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匠说着说着,往前深深鞠了一躬。
“嗯?”无端受了一礼的喻易疑惑地眨了眨眼睛,他没想到自己随口胡诌的一句竟然被人当了真,一时生出了欺负老实人的愧疚感。他刚想开口补救,便感后颈一凉。
“!!!”
喻易一脸控诉地转过头,看到的却是三危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看不下去的三危扯着喻易后颈的衣领,将状况外的喻易拉到了自己的身旁。
喻易又一次被三危的后背挡了视线,颇为怨念地往三危背上砸了一拳。
三危就当没感觉到背上的力道,扶起铁匠,郑重承诺道:“您放心,我是E岛的岛主三危,我们此行便是来处理这件事的。包括弥补宿枝为此地带来的灾难。”
“其实……”在三危主动提到宿枝之后,铁匠便把西西弗斯的计划和盘托出。
铁匠一番话后,三危点头表示了解。喻易从三危背后探出头来,状似无意地动了动鼻梁上的墨镜架。
在这之后,喻易将墨镜推了回去,敛了笑容。刚才,他看到的铁匠,依旧是皮肤上满布淡红色尸斑,水草缠身,被水淹而死的死相。而三危,不知道是三危身为9阶,能量域场干涉过大,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看到的仍是三危往常的样子。
可是,梦中的一切还历历在目。虽然至今来看,现实的发展相比梦中的那个未来,已经发生了偏移,但梦中的时间线还未走到尽头,危机解除之前,任何对偏移的矫正,都可能出现。
这是他多年来得出的结论。
想到这里,喻易抬头向着天空望去,天空之上,高悬的巨剑还在缓缓下坠。喻易眯起了眼睛,想要看的更加清楚时,四周却毫无征兆地黑了下来。
天空之上,那个白炽灯那般的幻境太阳,消失了。
“这是……西西弗斯大人成功了?”铁匠充满希冀地抬头望去。
“不,指针和剑都还在。是宿枝取消了幻境。”喻易看着黑色天穹中,笼在猩红光圈中的指针,与指针之上,那把隐约的巨剑,冷静地提醒道。
在天黑的那一刻,他的脑海中再度闪过了一些破碎的画面。在这些关键的事情上,他的记性向来不错,所以他确定,这些画面从未出现在他的过去。
但这些画面,却真实得可怕,真实的不像是他的臆想,而像是,那作为预言家职业能力之一的第六感。
在这个画面中,他看到了那个面上有着化学灼伤的男人,看到了倒塌的高墙,冲破高墙的灰色洪水,还有在奔逃中被洪水淹没的人们。他看到了毁灭的世界。
喻易右手的拇指无声地掐上了指节,开始用最快的速度进行推演。
在喻易推演之时,方舟的晃动越发剧烈,从方舟四处传来的撞击声,无时无刻不在传递着局面的紧迫感。一阵狂风迎面而来,成片猛禽向着方舟的顶端俯冲而来。
“杂碎,竟然敢忽视我们两兄弟。”天空骑士骑士愠怒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你先去稳住民众的情绪,这里交给我们。”三危对铁匠说道。
铁匠点点头,向着方舟的入口走去。
在几人交流之时,针对方舟的危机,仍旧没有解除。无数双不怀好意的眼睛,在黑暗中发着诡谲的光。
羽翼拍打的声音骤然停止,最先一批的猛禽尚未能接近三人,便在半空中无声湮没。
三危平静注视着方舟前方,身上属于建筑师的能量波动悄然向着四周扩散开来。
而此时,喻易的推演也有了结果。推演结果依旧是一个大凶。而这次,这大凶不再指向宿枝,而是天空之上,那把高悬的巨剑。
也就是说,未来毁灭世界的元凶,是这把巨剑。
“我们要尽快前往黄金宫。”喻易将推演结果说了出来。
“只是这里距离大陆中心的天梯还有一段距离,若是现在前往大陆中心的天梯处,可能会赶不及。”
“无碍。”三危说完,伸出了一只手。
随即,道道悬梯自他身前延伸出去,呈螺旋状,直通天空之上的那个指针。眨眼间,一道人为的通天之梯便被造了出来。
“你先走。”三危看着前方将方舟重重包围的海怪、巨型猛禽,还有两个散发着7阶能量波动的敌人,对喻易道,“我随后就来。”
“好。”事不宜迟,喻易也没有再拖延。他再最后一次把过三危的脉象,确定三危的身体状态已经稳定后,便运着轻功,登上了悬梯。
