鼠一样“嗖”的顺着半敞的门就跑了。
梁恩泽自背后摸出弓箭,顷刻间裹挟着风声便连续射了两箭出去,黄皮子精的很,逃跑也不跑直线,绕了一个标准的“之”字形,窜进黑暗中消失了。
梁恩泽觉得这黄皮子迷人心智,着实可恶,风似的追了两步。回头看了孝严一样,眼睛透红满面水光,本来黑不溜秋的一个精壮活泼的武生形象,而今看着神情恍惚梨花带雨要多可怜又多可怜,见他心神不稳,担心他再出意外,想了想收住了脚步,一回身又进了屋子,反手“哐当”把门关死。
看孝严三魂七魄飞的差不多了,他一伸手揽住了孝严的肩膀:“你刚才怎么了?是做什么呢?”
孝严浑身还是发软,看到了梁恩泽觉得又可靠又内疚:“我刚才眼睁睁的看着山魈把岳九咬死了。”
恩泽眉头紧皱:“把岳九咬死了?我和岳九商量后分了工,岳九早早的下山去府衙调人手去了,派我来接应你,他被咬死在哪了?”
难道岳九不放心自家少爷,又偷偷的转过圈来提前见孝严了?不像啊,他刚才和岳九分手的时候,岳九可是如蒙大赦,原话是:“我家少爷就会作死,梁大公子,你武功卓绝,去接应那个欠登儿吧,我小小九可不去。”
孝严用手指着地上:“他那么大的人你看不见吗?不就是死在屋地上了?”
梁恩泽认真的揉了揉眼睛,提起十二分的精神往孝严手指的方向看,之后直腰蹲了下去,在孝严目瞪口呆的眼光中,一伸手,掐着兰花指,用两个手指头厌恶的把“岳九”拎了起来——
之后饱含无奈的问道:“你说这玩意儿是岳九?”
岳九果然不见了,躺在岳九刚才死的地方的,是一个一尺多长的杂毛黄皮子,脖子和肚子上几个血窟窿还在冒血,恩泽伸手顺着尾巴这一拎,觉得身上还有热乎气,还没凉透呢。
孝严定了定心神,先是大口喘了几口气,这原来死的不是岳九,之后如蒙大赦般的出了一身冷汗,觉得自己重新又活了一回。
再想想刚才夺门而出的白毛黄皮子,之后总算是回过神来,开始咬牙切齿的骂道:“老杂毛,这他妈的是黄皮子成精了,竟然敢设局迷惑爷爷?!”
梁恩泽最近被带的已经跑偏,说起神叨叨的话来非常自然:“岳兄,我刚来的时候,看到那个白毛的黄鼠狼正在你耳后吹气,劝你快点去死,接着就看到你四处找菜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孝严也不管脏不脏,一屁股坐在灶台上:“这个驴球狗蛋的老妖精,估计是先用黄皮子装神弄鬼的敲门,黄皮子那么矮,我当然看不见谁敲的门。”
“之后舍了一个会幻化的黄皮子变成岳九迷惑我的心智,我闻着门口血腥气不少,估计那两个山魈是真货,要不没这么多血,真真假假的掺和在一起,演了一出岳九在我面前暴毙的场景,又用有道行的老黄鼠狼催化我自杀。”
孝严越说越恼火,看着梁恩泽一双明眸盯着他看,又有点差点枉死了的憋屈,说话还带着鼻音:“恩泽,你是天上降下来的神兵吧,我说过你是我的救星吧?你怎么这么及时呢,刚才你一脚踢开门的样子,一脚就踢进了我的心门。”
梁恩泽就从来不知道这大男人说话带着尾音能这么肉麻,百忙之中还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沉着脸道:“好好说话,别撒娇!”
怪不得岳九嫌弃他,这他们家少爷是找到各种机会耍流氓当登徒子,男女都不忌讳了,都说岳九平时又贱又贫,摊上这么一个上梁不正的主子,下梁能不歪吗?
孝严当场变乖,收起犯贱的表情坐直了,变成正经人问道:“恩泽,你怎么来冲过来的?”
梁恩泽扔掉手里的黄皮子,站起来在屋子里走了几步:“岳兄,你说的是通过摸骨接触知道的他本是男子,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他修行的时间比你长多了,你能通过摸骨知道他是男子,难道他不能通过摸骨知道你是官家的人吗?”
