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叔嘴角的笑意僵住了。
　　虞溯抬头道：“要是他能在水底和我一起生活，我肯定可以扳回一城！”
　　*
　　何叔走的时候，背影显得有些匆忙，虞溯有些莫名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将尾巴尖从水里拖了上来，用浴巾擦去了最后的水渍。
　　“变人就变人吧，做人也挺好的。”
　　陆地上好玩的东西比水里多得多，他来都来了，因为一点别扭的心思就自闭在这个小水池里可划不来。
　　宽大的遮阳伞遮住了褪鳞的过程，虞溯再从伞下走出来时，身上已经穿戴整齐了。
　　半个多月前主动要求的那次标记颇具成效，虞溯没用轮椅，自己就走进了客厅，结果他刚一进门，就敏锐的发现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大件家具还是那个摆设，就是细节处像是添加了不少东西。
　　虞溯眼睛一扫，就看到电视旁边放了一个美人鱼的小摆件，而且不止如此，其他地方也多了很多海洋风的东西，就连茶几上当摆设用的烟灰缸，都换成了贝壳的形状。
　　虞溯有些懵，他在泳池待了好些天，根本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什么时候添置的。
　　难道是池晏珩早出晚归带回来的？
　　虞溯正猜测间，就听见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出来了？”
　　虞溯一惊：“你怎么神出鬼没的？”
　　池晏珩：“是你自己看的太入迷了。”
　　虞溯：“所以……这些东西真的都是你带回来的？”
　　“算是吧，是我让助理去买的。”池晏珩越过他摸了摸那个美人鱼的摆件，“市面上对美人鱼大多都是女性omega的形象，很少有男性的，这个是好不容易找到的一件。”
　　虞溯看了一眼：“做的是挺好看，你们人类的想象力可以啊。”
　　池晏珩抬起眼睛：“人类对美的事物总是存着无限偏爱。”
　　看着我说这样的话很容易引人误会的，虞溯腹诽。
　　“……天都黑了，你不是让我住在你的房间里吗？”虞溯伸出手，“不想坐轮椅上去，你让我变人，那你就要为我服务。”
　　池晏珩当然不会推辞。
　　两个人也没走直梯，池晏珩抱着他好不容易变回来的omega抬脚上了旋转楼梯。
　　走到二楼的时候，虞溯突然想起了那天在这里跟下雨一样掉落的珍珠，不由得道：“那什么……你把我的小珍珠放哪去了？”
　　池晏珩：“嗯？什么小珍珠？”
　　虞溯十分怀疑这人就是故意的，但他不得不问：“你说什么珍珠？不然我现在给你哭一个回忆回忆？”
　　池晏珩果然一脸淡定道：“哦，那个啊，收起来了。”
　　虞溯晃了晃腿：“收起来了？你收那个干什么？你难道真的有收藏珍珠的癖好？”
　　“没有，”池晏珩站在主卧的门前，“只是因为这些都是你的小珍珠。”
　　他说完就腾出一只手打开了主卧的门。
　　“我的珍珠又怎么了，不还是普——”虞溯话还没说完，就被映入眼里的画面惊呆了。
　　他探头看了一眼旁边，没错，这是池晏珩的卧室。
　　可是池晏珩的卧室怎么变得这么……漂亮？？
　　“你、你这都是什么时候弄的？”虞溯瞪着眼睛道。
　　“没多久，就你睡在泳池里的这几天，”池晏珩抱着美人鱼走进去，然后把他放在了床上，“我试过金色的床上用品，有些晃眼，为了晚上能更好的休息，我换成了稍淡一点的黄色，可以接受吗？”
　　虞溯持续痴呆。
　　蓝色的墙面，白色珊瑚的摆件，以及墙面上大大小小的海星……所有的一切，都和他曾经的描述一模一样。
　　池晏珩为了他，将这里彻彻底底的换了一个样子。
　　“可……可以？”
　　“那就好。”池晏珩走到灯控开关前，“你看——”
　　虞溯刚眨了一下眼睛，眼前就黑了下来，他再凝聚视线的时候，就发现对面的墙好像浮着幽幽的暗光，而墙上零散分布的海星，也不知道用什么特殊材质勾勒出了轮廓，让人看着像是深邃幽暗的海底，又像是繁星闪耀的夜空。
　　“趁你晚上睡觉的时候弄的，放心，进出的人不允许靠近泳池。”池晏珩道。
　　虞溯现在不是慌，他是很慌，慌到看alpha一眼都不敢，只能将眼神乱瞟向周边。
