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吴闻坐直了身子，这些事情搞得他抓心挠肺好久了。
　　“你先看看这个，你还有印象吗？”先生递了张照片给他，照片背后还写有拍摄的日期。
　　“9月×日…”是在他遇见先生后不久。
　　照片的正面是一个中年男人。三四十岁的年纪，留着胡子，下巴上有一颗痣，眼睛没有焦距地眺望着远方…
　　“这！”吴闻有些激动，看着先生的表情很是疑惑不解，“我记得这张照片，我上次去市郊的时候经过贫民窟…这张照片被放大了挂在阿几他那里！先生你怎么会有这张照片？”
　　“照片上着人是启明的首领。”纪窃生停顿了一下，“他是阿几的恩人。”
　　“啊？”吴闻知道启明，在他进入这一次的副本以前，他还在商城里听到玩家们谈论过这个组织。
　　当初他躲在道具区，听到他们是这么说的：
　　“启明…”
　　“我老婆就是…”
　　“死…”
　　“首领…去世…现在启明…乱…”
　　“可…人多…反抗…去启明。”
　　先生解释道：“这个人叫做宋昊轩，死之前也不过三十五的年纪。他一手创建的启明是一个反荣光，反精英计划的地下组织。
　　在阿几进入人类世界以后的第一个副本，他教会了阿几很多，从那以后，阿几就视他为恩人，加入了启明。”
　　“倒也像是阿几的性格会做出来的事。”吴闻感慨，“阿几…那孩子其实是个感情用事的人。”
　　“你说得没错，阿几确实是感情用事。”纪窃生也同意吴闻的观点，“不然宋昊轩也不会把启明交给他。”
　　吴闻其实在知道宋昊轩是启明首领以后，就已经猜到了那个组织易主的事情。
　　贫民窟那个据点，那么强大的财力，训练有素的成员，一看就不是阿几这样才进入人类世界几天的小孩能拥有的，更何况那金碧辉煌的屋子里还贴了那么大一张宣示主权的照片。
　　“宋昊轩享年三十五…实在太年轻了…”吴闻感叹了一句：“他是怎么去世的？”
　　“荣光做的。”纪窃生淡淡地说：“像这种异端，荣光不可能会放任不管的，他是被荣光派出的人给暗杀的。”
　　“这倒是意料之中…但是我其实不明白…宋昊轩为什么不选择将组织递交给其他更有资历的人？
　　他不可能光凭阿几重感情这一点就把偌大的组织交代给他啊，启明可是要和荣光这样的组织对抗。”
　　“当然还有别的原因。”先生把照片收回来放好了，“还因为阿几是个强大的数据人。”
　　吴闻有点懵，挠了挠头，“数据人…怎么说？”
　　“这是启明的策略，宋昊轩考虑到的是合纵之法。”先生神秘地笑了。
　　“…你可以解释一下吗…”
　　“合纵的字面意思还要我解释吗？”先生开玩笑道。
　　“不…我不是文盲…”吴闻无语，“你说明一下，为什么说将组织转交给阿几是合纵就好…”
　　“其实也不难理解的。”先生把桌子上摆放着的几张统计表格拿给吴闻看。
　　上面是他们千辛万苦收集到的几百场任务的投放玩家和通关人数比的整合，总的来说，玩家的死亡率相当之高。
　　“合纵是‘合众弱以攻一强’。荣光为一强，而因为精英计划而导致妻离子散，而投靠荣光的人们为众弱。
　　启明的存在，给了这群愤怒的人们提供了一个联合的平台，这就是我所说的合纵。”
　　“但要真正达到合纵的目的，则要借用阿几，或者说数据人阵营的力量。”先生笑着说：
　　“加入启明的人，各式各样的都有，还有各地零散的起义组织，因此需要一个镇得住场子的存在，免得启明人心涣散。”
　　“可是我不信宋昊轩只认识阿几一个数据人，他可以选择更好的。”
　　“但是只有阿几是感情用事的。”他们又绕回了最初的话题，“你应该感觉到了，大部分的数据人是副什么德行。”
　　吴闻明白先生的未尽之意，残忍，狡猾，嗜血…用负面的、消极的形容词来描述数据人们，并不会太过分…
　　“我知道关于阿几的事了，也难怪他现在变成熟了许多。”吴闻看着先生，“那么现在该说说你了，你为什么那天会满身是血？”
　　“阿几一个人处理启明料理不过来，所以我就去帮忙，正好数据人搜查队的人找过来了。”先生皱着眉说：
　　“我没有诋毁人类的意思，但是那些被人类‘驯化’了的数据人，已经完全接受了荣光的那一套，成了和他们一样的疯子…”
