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克心软了,将手铐解了扔进包里,凯撒活动一下左手腕,猛地翻身将林克压倒在地上!
林克很平静,只看着凯撒的脸,看了会儿,凯撒的表情软化了,“你刚才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林克说:“骗你干什么。”
凯撒还没来得及回应,就被林克抱住了,是个很亲近的姿态,林克似乎是觉得很疲倦,抱枕头似的将他抱在怀里,“半个小时以后叫我。”
他昨天没睡好,因为不知道出去之后还会遇到什么,想着抓紧时间补充一下精力,凯撒的脸贴在他胸前,只觉得莫名其妙,他真的信任自己吗?
不到半分钟,凯撒听到了他略显沉重的规律呼吸声,确认他是真的睡着了,也确认他好像是真的信任自己。
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来,凯撒皱着眉,将手搭在林克的腰上,不动了。
半小时后,林克醒了,没用凯撒叫,他撩开帐篷往外看,乱流还在。
凯撒躺在原地,放歌给自己听,林克拿雪煮了点儿水喝了,低下头摆弄电脑,凯撒低头玩弄着刚刚被他撕下来的止血绷带,团成了一个球,往自己肩膀处的空洞里塞。
林克不经意间瞥见了,觉得心都要被揪起来,但只过了短短的片刻,他就强行压抑住了这种感觉,假装不经意道:“别浪费东西。”
凯撒哦了一声,把那团绷带拽出来,林克放下电脑,将他的T恤往下扯,露出了白生生的肩膀,林克皱眉盯着那个空洞看,有些忧心似的,“不能试着修修吗?”
“没有材料,修不好,也没机器。”凯撒垂着头看,“你别碰啊,可能漏电。”
林克点点头,帮他把衣服穿好,像是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似的,伸手在他凉滑的头发上摸了摸,语气挺温和地说:“没关系,肯定能修好的。”
凯撒点点头,左手玩弄着自己几乎不能动的右手手指,林克看了会儿,伸手将他冰冷的右手握住了。
“没感觉了吗?”
“有一点儿。”凯撒说:“你的手真热。”
“男性的体温都偏高。”
说完了,林克抬头,与他挨得极近,凯撒不自在地舔舔唇角,“我出去看看吧。”
林克不放手,反而将他往地上压,掀起了他的T恤,拿拇指在那个空洞边摸了摸,俯下身试探着吻了吻那附近的皮肤,像一种安抚。
“……!”凯撒浑身僵硬地瞪大了眼睛,林克的嘴唇顺着伤口往上,贴在他修长的脖子上,再往上,含着他薄薄的耳垂亲吻。
“我不会杀你,也不想杀你。”林克压低了声音,听起来温柔又性感,“也许我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希望你活着的人,你知道为什么吗?”
他说完,舌尖卷着凯撒的耳垂用力吮吸一下,凯撒忍不住叫了一声,左手紧紧勾着身边的被子,难堪地闭着眼睛,断断续续地说:“不……不知道……”
林克呓语似的,“因为我知道你只是个迷了路的孩子。”
他吻过凯撒的眉心,吻过他的鼻尖,吻过他的唇角,像是希望用尽自己的一切温柔来安抚这个受到了惊吓的少年,这一切都并非他的本愿,他没有选择,不是吗?他被制造,被命令,被销毁,好不容易见到了一点希望,他抬起手反抗,又有什么不能理解的呢?
“会有人拯救每个迷路的人。”林克在他脸颊上吻了最后一下,以双手抚摸着他的脸,“和我一起走吧。”
凯撒有些迷乱,他刚刚在说什么?
“和我去找自由军,修复所有共生体,我们一起建立一个新的世界,不要怕,听到了吗?”
“……你说什么?”凯撒没明白,“是我误会了吗?”