　　“……阳台的鱼还在吗？你那天把它们都捞到哪去了？”
　　虞溯问什么池晏珩就答什么：“养在了别处。”
　　至于别处是哪他却没说。
　　虞溯咽了一口口水：“所以……这里就剩我一条鱼了？”
　　池晏珩任由大灯关着，走上前打开了床头的小夜灯，“没错，只有你一个。”
　　虞溯看着他过来，自己就先自觉的往旁边挪了挪，“其实搁在这里也还好啦……你现在是要睡觉了吗？”
　　池晏珩嗯了一声，仿佛以往十点之后才睡的人不是他一样。
　　虞溯终于扒拉回了一点话语主动权，“那你快躺好，躺好我就开始唱歌！”
　　池晏珩慢条斯理的掀开了被角，然后就看到了虞溯白中透粉的脚丫子，小小瘦瘦的，骤然接触到外面的空气还瑟缩了一下。
　　怪可爱的。
　　看起来也很好捏。
　　池晏珩幽幽的收回视线，“你可以慢慢唱，不着急，来日方长。”
　　我们会有很多个晚上。
　　呆鱼认真点头，然后就看到池晏珩上床躺好，闭上眼睛摆了一个熟悉的洗耳恭听的姿势。
　　虞溯不自在的动了动脚丫子，猝不及防触碰到了对方的腿，美人鱼化形的皮肤触感敏锐，他终于从对比强烈的室内装修中察觉出些许不对来……
　　虞溯哗的一下坐起了身。
　　“不是——池晏珩！唱歌还需要我们睡在一个被窝里？”
　　池晏珩淡定的哦了一声：“何叔有时候太过勤勉了，我房间多余的被子，都已经被他顺带收走了。”
　　虞溯：“……？”
　　池晏珩突然道：“你放心，不会用信息素欺负你的，所以可以开始了吗？我很期待。”
　　虞溯游魂一样的躺了回去，总觉得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在悄无声息的改变。
　　“……我唱，但你别听的太深入，不然明天起来会头疼。”
　　“知道了，”池晏珩道，“我尽量。”


第26章
　　虞溯悄咪咪转头，看向在身边假寐的alpha。
　　他以前很少有机会这么近距离的观察池晏珩，也很少有和此刻一样难以言喻的感受。
　　墙上幽蓝的海星，柜子上月华一样的白色珊瑚，还有为了配合整体装修换的轻纱窗帘，全都是又珍贵又精美的装饰。
　　风从阳台的缝隙中吹进来，带动着帘子拂在墙上，就像是细白泡沫的海浪后面连接着深邃的蓝一样。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池晏珩悄悄为他做的。
　　虞溯收起了心底的那一份不平顺，决定认认真真的给人类唱歌，让他好眠，也让他能找回完整的记忆。
　　这样的人，生来就应该是完美的，缺一点也不行。
　　池晏珩见他半天不开口，道：“怎么？还没酝酿好？”
　　虞溯动了动嘴唇：“好了。”
　　“嗯，那你开始吧，我听着呢。”
　　虞溯轻轻吐了一口气，然后放缓了呼吸。
　　夜色静谧。
　　偌大的别墅坐落在半山，四周是郁郁葱葱的树木，以空气作为介质的传播虽然和水质不同，但美人鱼的声音依旧飘飘渺渺的笼罩了整栋房子。
　　何叔在管家房里翻了个身，咕哝道：“……有了孩子，虞先生一定……不会……”他梦呓渐弱，但嘴角却微微勾起，似乎在梦里见到了什么温馨和谐的画面。
　　轻轻的哼唱声如同最柔软的棉絮，夜风一吹，就带着最瑰丽美好的幻想入了所听之人的梦境。
　　主卧。
　　池晏珩眉目平展，已然睡熟了。
　　虞溯收了最后的尾音，从被子里探出手滑了滑男人的鼻梁。
　　“眼睛好看，鼻子好看，嘴巴也好看，这么好看的人类，到底是哪只幸运小鱼遇见了呢？”
　　*
　　“晏珩，出去转转吧，你爸爸专门为你买了这片海滩，你现在有了自然信息素，多来这里也有好处。”
　　池秉也顺着妻子的话开口：“整天闷在家里看书，知道的清楚你是个珍贵的alpha，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家养了个omega呢。”
　　“哎呀你别这么说儿子，晏珩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学校里的那些个孩子，和他玩的近的就没多少，再说了，我们晏珩这叫天生的alpha风范，给那一站，谁不说我儿子优秀，是吧晏珩——”
　　池晏珩站在父母面前，身后还跟着年轻的何叔。
　　何叔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这个是沙子桶，里面有铲子，可以玩沙，也可以找贝壳，少爷，您出去的时候带着吧？”
