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稷就笑他:“你至于吗?总不过是些不值钱的, 你要真喜欢,刚刚就多买几个,还为难老板, 非得让人给你加价钱。”
穆元咏摇头道:“多了就不值钱了, 这是你对我说得第一句祝愿。我要让它一直, 一直的保存下去。”
他说:“不知道现在福尔马林能不能制造出来。”
孔稷简直无语了:“你要拿福尔马林泡糖画, 你这不是糟践东西吗?”
穆元咏:“……咦?有吗?”他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
孔稷说:“糖画从做出来的那一刻起,最大的成就就是一口把它吃掉,才不算浪费吗!你这就像是明明有着花旦的样貌, 偏偏要去考科举。”
穆元咏:“难道不能吗?”
孔稷:“……”他一时无言:“好像举得例子不恰当,就比如一个杀猪焉用牛刀。”
穆元咏:“哦”了一声,他才明白:“你的意思是, 糖就应该当糖吃掉,是吗?”
孔稷一副孺子可教也得模样,重重地嗯了一声:“你总算是明白了,所以, 无论是我的心意也好,还是这个糖画本身的意义也好,只要你一脸幸福的把它吃掉,才是不枉这一切啊。”
他说着,伸出舌尖舔了舔小龙,嘶了一声:“唉哟,好冰啊,差点没把舌头黏住。”
穆元咏想了想,把糖画收了起来:“我还是回屋里再吃吧。”
孔稷:“……”都怪我做了个错误的示范。
这当然只是一个小插曲,但是又因为路上耽搁了一些时间,所以他们是比预想中的要晚到了那么一些时间。
此时寺庙里面已经人山人海了,穆元咏用力牵住孔稷的手,才不至于走散。
侍卫艰难的想要护住他们,但是实在难以抵挡人群的力量。
孔稷有些乍舌:“怎么会这么多人。”
他前头是个抱着儿子的父亲,儿子大概三四岁左右的样子,骑在父亲的肩头,嘻嘻哈哈的抓着他老爸的头发。
这父亲就拿手去挡,听到了孔稷的话就说:“公子你是不是不是边关人啊。”
孔稷想了想,自己确实不是,所以就老老实实地承认了:“所以这跟我是不是边关人有什么关系?”
那小孩被父亲把手拿来,有些不乐意了,开始试图拿手去附近的人头上寻觅,正好有个人头上大概是为了追时髦,就再发鬓上系了个红色的娟花,特别显目,他就说:“爹爹——花!”
这父亲极为艰难的,一边在人群中保持平衡,一边抓住自己儿子四处作乱的手:“那是别人的东西,不能碰,你还是玩你爹的头发吧。”
他放弃阻拦自己儿子在自己头上造次的手,这才回了孔稷的话:“边关最近不是多了很多新鲜事物嘛,都是咱们大雍的太子殿下弄的,这太子殿下不愧是天神下凡,文曲星转世,你看他那做工厂没有,那么大——”
他一脸兴奋的说。
而此时被说成天神下凡,文曲星转世的穆元咏回过头:“???”
孔稷强行压住笑意说道:“当然看到了,真的不同凡响!”他跟着这父亲一脸配合的在那里尴吹了一会儿,才问道:“那这又跟寺庙有什么关系呢?”
这父亲就说:“当然有关系啦!今年边关这么热闹,明年还不知道要热闹成什么样呢,大家都在才太子殿下又要折腾出什么样的新鲜东西,现在日子好过了,手上又有了些钱,所以大家就都想来寺庙里面求一求明年能够开个更好的头,希望太子殿下能够带着大雍走向不一样的未来。”
孔稷真的没想到:“这么多人……都是来替太子殿下求的?”
这父亲就说:“太子殿下威武不凡,可是神仙这种东西吧,又说不明白,现在势头这么好,大家都怕太子殿下会被人拦了路,我们有不能为太子殿下做些什么,所以想着来寺庙里为太子殿下上一柱香,告诉天上的神仙们,我们边关的百姓都站在太子殿下这一边,希望他们呐,也保佑太子殿下一路顺遂,带着边关,带着大雍所有的百姓一起,日子越过越好……嘿嘿嘿!”
