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他没有伤?
那可真是手指勾一勾调动自身阳气就足够将这墓鬼吓得逃窜出十几里地去,哪还用将之骗进桃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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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云笈待那阴气收缩干净,上前拈起了那枚桃木刻,看到这手指长的东西因为阴气浸染,已经转变为深紫色。
他随手揣进口袋,准备等自己灵气不这么捉襟见肘的时候,抽空超度一下——毕竟这墓鬼也着实无辜,也不是故意害人,倒不必让它魂飞魄散。
他收好东西,平静地看向身后还傻站着的中年男人:“已经好了,之后您家里就不会有事了,当然最好还是让家里人多出去晒晒太阳,对于改善阴气重的情况有些作用。”
邱强恍恍惚惚:“这就……好了?”
徐云笈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墓鬼本身也不是什么厉害的妖怪邪魔,只是驱散而已,挺容易,”
邱强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若非刚才他亲眼见证了那超出常人三观的景象,他肯定不会相信这么一位年轻人,但是亲眼所见,由不得他不相信。
于是这位高大壮硕、堪称满脸横肉的男人肉眼可见的亲切起来。
“有劳大师!有劳大师!您真是高人!就这么轻轻松松就把我家里问题解决了!这可真是,救了我全家啊——只是您也知道,我对您这样的大师真的不太熟悉,不然也不会被之前赵根那骗子骗。也不知,您这样的高人出手……酬谢多少合适?”
徐云笈哪里知道这个世界的行情?
他想了想,只能道:“玄门中人,行事不过顺命随时。我出手也是因为今日卜卦算到一二。至于报酬……权看你心中计较。”
这是把皮球踢回给邱强。意思是你觉得我帮你这么大忙,该给多少给多少。
邱强嘴角抽了抽。
他原本想着可能也就是赵根的价格翻个倍,但是这位年轻大师,语气倒是不带半点烟火气,可这意思……他给的少了就是心不诚了。不过又想到,这样行当的人,如果有真材实料,结个善缘简直是无价的,多给一些倒也不肉痛。
当下笑道:“您出手是救了我全家。这份恩情不是金钱能衡量的,只是耽误您这么多时间精力,必然是要酬谢的。不知您看……二十五万如何?”
徐云笈心说这可真不少啊。
他本来听赵根说五万,还以为自己能够得到的也就是这个数了。却不知道邱强给了五倍的价格其实心里还有点忐忑。
他给赵根开五万算是看在对方名声的份上。但是毕竟昨天没看到效果,二来赵根虽然故作仙风道骨,然而和这个徐大师一比,只要是明眼人都能感觉到那种骨子里自信与否的差别。
这个徐大师年轻是年轻,衣着也简单如任何一个大学生,但周身气质却有着高深莫测的感觉。
看他轻描淡写出手,全然不似赵根那等骗子念念叨叨语气充满忽悠人的暗示,反而将他做的事情说得简简单单,似乎谁都能理解原理似的。但越是这样,越体现出他对玄学一道掌握得有多熟练,越体现出他强大的自信与实力。
邱强面对这位年龄可能只有自己一半多的大师,在亲眼看到那些黑雾之后,再生不起半点怠慢之心,只想着和这位打下一点交情,以后万一再遇到事情,哪怕得一二指点可能都意义重大。
他于是满脸堆笑表示想和徐云笈加个好友,也方便对方发给自己银行信息,然后转账。
徐云笈没有手机,身份上也有问题——只有一张派出所给的临时身份证明,闻言沉默了一下,低咳了一声:“我没有手机。”
邱强面露诧异:这年头八十岁老太太都玩手机,这么个年轻人……说他没有?
然后他就听到了一个“从小在门派修行,如今修炼有成才被师门允许入世,很多常人熟悉的东西他都没有”的故事。
邱强恍然大悟,一脸敬佩:“难怪大师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强大的实力!现代人都浮躁,只有避世修炼才能做到像您一样吧?”