“你没有误会。”林克贴在他耳边,低低地说:“我是自由军的一员。”
林克的哥哥林以太是一个无神论者,他在经历了战争后将身份的转变更加彻底了,所谓的爱与希望他也不想去追逐,他只追逐“秩序”,在他看来,现在的秩序是错误的,他不该也不能为了这个秩序服务。他犯下的错已经够多了。
林以太有过很多的荣誉,大多数在战场上获得,他将所有的勋章放在办公室的展示柜后面,不是标榜,不是激励,而是提醒,他必须不断提醒自己到底多少人因为战争死去,才能获得源源不断获得勇气做一个虚假的人。
最开始,林以太和每个胸怀大志的少年一样,从最低级的士兵做起,用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勇气获得了一个又一个荣誉,他的晋升之路也比别人更快一些,甚至有些快的显眼了,当时有很多人都在注意他,他没想到除了自己的上级,还有所谓的自由军。
林以太打的就是自由军,他太清楚这些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虚伪狡诈又恶毒,敌人不都是这样吗?没什么新鲜的。
战争就是死亡,唯有死亡才能换来不死,林以太觉得这稀松平常。
但是他见过的死亡越多,就越是不能再把这当作什么稀松平常的事情,甚至一想到这句话就觉得头痛欲裂,他觉得有这种想法的自己真是无知又自大。
几乎和他弟弟一样大的少年被炸掉了半边身体,就这么毫无涟漪地死去了,没有引起任何波澜,他们都是数字,没人有心情去关注数字背后的个体,但可怕的现实是,数字背后就是个体,更可怕的是看过这么多,这么多,你依然没办法麻木,反而会越变越敏感,战争就是死亡?战争怎么可以代表死亡?
战争逼疯的不仅仅是扑满的爸爸一个人。
林以太还记得扑满的爸爸疯了似的下命令让共生体在两分钟后自爆,所有人都愣住了,炽天使接到命令,表情平静地开始启动自爆程序,林克拿枪抵着扑满爸爸的喉咙,后者却一边狂笑一边让他开枪,如果他死了,命令就彻底无法收回了,林克不能开那个枪,敌人马上就要追上来,林以太觉得自己也快要逼疯了,眼前的景象不正常地抖了十几秒,他闭着眼睛收回枪,冲着那些无措的士兵喊:“跑啊!”
没有人动。
林以太从不畏惧死亡,但他不能接受自己这样没有意义地死。
混乱中,他记不清自己到底是怎么强行把那几个流露出惧意的士兵带走的,他做了逃兵,但是因为那次爆炸事故,真相没人知道,他也没能受到惩罚,他感到的不是羞耻,而是对自己所做之事的困惑。
他终于背叛了他曾经为之效忠的一切,因为他想建立新的秩序。
不用觉得死亡就是必要代价的秩序,不用把所有含泪死去的少年都含混成数字的秩序。
第26章
林克是在十一岁时宣誓加入自由军的,他也不是有神论者,这并不奇怪,自由军里,很多人都不信有神的存在,他们相信的是另一种东西,爱,希望,自由,这些听起来比神更加虚幻的东西是他们所追逐的一切,虽然这些东西听起来更像人世间的梦幻泡影。
“其实如果不是遇到你,这次出来之后我还是想回去的。”林克说:“我想知道杜坦到底在隐藏什么,但是你惹出了这么大的乱子——”
林克看了看凯撒,似乎有些无奈,“走一步看一步吧。”
凯撒仍然沉浸在刚刚知道真相的冲击里无法自拔,他狐疑地看着林克,“你真的是自由军的人?”
“其实……这么说也不准确。”林克说:“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是谁的人,我只为了自己效忠,只不过恰巧遇到了志同道合的人而已,而且自由军内部意见不合已经很久了,我不站队。”
“那城河也知道这件事吗?”
“他不知道,我不会让他卷进来的。”林克不欲多谈。
凯撒沉默着坐好,过了好一会儿才接受了这个事实,怪不得,凯撒心想,怪不得他会有那么多绝版书,怪不得他对那些东西这么有兴趣。
“那你知道弗朗西瓦为什么要那么对我吗?”凯撒突然想到了这件事,有些警惕道,“他真的想把我拆了倒模重新做个共生体吗?”
“我不清楚他到底在想什么,我和他算不上一伙的,别害怕,都告诉你了,我不是任何势力的人,我们的目标其实是不一样的。”他揉了揉凯撒的头发,“别总担心我利用你。”
“那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凯撒偏着头看他。
林克既然已经对他坦白,就再无顾虑了,他看着凯撒,眼神宽容又无奈,“你不是知道吗?”
“我知道什么啊?”
“你昨天还说了。”林克重复他说过的话,“你知道我喜欢你。”
“……啊?”凯撒下意识站起身来,手足无措道:“真的吗?”
林克无语片刻,摇摇头道:“假的。”
他起身往外走,凯撒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自己被他吻过的唇。
快要下午了,这是一天之中温度最高的时候,虽然还是很冷,但是比早上好了很多,两个人全副武装出了帐篷,凯撒满脑子都是他的那句“喜欢”和他嘴唇的温度,这算什么?凯撒心想,他不像是那种人,那种会轻易对别人说出喜欢的人。
“哎!”凯撒踢了一脚身前的雪,没话找话,“你怎么不吃饭。”
“省着点儿吃,不想被饿死。”林克回答。
“哦,那个——”凯撒刚说到这里,就眼睁睁地看着出口露了一条小缝出来,林克似乎松了口气,手脚利落地转身回去收拾了帐篷。
等他收拾好转身的时候,凯撒已经不见了。
“……凯撒!”林克喊:“出来!”