　　“数据人之间有特殊的感应你是知道的。他们循着我和阿几的气息找了过来，身上都配有武器，他们本想强行带走我们，可是我们打了起来，所以他们没得逞，我身上的血就是那时候来的。”
　　吴闻点头，他记得先生一身是血却毫无伤痕的样子，看来那些血是从数据人搜查队的人身上来的。
　　纪窃生有点头疼，“前一晚我们被发现的时候，还是在临江市附近。可第二天你去找阿几时，他们循着气味已经找到了启明的据点。”
　　“等等！”吴闻惊讶地瞪圆了眼，“你怎么知道我去找了阿几？先生你的意思是…难道…当时你也在启明？”
　　“嗯…”先生也没流露出心虚的情绪，“我本来是不想让你卷入启明的麻烦事的，所以没出来见你。”
　　当时他还在审讯那个找来的数据人，那人嘴硬，他又染了一身血腥。


第118章 现实世界2
　　纪窃生是不想让吴闻看见, 他还和npc时期一样，有暴力的一面。他怕他会配不上像吴闻这样好的人。
　　吴闻不清楚纪窃生在想什么，但是听他这么说, 自己也理解了为何那几天先生的态度变得冰冷了许多, 还想着离开。
　　他怕是担心数据人搜查队找来，给自己也带来麻烦…
　　“好吧…那先生你囤积分想要去做的危险的事情，不会就是要和荣光对立吧？”吴闻担心地皱眉, “难道…你们是想攒积分买热武器？”
　　“你猜得没错。”先生靠在沙发背上说：“但是对抗这件事我并不会参与。我只是看在阿几的份上帮他们筹备购买物资所需的积分而已。
　　况且…启明还是太天真了，和荣光对抗是没有用的，现在真正的症结所在已经是这个游戏本身了。”
　　吴闻领悟力和理解力都不差, “罗珊珊曾经说过, 精英计划的游戏系统是独立于人类的超智系统。
　　就算荣光在背后推波助澜，说什么构建完美人类的世界, 这或许会扭曲人类的价值观。
　　但是更重要的一点却是游戏本身还在挑选任务者，罔顾人们意愿而被迫参与副本。”
　　“并且, 它还在将制造的数据人通过任务的新式输送入现实世界，又制造了一重冲突, 因此现代文明的法则受到冲击也是必然的。
　　即使荣光倒了, 任务者的使命还是得继续，那么筛选精英的计划便没有办法停止。”
　　纪窃生愉快地带着笑看吴闻, 他一直都知道他面前这人有多聪明, 和他说话总是一点就通毫不费劲，“所以说，启明如果真要做, 就应该冲着毁掉超智系统的目的去。”
　　“啊…可是这样不行啊！”吴闻突然想到了什么，眉毛就纠结地拧在了一起看纪窃生，“万一…摧毁游戏系统会带来什么副作用…比如说回收外放的npc可怎么办？”
　　“不会的。”纪窃生是毫不担心，“在投放入现实世界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变成了人，尽管被叫做‘数据人’，可我也是有血有肉的，不再是一串数据了，它不能把我怎么样。”
　　听先生语气那么无所谓，吴闻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他挠了挠头问道：“那你今晚还出门吗？”
　　“我不是那么不解风情的人。”纪窃生笑得有点意思，眼睛在吴闻身上乱瞟，“难得你终于对我表明心意，我当然留下来陪你。”
　　“…”吴闻差点没被纪窃生话里的暗示意味给雷死，“不行，这太快了…我只是想给你做顿饭…”
　　“你想到哪里去了。”先生故作无辜，“我也只是想和你一起吃顿饭而已。”
　　…吴闻抽了抽嘴角表示怕了…
　　“好吧，那我先出去买点食材？”吴闻询问了一下先生的意见，他其实是觉得纪窃生在这个节骨眼最好是留在家里的，所以想自己一个人出门。
　　“等等。”纪窃生叫住了他，“我们出去吃吧。”
　　“出去？可是外面有数据人搜查队…”吴闻不赞同先生的提议。
　　“没事的。”先生浅浅地笑，“现在不抓紧时间出去转转的话，今后随意出门只怕会更加困难。”
　　“好吧。”吴闻心想也是这个道理，而且他相信，如果真遇上了出来找人的数据人，先生也会是嗅觉更加敏锐的那一个，一定会提前避开他们的。
　　纪窃生是开着车出门的，在车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吴闻聊天。
　　“你这一次的副本怎么样？难度还行吗？”