接着又殷勤非常地张罗着叫几个弟兄陪他去买手机、办手机卡。听闻徐云笈如今身上没有身份证,他又主动说可以用他的人的身份证来办手机卡。
徐云笈不着痕迹了解了一下这个世界线上转账的方式,发现和他的世界差不太多。如果社交软件不绑定银行卡,那钱转给他也只能存在这个社交媒体账号上。他现在没有身份证,没法办银行卡,但好在现在手机支付很发达,直接用社交媒体线上支付生活似乎也不成问题。
徐云笈解决墓鬼之后,时间已经不早,只能次日再去办这些事情。
徐云笈昨晚住在青年旅社,但这种地方住一两日还行,不适合常住,于是便提出希望邱强能够帮忙找找可以租的房子——毕竟对方干建筑这一行,想来对于本地的租房市场有些内幕消息。
邱强听闻徐云笈“入世历练”没有住处,立刻热情地打电话张罗手下帮忙找一个可心的住处,然而一时半会毕竟是不能找到的,他又给徐云笈订了酒店房间,找人送他去入住。
这些杂事也耗费了徐云笈两三日功夫,待有了手机、住处找好,他这才谢过邱强的好意,重新去老街转一转。
这一回,他身上有钱了,来这里不再是摆摊做生意,而是来买点东西。
第10章 10
三日前赵根被人掀摊子找麻烦的事儿老街的人都还记得清清楚楚,八卦流言早就从街头传到巷尾,大抵也都知道有个长得很好看的后生跟着那伙人走了,据说去帮忙解决问题了。
只是徐云笈年轻俊俏,叫人难以想象他有什么大师手段,又见他一去不返,更觉得是赵根祸水东引、坑了小年轻顶缸。
私下聊起来,脑洞大开,都再猜那年轻大男孩如今怎样了。
“……那个邱强,手底下二三十号兄弟,手段特别狠。那天被赵根骗了直接动手打人!那小年轻肯定讨不了好。”
“可不是?我听我舅舅的邻居说,那孩子被赵根坑了,忽悠去做什么法事。你想想那孩子才多大?跟我闺女年纪差不多,我闺女还天天在家抱着手机电脑追星呢!那小孩能会个什么?”
“就是被赵根那老油子花言巧语骗去顶缸啦。我听人说他被邱老板带人结结实实打了一顿,好几处骨折呢。”
“真的啊?”
“那可不是?”
老街里开店的和老客闲聊着,将那日所见和零零星星的留言当做谈资。说得正起劲,忽然看到对面顾客望着对面表情都呆住了,店主狐疑地跟着看去,却看到一个略有眼熟的身影,闲庭信步似的走在这条老街上。
徐云笈感受到落在身上的各色目光,但都没当回事。
在术元大陆他是学院有名的天才,又不巧被一帮很有闲心的同学评上了什么“院草”,关注的目光就没少过。
这会儿便权当那些视线不存在,自顾自挑拣着东西。
老街上真货不多,但也有些合用的。
徐云笈挑了毛笔砚台,又选了些比较好的黄表纸,接着在那些古玩摊子上转悠来去。
他挑挑拣拣,选中了一件玉质法印,螭龙为印纽,印面阳刻隶书“阳平治都功印”六字,是一方张天师印。
他目中凝聚灵力,看到这方印上气息云蒸霞蔚,端然生辉,便知道是货真价实的法器。哪怕看起来年头约莫也就百年,但大概是有一位实力不凡的玄门人士用过,已将其蕴养得颇为不凡。
徐云笈便拿起来问摊主价格,对方似乎已看了他半天,这会儿犹犹豫豫问他:“你……你是不是那天那个,被邱强带走的算命先生啊?”
算命先生?
徐云笈一脸茫然:“我不算命。”
“哎呀,就是那个意思,风水什么的……”
这下徐云笈点了点头。对方眼睛“噌”一下亮了:“你没事?!”
“我有什么事?”
“那天的事情都传开了,大家都说你估计也解决不了邱家的事情,多半要被邱强带人揍一顿……”
徐云笈一笑了之,也没接茬。
不知那摊主从他笑容里读出了什么,眼睛一下子瞪他,压低了嗓音问:“你……你给解决了?”