孝严:“…这个我当时也想到了一些,而且看他眼神有一个变化,不过他也是实在贪婪,看到我八字这么合口味的,果然是没舍得放手。”
梁恩泽在简陋的屋地里转了一圈,顺着窗缝和门缝四处看了看:“岳兄,刚才弄出那么大的动静,此处可能是在重重监视之中,我们最好离开这,一会和府衙的衙役们回合。”
孝严摇摇头:“这地方死门遍布,那个女老道敢放我们进来,估计就有不让我们走出去的自信。”
孝严突然听到沙沙的声音,他心中一凛,抬眸一看梁恩泽,也在侧耳倾听,两个人目光一对上——
梁恩泽:“好像有什么东西四面八方的冲着房子来了。”
孝严:“恩泽,岳九最快能什么时候过来?”
顺着门缝,野生动物的腥臊之气已经传进来了,再配合上粗重的喘息声和口水往下流的声音,山魈无疑了。
梁恩泽:“马上关门闭户,不要让它们进来!”
孝严:“快点打开窗户,我们离开这里!”
“…”
梁恩泽手脚更快些,顷刻间用门杠和破柜子就把门抵住了:“岳兄,我们跑不过这些猴子,我来的一路上已经看了,这山中的民宿为了防御野兽的突然袭击,门窗全焊了铁条进去,结实的很,我们依仗房屋,看看能不能熬到岳九赶来。”
孝严看山魈已经顷刻间将房子包围,也没什么趁手的家伙事,反手就抄起了菜刀,他和山魈打过两次照面,研究这些旁门左道的时间也更久一些,没恩泽那么乐观。
山魈力大无比、牙如利刃、爪似镰刀,连啃带挠,估计也能把这草房给拆了,而且眼睛通红的统一行动,不用想就是受了女道士的驱使,万一把他们层层包围,被撕碎了可能就是转瞬间的事。
他不自觉的看着梁恩泽,梁恩泽还是那么安静,已经回身将背后的神臂弓取了下来,这弓箭一看便有些重量,借着室内的烛光能够看到暗花的压纹,弓弦微微颤动,仿若在嗡嗡作响,此刻他已经将窗户打开了一个小洞,将弓箭架在了窗洞上。
山魈闻到人味馋的要死,尤其刚才地上的血腥味还没有散去,极度刺激了它们的感官,它们开始围着房子打转,看到有蜡烛的光芒从窗缝里和门缝里射出来,当即冲着窗户猛扑,疯狂开始挠门撞门。
孝严端着这盏烛光,将简陋的房梁和灶台照了一遍,木头的房梁看着应该是松树的,不少松树油淌了下来。灶台周围放着一口大水缸,干柴不少,估计是去年冬天攒下来的。
——白凤山地处辽东,冬季经常大雪封山,有时候晚上一觉睡醒全世界大雪下的白茫茫一片,连门也推不开,不多留点柴草可能就得被冻饿而死。
看清楚了之后他“噗”的一口吹熄了烛光,拎着菜刀守在门边,他还有闲情逸致欣赏梁恩泽射箭,一边透过门缝往外偷窥,嘴里啧啧称奇:“恩泽,你这箭射的太好了,又有准度又有力度,看,箭无虚发,哎呀,齐没入箭羽,太准了!”
梁恩泽冷冷的接口:“山魈冲你的门去了。”
还没等孝严搭腔,就听到门哐啷一声巨响,门板上陈年的灰落下来好几层,一只山魈斜刺里用肩膀狂撞了一下门板,紧接着一张大嘴啃在了两张门板接缝的地方。
孝严嘿嘿一笑,这嘴贴这么近,正好适合他切菜,他举起菜刀顺着门缝竖着一砍,把山魈的鲶鱼嘴直接砍成四瓣的,之后冲着自己的杰作吹了一声口哨表示满意。
此一轻浮见血的举动彻底转移了山魈的注意力,并且激怒了它们,各用全力纷纷开始撞门,孝严也有一把子混力气,推柜子将门抵住,可惜门没有铁条焊死,终究没有窗户结实,一条门缝怎么也推不死,几只山魈带着尖锐趾爪的爪子顺着门缝就伸了进来。
孝严眼睛一亮,哎呦,这简直是送上门的猪蹄,他直接来了一个庖丁解山魈,顺着关结就把几只山魈爪子卸了下来——不能硬砍骨头,菜刀不够锋利,刚才已经砍的有点卷刃了,得顺着骨缝省着点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