他傻笑着,头上的儿子看到父亲高兴,也兴奋起来,用力一扯他老爹的头发。
这父亲当时就唉哟一声,笑脸变成了哭脸,他苦兮兮的拦住了自己家儿子作孽的手:“轻点哟,你老爹就这么几根头发,你给别一口气扯完了,明儿你娘又要骂你。”
本来这父亲说得时候,穆元咏就一脸问号的在旁边听着,先听着父亲说这事跟寺庙有关系的时候,他当时还想不会是这寺庙借着他的名头来肆意的传播自己的信仰吧,还想着好不容易出来散散心的,要不要这么扫兴。
可是听着父亲说完了以后,他半天没有说话。
本来还是一脸的不耐烦,一下子就怔住了,整个人呆呆的,站在原地半天没回过神来。
孔稷见那父亲走远了,心里面还有些感触,觉得暖呼呼的,就想找穆元咏分享一下自己的心情,结果回过头就看到穆元咏一副傻兮兮的表情,在那里扮演木头。
孔稷:“喂——你醒醒。”他伸手在穆元咏眼前晃,脸上露出极为灿烂的笑容,还恶趣味的道:“魂归来兮!”
穆元咏的视线终于定睛在孔稷的脸上,他说:“我不知道为什么……”
他说:“我突然好想哭……”
然后眼泪就啪嗒的从眼眶里面落下来。
孔稷先还被吓了一大跳。
“这是大喜事啊你哭什么啊!”
他慌慌忙忙的要给穆元咏擦眼泪:“都说叫你别哭了,怎么眼泪还越擦越多了,唉,你真是……”
他发现怎么擦都擦不掉,又因为太冷了,那泪水落在半路上就凝结成冰,成了个冰锥子立在穆元咏的脸上,别提多有意思了。
他就没忍住给噗嗤了一声。
“叫你别哭,你看你,脸上多了跟冰柱子了吧,等下摘下来,小心摘掉你一层皮。”
穆元咏哭得稀里哗啦的,他还第一次这么在当众面前,这么不英明神武过,平常要么摆着一副太子殿下的样子,要么就是一副装作自己很有智慧的模样,这么丢人还真是第一次。
好在广大的人民群众并没有认出这个哭得一脸稀里哗啦的俊美公子是他们天神下凡,文曲星转世的太子殿下。
孔稷就伸手去抱他,一边拍打着他的背脊,一边安慰:“好了,别哭了,我明白你的心情,我知道,你现在不是因为难过,你是高兴,你是没想到他们会为了你这么做,你没办法,一时之间就没忍住是不是……”
穆元咏梗咽着嗯了一声。
他说:“我上辈子做得不好。”
“他们都是一群很好很好的人,是我没有做好我应该做的事情,我辜负了他们,辜负了大雍,也辜负了你。”
穆元咏一双眼睛都哭得红通通的:“我现在才明白……我现在才明白,还好来得及……”
他说完又哭了起来:“我总算,还来得及。”
还来得及做一个好一点的,不辜负这些人期望的,一个带领大雍,带领所有人都走向一个崭新未来的人。
不是皇帝,也不是太子,他只想,只想做一个不让别人失望的人。
穆元咏的哭声闷在孔稷的肩膀里:“我真的,真的,好难过……”
孔稷说:“你不是难过……”
穆元咏呜呜呜的道:“我就是难过,我真的好难过,我为什么现在才明白,我要是早一点明白,就不会有那么多的人因为我而死过一次,我不能让他们再死一次……我,我要做得更好……”
他说着,抬起头,还有些不自信的样子,看着孔稷。
“我,我能够做得更好吗?”
孔稷实在是被这幅模样戳得心软到不行:“你当然能够做得更好啊。”
他说:“真不知道你怎么回事,一下子自信心爆棚,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天下没有难倒自己的事情,一下子又觉得自己这不行那不行,明明已经做了很多,还会自卑,你啊……你说我应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呢?”
穆元咏用着一种很软,很苏的声音,夹着微微的哭腔说到:“你,你就只用做你自己就好了,总之,总之,我会一直,一直来寻你的。”
孔稷没忍住,露出了一个复杂,又带着幸福,更掺杂着些许感叹的笑容。
“穆元咏,那你也只用做你自己就好了,你不用担心,在我心里的你,无论是什么样子,我都是最,最最最喜欢的,”他一连说了好多个最字,捧住穆元咏哭得惨兮兮的脸:“你能够明白吗?”
穆元咏:“……我,我明白的,”
他说着,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还好寺庙里面准备了热水,孔稷拜托侍卫向寺庙的方丈说了声谢谢,拿温水把穆元咏脸上的冰锥子给融化掉,否则真硬摘,搞不好就要破相了。
孔稷是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他动作极为温柔,小声道:“痛吗?”