没人回应,他把包扔出去,勉强挤出了这里,乱流就在不远的地方轰鸣着示威,他有些担心,抬高了声音喊:“凯撒!”
远远地,凯撒似乎回应了他一声,林克偏过头去看,凯撒踩着雪跑过来,冷着脸扔给他一只尸体还温热的雪兔。
“给你吃。”凯撒说。
出口处的地势并不平坦,两个人走的不快,凯撒不能动的右手被他牵着,不住四处打量周围的环境。
“看什么呢?”
“我觉得这里很适合盖一个房子。”凯撒说:“避风,还有兔子。”
“是吗?”林克说:“就凭这两点?”
凯撒点点头,林克动了动手,与他十指紧扣,“如果以后我们安全了,可以考虑来这里盖一座房子。”
往前走了不到三小时,天又黑了,林克没有找到任何人活动的线索,两个人找了避风的地方搭好帐篷,林克将凯撒捉来的兔子烤了。
“好吃吗?”凯撒眼巴巴地看着。
林克说:“好吃。”
凯撒伸手,手指纤长又白净,掌心几道浅浅的掌纹,林克看看,唔了一声,撕了一小块兔子肉放在他的手心,凯撒放进嘴里嚼了嚼,那点油油的肉香味没了,他就把肉吐掉了,回味片刻,他低头轻轻舔了舔自己的手心。
林克拿清洁纸帮他擦了手上的油,顺便把自己也清理干净,凯撒钻进帐篷里躺着,过不多时他也进来了,从包里抽出一把短短的弯刀。
“干嘛去?”
“再帮你捉个兔子。”林克转身走了。
外面很冷,好在防寒服顶用,林克将拉链拉到最顶端,刚想找个好的视野看看地形,居然就看见眼前一只浅灰色的兔子一闪而过。
他眼疾手快,跟着兔子追了出去,兔子似乎是没见过人,有些慌不择路,没头没脑地自己撞在了一棵树上,林克毫不犹豫地挥刀下劈,只听当啷一声,刀居然发出与金属摩擦时的响声。
与此同时,一个非常尖锐的警报声响起,不远处竟有红光闪烁,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逼近,竟有四个人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将他围住了!
林克举起双手,慢慢往后退,后背贴在那棵树上,有人警惕地问:“什么人?”
林克说:“军人,来执行任务的。”
他身着制服,剃着短发,身形挺拔,这话很有可信度,然而对方并没因为知晓他的身份就放下武器,反而更警惕了,带头的盯着他道:“执行什么任务?怎么只有你一个?”
“任务保密,不能说。”林克舔舔嘴唇,看了看他们的枪——都是过时的型号,身上穿着浅灰色的防寒服,统一制式,没有任何花纹或者标识,看上去有些破旧了,可见他们在这里的时间不算短。
“不只我一个,还有另外一个战友。”
“放下武器,跟我们走。”对方死盯着他。
“你们是什么人?”
对方嗤笑一声,似乎不屑回答,但想了想,对方低声道:“自由军的人。”
“……”林克扔了刀,回头又看了看刚刚砍到的地面,有人拿枪托狠狠在他背上抽了一下,他闷哼一声,转过去往前走。
很快就走到了帐篷附近,林克似乎是有些心不在焉,没看清脚下的路,不小心摔了一跤,那四个人如临大敌,吵吵嚷嚷的,“干什么你?!”
“脚滑。”林克说:“不好意思。”
他们走近了,帐篷里还是一点儿声音也没有,林克说:“他可能去附近找水源了。”
带头的弯着腰,拿枪挑开帐篷走了进去,过了会儿还没出来,剩下两个一左一右钳制着林克,左边的有点儿不放心道:“怎么回事儿?”
他说完了,忍不住拎着枪过去看,林克眼看着他挑开帐篷,突然转过身伸腿横扫,将右边的人踢倒在地,毫不犹豫地夺过枪,对准了对方的右腿扣动扳机!
对方疼的不住嚎叫,林克又补了一枪,拎着枪去看帐篷,前面的两个都被凯撒打晕了,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凯撒郁闷地蹲着看他,挺不高兴地问:“这就是你找回来的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