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尘接过来打开看了两眼,很是意外道:“情蛊?”
吴穹颇为头疼的样子。
忘尘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封吾圣主的反常之举,是因为心口处的那个情蛊所致?”
吴穹点头:“肯定啊,如果仅仅是因为魂魄不全,他怎么会对我那么古里古怪?”
忘尘没立刻回应,他也搞不太清楚封吾圣主反常的真正原因,但如果只是猜测而没有实证,那么可能性显然就不止一种。
有可能封吾圣主对吴穹的反常态度只是因为那所谓情蛊,也有可能是因为封吾圣主跟吴穹先有什么纠葛,动情之后才被动了手脚种下情蛊。
想到当年封吾圣主那无人匹敌的修为,忘尘倒是觉得后者更有可能。
想要对封吾圣主下情蛊,怕是没那么轻易得手。
忘尘看向一脸笃定的吴穹,问道:“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的魂魄会被鄢伽放到凼域的山洞里?”
吴穹听完一声嗤笑,重复了一句:“鄢伽……”
忘尘不解他笑什么,就听吴穹继续说道:“赤血炎魔鄢伽,杀人落血,血色燃如赤焰炽烈,所以被称之为赤血炎魔。入魔之前,曾是灵界三大世家之一凌霄宫鄢氏一族的少主。”
说完,他又转回头看向忘尘,自嘲道:“要不是因为在山洞里看到了旧日重现的幻术,然后就去查了查,我还真不知道那个魔头名字叫鄢伽。”
忘尘轻笑了一下,说道:“这万年间,你的心思里就只有为封吾圣主赋生这一件事吧!”
竟一直不知害死封吾圣主的魔头姓甚名谁,背景如何?
吴穹被他说地愣了一愣,这一万多年来,他的脑子里的确只有这一件事。
“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嘛,不把他赋生,谁来为我解除封纹?”说到这里他的眼眸里闪过了一丝光亮,仿佛很是高兴。
忘尘不知他高兴是从何而来,问道:“可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了?”
吴穹摇摇头:“没什么有用的,所以想着回来看看。”
忘尘被他话里的“回”字取悦到,是“回”,而不只是“来看看”,说明吴穹心里还是有凼域的位置的。
之前封吾圣主吩咐大黑载了吴穹离开,他连声道别都没来得及说,还以为今后再难跟相见,倒是没想到才过不久他又回来了。
忘尘心中早已没了奢求,仅仅是像老朋友一样时不时见上一面,他就已经很是知足了。
于是,忘尘叫上了大黑一起,陪着吴穹在凼域的角角落落仔细查探了一番,包括之前那个有着古老阵法的山洞在内。
最后仍旧一无所获。
“去过魔族了吗?”忘尘问吴穹。
“去了。魔族、南疆,所有跟蛊毒有关的地方我都去过了,一无所获。”
蛊毒之术起源于南疆巫族,后在魔族盛行过好一阵子,吴穹要找这解蛊之法,自然先从这两个地方下手。
可惜世事变迁,南疆的巫族如今衰落不堪,而魔族的蛊术也早在吴穹出凼域的百年前,就被灵界三大世家联手拔除干净,一丝半毫的线索也没有留下。
“那你的消息是从哪儿得来的?可信吗?”忘尘好奇问。
吴穹道:“有人送进道观里的,我觉得可信。”
忘尘也没追问他如此肯定的依据是什么,只垂头略思索了片刻,道:“还有个地方你可以去查查看。”
吴穹:“哪里?”
忘尘道:“天道盟,铁河山庄。”
吴穹:“……?”
忘尘道:“我以前不是跟你说过,我被发配到凼域之前,曾经是天道盟里的一个小小文书,任职之所就在铁河山庄。”
吴穹道:“我知道那个地方。”
忘尘也想到了,笑道:“对,我倒忘了,你当年为了得到昆玉圣灯差点儿把人家铁河山庄给拆了的事。”
想起旧事吴穹也觉得好笑:“不怪你忘,那时候你老在凼域待着,没亲眼看见我是怎么把铁河山庄的庄主打到满地找牙的。”
忘尘一听这话倒是忧愁了,道:“这样的话还真是麻烦,当年被你揍过,那铁河山庄的庄主又怎么可能让你进通天阁?”
吴穹:“通天阁?”
