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以后会有番外,交代一些正文塞不下的事情,大家有什么感兴趣的地方也可以评论区提出来
第90章
首局吃鸡, 天命开局。
赛事间隙分析复盘的时候,解说大胆奶了起来:“WTF这一局高击杀吃鸡, 如果往后两局能一直保持这样良好的状态,或者保持一局良好的状态的话,基本上就已经可以保送FPP模式的冠军了。一局下班,真是好运气,”他说着说着, 情不自禁入戏地带上了艳慕的神情:“天命之子。”
但预测的存在往往就是为了打预言家的脸的, 赛前奶一般都是毒奶。在第一局的好运气过后,WTF急转直下, 第二局落地零杀暴毙,第三局屡遭天谴圈。
林不语的脑子嗡嗡作响。
第三局开局十七分钟,他们现在在海边十二宫, 眼睁睁看着圈刷到了龙脊山。他们是被陆地上的队赶来这个地方的,出不去,外面保底三个队架着, 视野全无, 盲扎就是送。
景木榆心里也很乱。他手一直紧紧攥着鼠标,攥得指尖关鞘都发麻了也不敢稍微放松,因为一泄力, 手就不由自主地发抖,连带着手腕一起, 根本控制不住。
他脑子里一直在反复放着上一局被围杀的画面。前后两队将他们夹击上山, 他们在山凹里的小房子无处可去, 最后被攻楼进来的KW完成完美收割。景木榆忘不了像是根本压不住的枪口,准星直往天上飘,他慌乱之下误打了好几枪。
那一场房内的配合可以说是一塌糊涂。4399反而成了带队围剿的天神下凡,威风凛凛。景木榆几乎已经可以想到赛后会有什么样的节奏了,他们赛后会被怎么样群嘲了。他嗓门发干、手心出汗,无法原谅自己为什么会犯那样的错误。尽管林不语当时指挥的阵型拉得太过松散、楚辞的站位过于激进、白糖先手露头白给,每个人都有错误,造成了这种一塌糊涂、被瓮中捉鳖的配合,但是景木榆无法原谅自己那一份的。
五分钟结束第二局比赛,在等待第二局比赛结束的间隙里,队伍里氛围是死的。
景木榆记得楚辞脸上不可思议和恍惚的表情,记得白糖摘下耳机将脸深深埋进手心里……他觉得自己也是一样的狼狈。天谴圈刷下来,他的手又开始抖,克制不住的抖。赢下这局比赛对他,对WTF来说,太重要了,这是通往第一个正式国际舞台的机票,这是对前段时间的委屈最好的反击,这是翻身和打脸的战役……可是他好像把一切都搞砸了。
冷静,冷静。他极力暗示自己,冷静下来。WTF英雄联盟几年前已经被他毁过一次了,他不能让WTF绝地求生这块招牌再度砸在他手上……新仇旧怨夹杂在一起,他不仅没能冷静下来,反而被裹挟进深深的洪流里,机械地转换着视角,只觉得脑海一片荒芜的空白,和极端的无助。
为什么会犯这样的错误?
他没办法原谅自己。尽管队里所有人都犯了蠢,但他就是不能原谅自己那一份的。没能在逆风局拯救世界,没能一打四,那就是他的错,是他能力不够。
在沉默和空白的无边海里,他听见楚辞的声音。还算冷静,听起来。
“怎么进圈?”前期被封得太死,每个人手里的物资都烂得出奇。少年狙击手没找到他的狙,扛着把红点scar,问队长。
林不语沉默了几秒。
“可以进,”她说:“保人。剩下的人肉开道。”
面对这种绝境,和第二局的打击,双重折磨之下,她发现自己居然冷静得异常,没有之前城市赛、芝士杯逆风时不受控制的狂躁。女队长觉得她好像脱妆了,因为嘴唇黏糊糊的,事实上如果有镜子的话,可以看见那是她自己不自觉撕扯嘴皮咬出来的血:“只有这一条路。不然等死。”
楚辞也平和地接受了安排:“好。”
“能活几个是几个,活得多最好,如果只能走一个,保……到那时候看情况吧。”林不语看着不断跳动的倒计时,说:“我们能打回来的。只是进圈难了点,我们能打回来的。”
“是啊,有第一局的基础在,”楚辞跟着说了一句,说到一半戛然而止。谁都知道只有积分第一才能获得去伦敦的机票,而首局吃鸡、往后都十五六十名的话,显然还不够格,于是麦里只剩下口香糖的咀嚼声。
二进三。景木榆就算看着电脑屏幕上的人物动起来了,还有种混混沌沌的不真实感。他整个脑子是蒙的,种种情绪糊成一团,找不到出路。
楚辞的声音穿越迷雾清晰地传来:“前面那个位置,我记得有人。但我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我去探路。”