穆元咏摇了摇头,又有些难为情:“让方丈知道我们的身份是不是不太好,本来,本来只是想要求一个平安……”
孔稷说:“难道让你顶着那模样大冬天的往回赶?总之,你不能让你自己的身体出现什么状况,知道了嘛?”
穆元咏乖乖的点了点头。
孔稷满意的笑了笑:“真乖。”然后在他被捂得温热的脸上亲了一下,
第106章 辉辉朔日(7)
边关百姓在快过年的日子里, 在寺庙里面为太子殿下上一炷香,这样的举动带给穆元咏的震撼是极大的。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他们会这么做,然后轻而易举的就击中了穆元咏心里面最软和的地方, 当天晚上, 由于雪下得太大了, 来得人又太多了,他们又在方丈那里暴露了身份, 所以想仿其他人那样,上一炷香就走是不可能的, 方丈怎么也要留他们一晚上, 说要专门为他们讲经,所以当天他们是在寺庙里面歇的。
穆元咏钻进暖和的被窝,抱住孔稷的腰:“……我觉得自己有点配不上。”
孔稷看他还沉浸在今天这件事里面走不出来, 转过身来, 对着穆元咏的脸, 看着他笑:“你就不高兴吗?他们那么喜欢你, 要是这个人是我,我躲在被子里都能够笑起来。”
穆元咏有些纠结的说:“我就是觉得我配不上他们这份心情……我还做得不够好……”
孔稷说:“那就做得更好一些啊。”
他伸手揪了揪穆元咏的鼻子:“还是你没有信心?爱哭鬼。”
穆元咏看着孔稷的脸,用力的点了点头:“嗯。”
“我会做得更好的, 好到能够配得上他们的这份期待。”
他这样说道。
——
第二天清晨,寺庙里的和尚早早就起来打扫,穆元咏和孔稷二人是在扫把扫雪的唰唰声当中醒来, 他们跟打仗似的把衣服穿了起来,这寺庙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还没有铺地暖,被窝捂了一晚上都捂不热, 一钻出来就被清晨的冷空气冻得直哆嗦。
孔稷看着穆元咏利落的解决了自己,还颇觉得欣慰,这大概是唯一一个会自己穿衣服的未来皇上,但是是不是皇上还要打一个问号呢,看穆元咏自己想不想登基吧。
不过他当太子的时间不会太长了,毕竟国不能一日无君,这会儿完全是太后在京城那边替穆元咏把所有的言论和流言蜚语都给按下来,也有因为很多大臣都不看好穆元咏的原因,但是随着穆元咏的名声越来越响亮,这些大臣就会开始对太后施加更多的压力了。
这种事,穆元咏和孔稷都明白,所以他们只能抓住每一刻能够做事情的时间做更多的事情。
当然,现在这些都被暂时放下了,他们就像普通人一般哆哆嗦嗦的分享了同一个暖炉。
穆元咏恼火道:“怎么地暖还没有铺到这里来,工程局那边是怎么做事的,地暖计划都实施了两个月了,我计划是一个月铺遍边关的。”
孔稷的手正好压在穆元咏的手上面,没好气道:“是你自己说考量大冷天工人工作的困难,放宽了时间,现在旧事重提的也是你。”
穆元咏被硬是憋了回去,有些悻悻道:“我这也是担心那些还没有暖气的百姓啊……你别老是拆我台。”
孔稷睨了他一眼:“就我们两个人,拆了台谁还能见着。”他一边说这一边感受了一下穆元咏的手:“你手暖和了,把位置给我让让。”
穆元咏反手握住孔稷的手:“我给你捂捂。”
小和尚就是这个时候进来敲门,双手合十道:“方丈请两位公子过去。”
这寺庙是穆元帝在的时候就建立了,曾经穆元帝就在这座寺庙听过经,此处还留有穆元帝的墨宝,写出穆元帝对于边关的看重和胡蛮的隐忧。
穆元帝之后,嫌少再有穆元氏来到此处了,此时的方丈自然不是穆元帝那会儿的那个方丈,这已经是第三任,这位方丈刚上任不久,年纪不大,大抵是因为第二任活得太久的原因,熬死了下一任继任者,所以他上任的时候,稍显匆忙了一些,有一些准备得还不是很成熟,比如年龄就显得太年轻了,但他的辈分偏偏又是最大的,是第二任方丈死之前几年收下的关门弟子,本来只是死之前的心血来潮,结果巧不巧就成了这第三任。
他很年轻,但是能被前任方丈看中,自然有其过人之处,他知道穆元咏的身份后,提供了住处招待穆元咏,唯一的要求就是穆元咏能够像当初的穆元帝一般再次听此地方丈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