“想跑?”天空骑士自然发现了这道凭空出现的通天悬梯,一个挥手,便让成群的巨型猛禽围住了悬梯中段。
喻易神色不变,继续前行。
他每行至一处,那一处四周的猛禽便会湮没成虚无,所过之处,一片坦途。
喻易弯起了唇角。他知道,这是三危在为他保驾护航。有三危作为他的后背,这一次,他一定要成功。
……
太阳自天空坠落,天穹褪去了虚伪的颜色,回归了深邃的黑。黄金宫中没有烛台,当从天空借来的灯光消失殆尽,纵是阳光下极尽瑰丽的建筑装潢,也郁结成了萧森的黑色。
宿枝行走在她行走过无数个来回的黑暗里,向着即使在一片黑暗中也白得发亮的白色棺椁走去。她在棺椁前蹲下了身,然后索性半跪了下来。她伸出手,想要去触碰棺椁上的棺盖,但指尖距离棺盖只有咫尺之遥时,却反常地停住了。
她的动作在半空中顿了顿,最终收回了手。
在规则宣布西西弗斯触犯七大铁则之一时,她也终于从漫长自欺的幻境中清醒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调整一下更新频率,以后就隔日更,不定期加更吧。
这本文开文前,做纲的时间超出了预期,再加上当时又是期末,严重挤压了存稿的时间,所以我很早就开启了裸更之路_(:3」∠)_
我这人大概脑子里住了一匹没缰的野马,就是对着细纲写,也会不断脱纲加设定情节……结果越写越复杂,离亲亲舒适区(并不存在)越来越远T–T再加上我一堆堆的毛病,卡起文来6个小时才能完成一章,然后三次元网课天天催魂,码字的时间就比较紧。
为了故事的完整性,感觉我一直在脱纲与推纲重写反复横跳,我又是个间歇性龟毛的自闭five……就是那种写着写着突然自闭,无能狂怒这写的是啥玩意奇怪生物。数据扑街就算了,扑着扑着就习惯了,但是没有写到心中的那种效果,或者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写到心中的效果,就,真的hin难受。
按照大纲,这个故事总共也就是4个副本世界与一个主世界,各个世界间都有着一定的关联度……然后我现在天天想穿越回去把写大纲的自己暴打一顿:)我脑子大概被野马踏平了,真·不中用,裸更+推纲重写总让我觉头顶凉嗖嗖,日常焦虑要是哪一步写崩了,整个剧情就会跟着一起大爆炸。
虽然就目前来看还没爆炸,但是连载到现在,很多地方我写得都不满意,有一段时间我几乎每天都在怀疑自己写崩了,有时候还会觉得自己不配写文什么的。
好在在基友的帮助下,我现在调回来了一点,觉得尽所能把心中的那个世界呈现出来就好。包括我之后不再一一回复评论,也是想自己能够更专注地写好脑海中最初的那个故事。
总之总之,很抱歉因为能力,以及开文准备不充分这些我单方面的原因,而无法兑现日更的诺言了,以后一定会多存稿qaq后面两个世界我现在还没有捋清,我担心赶稿剧情处理出问题。所以我决定还是慢慢写吧,正文完结前也不会再申请榜单了,就慢慢写提高初稿完成度,尽所能不留遗憾这样。
锅盖我已经顶好了,想骂就骂吧(超违心bb)我虽然是个five,但是不管怎样还是会死皮赖脸写到完结的|·ω·。)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郁老嗝儿 10瓶
第73章
无数画面在宿枝脑海中潮涌而来。
那是属于宿芙的记忆, 也是她诞生的初始。
画面中有她可望而不可即的阳光,有金色的麦田。麦田像暖色的海浪,一个披着金色长发的年轻姑娘正赤足踩在海浪之上。
这是,曾经的宿芙。曾经还未成为B-审判之岛岛主的宿芙。
宿芙扬着脑袋,点着下颌, 一边哼着不知名的旋律,一边拿着一支画笔,在面前的画纸上率性涂鸦。旋律的调子一跳一跳的, 虽不成章法, 却足够雀跃欢快。
她的脚踩在泥土上,小腿与白色长裙的下摆, 沾上了行走时溅起的泥点;而原本白净的手指,在上色中擦上了不少干掉的颜料。就连她的脸上, 也因手指的揩拭, 多了几道颜色鲜亮的划痕。
但她本人却像是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些似的, 照旧专注地盯着面前画板上的画纸,在上面填色。
“阿芙。”一道清冷的声音穿过重重麦浪, 在宿芙耳边响起。