他端着枪,一头扎进草丛里。远远的,听见声音:“没有人,可以走。”
下一个前扎的换成了林不语。林不语本来带着个二级头,临走的时候脱下来,丢在地上。女队长蹲在景木榆面前,简洁地指令:“捡。”
景木榆还处在发蒙的状态,下意识就将一级头脱下来,捡了。二级头扣上去的时候,才意识到什么:“你……”
“别说话,”林不语打断了他:“你听我说就可以了。”
“这个头……我……”
“我是去探路,前面是盲视野,不是去卢浮宫下榻,”林不语道:“我们就这么点物资,我死了,给别人捡去了很亏,你没必要跟我谦让这个。”
她跨上摩托车往前突,并没有楚辞那么幸运,引擎的声音响了几百米,就听见爆豆似的枪声。于是那个方向是死路了,白糖自觉接过了探路这一棒,往新的方向走去。
没有任何视野,没有任何信息,全靠一点点摸黑往前探。每一步都是走在刀尖上,尽管他们的走位已经足够谨慎,但在保持不断前进的情况下,依然没有人能确定自己下一秒会不会暴露在对方的瞄准镜内。
楚辞和白糖彼此轮流默契交接着探路的职位,就像两点零星的烛火,用血肉之躯顶着风险微弱而艰难地为身后的景木榆摸索出一点生机。他俩一个看左半区一个看右半区,不管怎么样,始终保证景木榆停留在安全的位置。
等景木榆反应过来整个队都在无形中隐隐保他的时候,枪声已经打响了。
他想往前冲支援队友,楚辞和白糖不约而同道:“跑!”白糖焦急道:“我们跑不掉了,你走啊,快!”楚辞则冷静很多,在震耳的枪声中一边反击一边对景木榆道:“别出声,别起身,山坡左下绕背下山,转过树林进圈,人都在我这个方向……那边没有脚步。你伏地过去,小心。”
景木榆进退两难:“我……你们……”
“快啊!”
“快!”
白糖率先倒下。楚辞在丢出身上最后一颗手/雷的时候红血,在零点零几秒内飞速切投掷物丢烟掩护,键帽几乎被他按得着火。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他吼道:“这条路我替你开了!”他喘息:“走!”
景木榆嘴唇嗫嚅两下,最终趴在一开始躲着的草垛里,没有站起来也没有出声。眼睁睁看着队友倒下去,他手心又开始隐隐约约冒汗,他很想在衣服上蹭两下,但是他甚至不能松鼠标……他看着身上刚换的二级甲和二级头,从之前的混沌状态中猛然被打醒,才意识到队友全程都在保他。
三个队友用命给了他一个进圈的机会。
凭什么是他?景木榆想。他犯了那么愚蠢的错误……他明明……他不值得。这么好的机会不应该给他,应该给楚辞,给白糖,给林不语,他之前实在对不起队友……不该占着这样的机会,这样用血和命换来的机会。
他是场上唯一还在比赛中的人。林不语、白糖、楚辞已经先后放下了鼠标,林不语看见他苍白的嘴唇,说实话,她很多时候,并不知道这个沉默寡言的大男孩都在想些什么;但现在,她好像知道了。
四个人,他们每一个人此时的心境好像都是相通的。
“你不要想别的,不要愧疚,”队长笃定道:“我相信你。”
楚辞不约而同道:“总要有人担任这样的角色,这次是我,下一次也许是你。活下去,哥。”
白糖道:“我打靶行,近战反应真的比不上tree哥,你活下去是最好的,”他笑笑:“加油啊,tree哥。我们的希望在你身上啦。”
一万句来自外界的攻击,其实比不上一声来自队友的支持。
背后的关怀,永远是最温暖的。
景木榆队服下摆里侧签着楚辞的id。此时那块贴着小腹的布料仿佛在隐隐约约熨烫,花体的字母似乎要烙到肌肤上……他眼眶发潮,内心却坚定无比。
游戏人物紧紧伏在地上。景木榆最后说了一声“好”,便不再出言,伏在草丛里安静地抿着唇聆听四处的声音,丢开了背上过于显眼的背包,只带了一把枪,三十发子弹,一颗手榴弹。
一个人。他将四周的动静放到了最大,紧紧贴在前面的战队身后,窸窸窣窣谨慎地跟着进了圈,像一个任何人都发现不了的小尾巴,不起眼的小尾巴。
队内语音静得只有呼吸声。
“圈收缩了,是一个山地圈,决赛圈刷山顶,这种圈太刺激了,大家都是伏地魔,全趴在地上往前跟着圈收慢慢爬,谁先站起来谁死……现在场上还剩下五支队伍,PK四人满编,JMQ剩两人,KW还剩下4399和help,HJ还有三人……咦?场上唯一的独狼是WTF的,他紧紧跟在HJ战队身后,似乎现在还没人发现他……PK先发现了KW,Call枪法老辣一马当先一串二接连带走了4399和help,但是自己也被打残!”