忘尘点头:“对,存放古往今来秘密卷宗的地方。据说凡是这世上发生过的,它那里都有记录,说不定能找到关于情蛊的蛛丝马迹。就是不好进,尤其是你。”
吴穹却一副毫不担忧的样子,道:“无妨,我有徒弟。”
忘尘:“……”
竟无言以对。
…
辞别了忘尘和大黑,吴穹出了凼域的山涧谷口。
远远就看见孤零零站在风口处的小徒弟,正一脸哀怨地等在那里。
“咳咳咳咳……”
还不等吴穹走近,祁烈就发出了一阵行将就木般的咳嗽声,一副风再大点儿就要被吹走的弱不禁风样。
“打住!”吴穹尔康手阻止小徒弟的神经兮兮,努力清了清嗓子,解释道:“我来凼域有正事,不是为了忘尘才来的。”
这话说得很是别扭,但吴穹说完之后,就看见小徒弟呆了一瞬之后,肉眼可见的表情明快了不少,嘴里还问他:“真的?”
吴穹:“当然是真的。”
他一边说一边眼神闪烁。
那天夜里被小徒弟戏弄,说是试着帮他解封纹,结果又把他给弄晕了。
本来吴穹一肚子气恼打算回头就去找小徒弟算账来着。
但接下来的事情却让他没了去算账的勇气。
堂堂封吾圣主身种情蛊的样子……
之前祁烈的种种反常,吴穹都以魂魄不全来解释,倒也合情合理。
但突然真相放在眼前,那不是魂魄不全,而是动情的表现……
对他动情的表现。
吴穹莫名其妙就怂了,连怎么面对小徒弟都觉得艰难了。
比面对神智恢复的封吾,感觉还要别扭艰难。
所以他外出转了一大圈,去了南疆,又跑去魔族,最后来到凼域。
对于祁烈怎么会出现在凼域入口处,吴穹也毫不感到惊诧和意外,对祁烈为什么要学忘尘,他大概也了解了。
是情蛊的作用,让堂堂封吾圣主想三想四。
刚才他试探着解释了一句,小徒弟果然高兴了起来。
吴穹额头直冒冷汗,更觉得小徒弟看向自己眼神都不对劲儿了。
为了缓解压力,他忙转移小徒弟的注意力。
“我给你布置的课业完成的怎么样了?有没有偷懒?”
“没偷懒,师父吩咐的我全都认真做到了,不信你看。”祁烈说完扬手朝着一旁随意一挥。
“轰隆”一阵巨响,一旁那座笔直的山峰上,大片的青石被击落下来,原本篆刻着的“凼域鬼窟”四个大字,如今只剩“凼域”俩字。
吴穹:“……”
他忙去拉了小徒弟的手:“好了好了,师父知道你厉害,别胡乱出手……”
小徒弟不回答,只笑眯眯盯着他看,眼神不加掩饰的热辣辣。
其实以前小徒弟也是爱这么看他,更爱黏着他。
但之前吴穹从来没往别的方面细想过。
祁烈是他亲手赋生的,亲近于他也是理所应当的。
但知道了情蛊的所在,小徒弟的亲近自然就变了味道。
万年+的单身狗吴穹,从来没有相关事件的处理经验,一下子就慌了手脚。
他放开小徒弟的手,稍微离开了些距离,从未如此正经地对小徒儿苦口婆心教育道:“祁烈,你还小,要好好学习,好好修行,没事儿少胡思乱想,会影响修为进益的,知不知道?”
祁烈一听这话忙献宝道:“师父,我的录取通知书到了。”
吴穹:“那很好啊,你看,好好学习总会有回报的吧?”
祁烈点头,聆听师父的谆谆教诲。
之后他从兜里掏出两份信函出来,拿给吴穹看:“这个是S大的,还有这个,上面写着S大T学院,信封上的徽章好奇怪的样子。”
吴穹接过来看了一眼,乐了。
他正打算带着徒弟去铁河山庄搞事情,对方先一步主动送上门来了。
早已经融入凡间的铁河山庄,一直以学堂的模样存在着,这一点儿吴穹是知道的,他只是不知道有通天阁那样一个所在而已。
“这个地方好!”吴穹开心地拍了拍小徒弟的肩膀,道:“师父替你做主,就选它了。”
小徒弟对选哪里入学明显不太在意的样子,只是看见师父这么开心,也觉得很开心。
许多天不见憋在心里的想念这会儿忽然就涌成一团冒出来,他只恨不得立马扑到师父怀里,紧紧与他相拥。
只是心里有什么东西在克制着、压抑着,最后只允许他轻轻对着吴穹说了句:
“师父,这些天,我很想你。”
吴穹愣了一下,转头间恰好碰上小徒弟烈火一般望着自己的炙热目光,天罗地网般罩向自己。
蓦地心头一动,心跳不听使唤地加速起来。
吴穹心头警铃大作:卧槽卧槽卧槽,情蛊这玩意儿该不会传染吧?