　　池晏珩面露嫌弃，但却被母亲拉起了手，将桶别在了胳膊肘上。
　　“去吧，”池母摸了摸少年的脑袋，“好好玩，我们等你回来吃晚饭。”
　　池晏珩终究没有拂父母的好意，抿着嘴唇就出了门。
　　池秉坐在皮质沙发上道：“冷冰冰的，也不知道像谁。”
　　何叔和池母一瞬间都看向了说话的人。
　　“都看着我干什么？”池秉面容严肃，不怒自威，“难道像我？”
　　……
　　走路的沙沙声由远及近的传来，虽说带了全套的工具，但工具的主人显然不准备用它。
　　海浪冲刷着金色的海滩，抬头往远处看去，一片云都没有，只有上下两相交接的蓝。
　　倒是个好天气。
　　池晏珩走走停停，最后在一片峡湾处停下了脚步，他随手将沙子桶扔在了脚边，然后站定看着近处规律翻涌的薄浪。
　　刚分化的信息素还不稳定，再受到本源的吸引，更是洋洋洒洒的飘散了出去。
　　少年身姿颀长，面容虽稍显稚嫩，但已经能看出日后的俊美轮廓。
　　他没有说话，就在那消磨着时间，准备等退潮后随便捡几个贝壳回去交差。
　　“到哪里不都是一个模样，无聊至极。”
　　仿佛是为了反驳他的话，动态壁纸般的无聊画面并没有停留多久。
　　远处有几个鱼鳍划破了那一线整齐的海平面，池晏珩视线捕捉到突兀的起伏，自语道：“鲨鱼？不是说这片海域已经做过清理了吗？”
　　怎么还会有这种危险的东西？还距离岸边这么近。
　　池晏珩眉头微皱，正想着回去和父亲提一下这件事，就见那几个尖利的鱼鳍冲着海滩这边过来了。
　　……这些东西是疯了吗？这里可是沙滩，再厉害的鱼往这边来都是自寻死路。
　　池晏珩冷眼瞧着，想看这些意料之外的玩意还能给他表演出什么好玩的东西出来。
　　但很可惜，这些鲨鱼疯一般的游到近海后，又好像反应过来一样迅速转头往回游。
　　“真蠢。”池晏珩简单粗暴的评判。
　　Alpha就站在岸边，看着这些海中著名的杀手就跟遛弯一样在这片海域不断盘旋，间或散开，没一会就又聚在一起。
　　池晏珩看着看着就觉得哪里不太对。
　　这些鲨鱼，怎么好像被什么东西追着赶一样……
　　可是海里有什么生物能具备这个智商和实力？又不是人。
　　池晏珩难得提起了兴趣，他抬脚往前走了两步，微凉的海水冲打在了他的脚踝上。
　　过了几分钟，鲨鱼群不见了影子，在后面追逐的那个神秘生物也从始至终都没有露面。
　　池晏珩双手抄在口袋里，看起来还不太死心。
　　又过了一会，当确定四周的确风平浪静以后，他才撇了撇嘴，准备转身离开，但他的脚刚抬起来，就感觉有什么东西打在了脚腕上，不痛，但依然与温柔拂过的海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池晏珩缓缓低头，就看见了一小块白色的碎珊瑚。
　　紧接着，又有一块东西砸了过来，是一个小贝壳，看起来像是只想吸引他的注意力。
　　Alpha：“……”
　　他们家的私人海滩，好像很是见不得他？
　　沉默的两三秒间，又有一些零七八碎的东西从近海的海水里抛了出来，珊瑚，贝壳，小石子儿，动作就没停歇过。
　　池晏珩看了看脚底下一堆“弹药”，再抬头看了看从海水里又嗖的一声飞出来的不明物，终于确信，这些东西都是大海砸的他。
　　……但大海肯定是不会这么人性化的。
　　“谁在那里？”池晏珩闷着声问道。
　　回答他的只有咕噜噜几个泡泡。
　　“这里是我父亲新买的私人海滩，不允许私自潜水。”
　　这次泡泡更加密集了。
　　池晏珩又等了等道：“你的氧气是不是快没了？追了这么长时间的鲨鱼，再不出来就要溺水了吧？”
　　这次海面总算是有了一点不一样的反应，一条金色的胖尾巴悄咪咪探出了水面，还左右摆了摆，就好像一个伸出潜艇的探测镜。
　　池晏珩难得傻了眼，不知道这是什么神奇的操作。
　　“……你倒也不用捏着一条鱼尾巴打招呼。”
　　“咕噜噜……”
　　“你不过来，那我过去了？”少年人胆大，猎奇心也蠢蠢欲动。
　　“咕噜噜噜噜！”
　　池晏珩见对方反应剧烈，声音变得冷然道：“你既然听得懂我讲话，就不要装神弄鬼了，趁着巡逻队没有靠近这里，我睁只眼闭只眼你说不定还能找着机会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