面前画纸上的金色麦田,横上了突兀的一笔。宿芙“嗖”的一下把画笔往身后一收, 下意识立正站好。周边的麦田如大风刮过的云烟那般, 顷刻散去, 露出了其下的蓝玻璃花房。刚才的麦田,竟只是幻境。
“额,老师, 您怎么来了?”宿芙转身挡住画板,看向从花房门口走进来的、盘着发的女人,尴尬地展露了一个笑容。她面上藏不住事,说话时眼珠还在心虚地动来动去。
“你的课都白上了?”盘发女人却没有笑,她神色冷肃,脸侧有着浅浅的法令纹。
“现在也要情绪控制?”宿芙没忍住做了一个鬼脸,但在盘发女人不怒自威的注视下,她最终还是讪讪收回了面上所有暴露情绪的表情。她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各种情绪,硬是展现出一种严丝合缝的冰冷来。
“右眼下面。”盘发女人冷静地提醒了一句。
“哦哦。”宿芙一秒破功,当即在背后换了握笔的手,她抬起右手,用袖子胡乱擦了擦右脸,就放下了手,继续站好。一通擦拭后,她原本纯白的右袖口当即变成了黄色调。
盘发女人看着宿芙右脸上还未擦尽的颜料,轻轻叹了一口气。她向着宿芙伸出手,用拇指揩去了宿芙右眼下残余的颜色,边擦边絮叨:
“我应该说过吧,任何感情用事,都可能对调率的精准度造成影响。要是你将来成了审判之岛岛主,调的可不是普普通通的乐器,而是整个宇宙。
稍有错谬,就可能造成低次宇宙规则混乱,引发宇宙级的灾祸。最高法庭,也需要一个足够理智的法官。情绪控制,是最基本的。你什么时候才能懂事一点?”
宿芙歪了歪头,狡黠地笑:“没事的,老师,您也别考虑我了,您看我这样的,怎么当得了岛主继承人啊?”
“这不是有阿越吗?阿越稳重又努力,让她来当继承人不就好了,至于我,就和凯萨琳一起,好好辅佐阿越就是了。”
“阿芙。”盘发女人收回了手,注视着宿芙的眼睛,平静道:“很多时候,天赋比努力更加重要,审判之岛的岛主更是如此。”
“老师您突然说这个做什么?我已经是8阶画家了,要说音乐家的天赋,我再怎么说也比不过阿越啊,她可是8阶音乐家。”宿芙一脸疑惑。
“你的表情管理还是跟我学的,不用对我说谎。”盘发女人淡淡道,“相信没人比你更清楚,你在音乐家这个职业上的天赋。就算你再怎么压制这个职业的境界,如今也不得不突破9阶了。”
“什么……意思?”宿芙睁大了眼睛。
“你与阿越,都是候选人。比起她,你更合适。从今往后,你就是正式继承人。”盘发女人一锤定音。
“啪嗒”一声。
一支笔尖还蘸着颜料的画笔,猝然摔在了地上。但一时间,没有人在意它的坠落。
“不不不,老师您可别开这个玩笑,不是说好了让阿越来吗?”宿芙像是倏忽被惊醒,赶忙摇头,“就我这性格,怎么当得了岛主继承人?我还是算了吧。”
“要论性格,阿越细腻敏感,容易钻牛角尖,只要陷入情绪之中,就是长时间的。你虽随性做事,但不会长期为情绪所困,只要勤加训练,就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审判之岛岛主。”
盘发女人的神情依旧维持着一种绝对的冷静,“况且,想要坐好这个位置,音乐家的天赋是重中之重。即使努力如时越,如此天赋,短时间内,8阶也已经是她的极限了,8阶的她,难以撑起B岛。”
“我已经通知了阿越,她是个明事理的孩子,主动选择了放弃……”
“阿越那么仰慕您,只要是您提出的要求,她当然不会拒绝。”
宿芙突然插嘴。她静静望着面前的盘发女人,面上的笑意消失殆尽,“老师,您说了那么多,有为阿越想过吗?”
“您不知道她有多希望走进审判之岛岛主的那座宫殿吗?她为了成为一个合格的继承人,那么努力地控制情绪,不敢哭,也不敢笑,硬生生变成了现在这副沉默寡言、什么事都自己默默承受的样子。”
“至于天赋,她也许没有您这样天资卓越,但也走到了今天的8阶。试问整个高次宇宙,有多少个音乐家能达到这个等阶?若是有启示水晶的赐福,再过一段时间,未必不能达到9阶。这样的努力、这样的天赋,还不够吗?”
“老师,您当然知道,可是您没有心!”
宿芙的眼眶默默地红了,她黑白分明的眼中,此时映着的,是分明的愤懑和悲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