第24章
吴穹带着小徒弟回了无字观。
大弟子孟谯又挺开心地跑到大门口来迎接。
他这种情绪外露的情况,还是祁烈来了以后才有的事情。
孟谯跟了吴穹也不少的年头了,一开始,吴穹就是借他来发泄心中怨气的,有事没事就把孟谯当成封吾的替身欺负,让他帮自己捶背捏腿、做饭收拾倒洗脚水,看他低眉垂眼顺从乖服的样子,吴穹心里就觉得舒坦。
后来孟谯太过听话了,任凭吴穹怎么使唤全都悉数接受,没有一丝半毫情绪上的起伏。
渐渐的,吴穹便没了最初的兴致,毕竟木头一样只知道听话的孟谯,再怎么样都不可能是真的封吾。
无趣得紧。
吴穹不再将孟谯当成封吾的“替罪羊”,只将他当成自己的大弟子,这么多年师徒二人也就这么过了下来。
孟谯依旧对他恭敬顺从,凡事以吴穹的意志为准则,几乎完全没有自己的情绪表达。
只是顺从有余,亲近不足。
直到祁烈出现,大徒弟的情绪表达相比从前有了些许不同。
吴穹和祁烈一前一后踏进无字观的大门,站在门边迎接的吴穹叫了声“小师弟”。
这一次没有上次那样透着一丝热烈,反而有些畏惧一般。
吴穹斜觑了一眼,就看见孟谯下意识地揉了下胸口,带着些小心地看着祁烈。
而这次的祁烈不像上次恢复封吾神智时那样高冷,也冲着孟谯打了声招呼:“大师兄,好久不见。”
孟谯便把揉胸口的手放了下来,乐呵呵地回了祁烈一句:“小师弟好久不见。”
…
日子好像跟从前没什么两样。
小徒弟黏在吴穹屁股后面几乎寸步不离,大徒弟勤劳地去做饭收拾。
只有吴穹明白有哪里不同。
“好好坐着。”吴穹呵斥小徒弟,让他在面前的矮凳上坐好,别总过来靠着自己。
祁烈听话地坐好。
吴穹上下打量审视半晌,逼问:“那天为什么跑了?”
祁烈呆鹅一样愣了半天,迷迷噔噔反问:“哪天?”
吴穹又把不知从何而来的那几张记载着情蛊信息的纸拿出来,放到祁烈面前,问:“是不是你弄来的?”
祁烈依旧一脸懵的表情,却也不否定,只说:“……我记不清了。”
吴穹“哼”了一声,用那几张纸在祁烈脑门上拍了拍,心情看起来却是很不错的样子,道:“看在你有点儿良心的份儿上,我暂时不跟你计较。过几天我跟一起去什么T学院报道,要好好表现,听见了没?”
祁烈乖巧点头。
吴穹暂时满意了,回身坐到炕沿上。
祁烈立马凑上前,跟吴穹肩并肩紧挨着坐着。
“师父,陪你玩几局?”
这一阵子还挺忙,吴穹有段时间没玩游戏打发时间了,倒也有点儿手痒。
不过……
他转头看向旁边贴过来的小徒弟,继续打量他。
“你是谁?”他又问。
小徒弟:“我是祁烈。”
吴穹又问:“那你怎么忽然变得厉害了?以前不是连个凝神聚气都做不到,如今随便一个抬手就能打掉半片山壁?”
祁烈有些茫然。
吴穹便叫了一句:“封吾?”
祁烈抬眸看向吴穹,眼神时而清澈时而纠结时而热烈。
吴穹隐隐有些担心,忙伸手点向祁烈的眉心助他安神。
其实他就是想试探一下,什么样的情况下祁烈会变成封吾,然后顺便看看能不能问出有关情蛊的线索。
但看见祁烈这幅样子,他又怕一个搞不好逼得太紧了小徒弟忽然发疯。
不急,慢慢来,吴穹心道,一万多年都过来了,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
入夜,小徒弟还在观中,他今晚要留宿。
这本是件十分平常的事情,祁烈从三五岁开始,就经常在无字观里留宿。
但今天吴穹对此提出了要求。
“留宿可以,自己住一间。”
小徒弟问:“为什么?”
吴穹反问:“你在自己家也让你爸妈搂着睡?”
小徒弟瘪了瘪嘴,道:“师父又不一样。”
若在以前,吴穹肯定会问:“哪里不一样?”都是一个脑袋两条腿的人。
但这会儿他不会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