“而HJ在东边和JMQ遭遇了,JMQ被淘汰,HJ依然还剩三人!HJ已经听到了PK这边的动静,他们压过来了……但是双方都不太敢上,正在隔着草丛试探!等等,没人发现身后的独狼吗?刚刚没有人去探视野吗?”
他的搭档补充道:“其实HJ意识到了,PK也意识到了……但是他们并不急于去处理,也不好处理……打算彼此之间先分出胜负再慢慢去吃那个独狼……”
“Call打出了第一枪!精准两枪头直接将露头的HJ压了回去,随后丢出了手/榴/弹……HJ两人瞬间融化,剩下ahaha独木难支……满编站到了最后,PK实力教学……让……”
“哦天哪!!!!!!!”
“天啊!!!!!!!”
“手/榴/弹!手/榴/弹!!!为了攻打HJ,PK在山坡上的站位过于集中,全员聚拢在山坡后……tree的一颗手/榴/弹!!!他只有一颗手/榴/弹,一把枪,他炸倒了三个人,炸残了一个人!!!”
“我的天啊……他还活着!他依然活着!!”
屏幕上,导播切换到tree主视角,id为tree的男人终于从草丛里站了起来,他没有背包,端起唯一的一把枪,用仅剩的三十发子弹,对准了远处倒地爬行的PK。
子/弹纷洒如雨。
胜负已分。
没有装备,为了伏地包早就扔了,他身上只有一个雷,一杆枪。景木榆站起来丢出唯一的那颗雷的时候,总觉得一回头,能看见队友累累的鲜血,淅淅沥沥铺在他的来路上,铺在天谴圈的进圈路线上。
所以他敢站起来,将那颗雷丢出去。
越山丘,跨低陵,我回来?
是为了那些无法回来的人们!
第91章
一般大赛中, 一支队伍连吃两鸡, 那么就相当于提前下班了。
然而WTF的情况并没有那么乐观。由于积分制的调整,排名分之间的缩减以及人头分占比重的增加, WTF虽然第一局高击杀吃鸡, 第三局也成功吃鸡, 然而因为第三局天谴圈的原因, 人头分其实并不高,除了前期林不语用命换的一个, 就只有景木榆最后拿到的灭队PK所得的四个人头分, 一共五分。
如果其他队伍成绩差也就罢了, 偏偏有一个PK。PK第一局排名前五,第二局高击杀吃鸡,第三局虽然被一颗雷炸了一团,但也排名第二,积分满打满算起来并不低。景木榆在第三局比赛结束的间隙盘算了一下两边的积分, 发现优势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PK离他们最多五分的差距, 如果下一局他们崩盘了PK没崩,那么悬念就要继续延续到第五局。
楚辞看他在掰手指, 坐过来捏捏他手心:“放开打, 还有两局呢,稳健必胜。”
景木榆心跳。他刚打出一波极限操作, 耗神又耗力, 下来一挨沙发, 腿就有点儿使不上力,胸腔里砰砰的,感觉血全在往脑袋里冲,心跳回音又快又响。他仰头往沙发背靠去,问楚辞:“糖?”
他的薄荷糖吃完了,口袋空空的。楚辞往他手里塞了一把,景木榆灌了口水,喉结滚了滚,又慢腾腾地去拨那颗糖。他手还不自觉有细细的颤,之前高强度用鼠标,右手没缓过来,拽了好久也没把那层透明的塑料撕开。他也不是很急,用指甲沿着锯齿边缘慢慢地抠,突然发现糖纸变了颜色。
景木榆把那层粉红色半透明的糖纸扯开,拨出里面那颗粉色的圆滚滚的糖,将它顶在拇指指腹,有点好奇地瞅着。楚辞顺手把他掌心里的糖纸揪出来塞进垃圾桶,景木榆把糖吃进嘴里了,他就自然而然地拽过景木榆的手搁在膝头,用从理疗师那里学来的手法给他按摩。
半晌景木榆说:“白桃汽水。”
“对的,”楚辞捏着他的虎口,冲他笑笑:“怎样?”
“还行,”景木榆敷敷衍衍地:“薄荷糖呢?”
“左口袋里,要吃自己摸,”楚辞两只手都拿着他的手,腾不出空:“给你换个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