　　“其实已经过得比较困难了。”吴闻说话不掺一点假，“越往后，副本任务就越难，这一次我被投放的副本里，只活下来了三个人。而且…这丧心病狂的游戏竟然还选择了小孩…”
　　“他运气不好。”纪窃生有点冷淡地说了一句，“但是你这是第六个副本了吧？你能在游戏的中后段遇见小孩，证明他也不是什么简单角色。”
　　“…你说得对…”吴闻回想起了苏童乖戾的表现，耸了耸肩。
　　“除了小孩以外，活下来的人里，有女性吗？”纪窃生突然问了一嘴。
　　吴闻不太明白他问这话的意思，反射性地“啊？”了一句，但还是一五一十地回答：“没有，都是男人。”
　　“那就好…”纪窃生看了吴闻一眼就垂下了眼睑，低低地说了句。
　　吴闻不知道先生在说什么，抓了抓脸，倒突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但是这个副本有点怪，里头有催情的设定…对正常的男性不太友好。所以活下来的另一个男人是那什么…”
　　吴闻话没说全，他直了二十多年，突然间就要承认男人和男人的感情，还是觉得有点怪怪的。
　　先生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所以他是gay？”
　　纪窃生把车子停到了路边，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双手撑着吴闻座椅的两边，把他圈在了自己的手臂间危险地问：
　　“…他对你有意思？你把联系方式给他了？”
　　“没有没有！”吴闻尴尬地解释，先生这飞醋吃得太没道理，他这长相应该不是gay会喜欢的类型吧…
　　“没有是回答的哪一个问句？是他没有对你有意思？还是说…他对你有意思但你没把联系方式给他？”
　　先生白玉一样的脸和吴闻贴得很近，几乎是鼻尖对着鼻尖的，气息都喷到了吴闻的脸上。
　　…吴闻觉得这姿势太羞耻了，忍不住偏过头避开了先生那张让人有压力的脸，“是…是都没有！”
　　纪窃生看着他圈着的人，在座位上尴尬地不敢看他，悄悄地笑了。他明白自己长相的冲击力，不光是在人类世界，甚至在副本里，因为这张脸的缘故他也得到过许多的便利。
　　所以，他知道怎么用它来调戏自己喜欢的人，纪窃生舔了舔嘴角。
　　“哦？”他故意把声音放得低沉了许多，笑着逼问道：“那你呢？你…觉得那男的怎么样？”
　　“不怎么样！”吴闻现在都后悔他偏头的举动了，这样一来，他的脖子就正对着先生的脸，那地方敏感，被轻轻地吹着就粉了…
　　“好吧，我再问一个问题就放过你。”纪窃生看着吴闻脖子上那一片红，恶意地轻轻用嘴唇去触碰。
　　“我靠！”吴闻打了个激灵，全身都抖了起来…
　　他想迅速趴到窗玻璃那去的，但是纪窃生把他圈死了，湿润的嘴像是黏在了他皮肤上。
　　“你你你…你快问…”他有点崩溃…整个人羞得快要给蒸熟了，心脏也几乎炸裂…主要是先生…他…他竟然伸舌头…
　　纪窃生轻轻地抬起了头，他没有在吴闻的脖子上留下吮吸的痕迹，只是尝了尝味道。
　　“我以前明明百般暗示你，都没有成功，你这次是怎么的突然开窍了？”
　　这话之前纪窃生就问过一遍，现在又重新提起，明显就是对于问题的答案非常在意。
　　“好吧…”其实吴闻不太想说的，毕竟…他醒悟的原因有点那啥…但是他知道他今天必须给先生一个交代…否则大概率先生还会继续耍流氓…
　　“那我说了。”吴闻视死如归地握紧了拳头，“我给副本里的催情道具迷到了，然后梦到了你…”
　　纪窃生愣了一会儿，笑出了声，“哈哈哈，你还真是…”他坐了回去，系好了安全带，又重新启动了油门。
　　“你是梦到我怎么你了？梦里的我色诱你来着？所以你动心了？”纪窃生现在已经纯粹就是流氓本氓了：
　　“看来光是脸还真是不够，我怎么就没想到早点勾引你试试呢。”
　　“…”吴闻脸上的热度已经都能煎鸡蛋了…他忍了再忍，还是没忍住替自己辩驳，“先生你不要耍流氓…我不是因为你那啥才反应过来的…”
　　“那是因为什么？”纪窃生心情好极了，握着方向盘的拇指轻轻地打着节拍。
　　“我是因为…意识到我对那些女人都没感觉，只对你…我想到你的时候…我才发现的…你别把我说得那么外貌协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