徐云笈倒也不至于否认,于是点点头。
那摊主倒吸一口凉气,表情便立刻热络起来,一叠声说了不少好话,说真看不出来他有这等能耐,又踩着赵根说那骗子白活了几十年,不比小兄弟少年英才、通晓鬼神。说罢便一脸八卦想要打听他是怎么解决邱家麻烦的。
徐云笈不耐烦与他啰嗦,随口敷衍过去,接着便继续问那方张天师印的价格。
却见摊主眼珠子一转,笑嘻嘻道:“这印章可是唐朝流传下来的宝贝啊,是绝对的珍品,您看这线条,看这……”
“这印也就百年。你既然知道我的行当,在我面前就最好不要说这些没有意义的谎话。”
摊主脸僵了一下,又立刻换上笑容:“但这可是货真价实的道教法宝,对大师来说如虎添翼……”
徐云笈不耐烦,言简意赅道:“价格。”
摊主眼珠子又是一转。
“一口价,两万。”
徐云笈险些气笑了。
“两万?你怎么不去抢呢?”
“哎——您堂堂大师,看上的可必然是好东西。”摊主脸皮也厚,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图,哪怕他之前根本没看出这方印有什么特殊之处,但此刻徐云笈看上了,他立刻就觉得奇货可居,“就算您不买,这样的好东西也有您的同行想要不是?我这价格还开低了呢。”
徐云笈嗤笑了一声。
这印确实是好东西,灵气充足,但可不是谁都能驾驭的。
法器这东西若是由某位大师锻造或炼化的,自然会被塑造成最契合主人的样子。除非是神器那样哪怕只用出一丝力量也抵过旁物十成能耐的好东西,否则旁人运用,若非实力强悍能够降服此物,可能还不如使用新的自己蕴养。
以这个世界玄门遮遮掩掩、不占主流的架势,有本事运用这枚天师印的天师不知道有几人?这又得是什么运气才能跑到这么条街上路过这个摊子、遇到这枚印章?
徐云笈本身也并不是非要这印,只是看着还是件不错的东西想顺手买下来。得不到也就罢了。
瞥了眼摊主,年轻修者看到对方眼中贪婪,索性没再多说一句话,转身就走。
摊主本以为他是为了砍价假作离去之态,拿乔在那儿等着,满心以为这年轻人走着走着免不了要回转,谁知他就那么一路向前,在周遭所有人八卦的低语和好奇的打量当中——走远了。
“哎——哎——大师您回来!打个折!打个折行不行?!”
然而那身影看着移动不快,转瞬却已几乎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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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云笈在一家中药铺子里挑选了不少药材,准备到时候炼丹用,走出铺子时天色已经昏黄,他便准备回到租住的房子去。
路过那个古董摊子,却被摊主叫住了。
“有事?”
摊主早没了之前算计的模样,满脸赔笑:“大师不如再看看这印?既然与您有缘,何不带它回去?”
“你不是打着奇货可居的主意,要给它找个好买主?”
摊主尴尬地笑了笑。
徐云笈看过这枚印章之后,确实有不少好奇的人围过来看,但是没有一个真的要买。哪怕摊主说这是大师看中的,大多数人也只是瞧个热闹,在他推销的面前还道,“我们又不是大师,看不出这东西好在哪儿,花大价钱买个摆设吗?”。
摊主有意寻玄门中人来买,可他认识的人就这么些,这条街最有名的风水先生赵根都是个骗子,其他那些声名不显的还不知道怎样呢。他思来想去,也意识到自己碰到和徐云笈一般懂行的人的几率太小了,这印如无意外,就得按照几十年物件的价格卖出去,看在玉质还可以的份上或许能卖出个七八百。但在懂行的徐云笈手里,能拿到的价格应该还是更高。
于是他到底是叫住了徐云笈。
这会儿被这样问,摊主只得尴尬地道歉,又吹了些“宝剑赠英雄,这种法器就应该配您”之类的彩虹屁,只盼徐云笈出手买下。
徐云笈不喜欢此人,但那印的确是好东西。
他将张天师印放在手里,仔细看了看,开口:“两千,我带走。”
摊主满脸堆笑还想涨价,却被对面姿容清逸的年轻人一个冰凉的眼神硬生生震得开不了口。
对方道:“我不说虚的。这个价格我给的很公道。你想清楚了,除了我不会有人买。你要么两千卖给我,要么就继续奇货可居,看看能不能撞上其他买主。”
摊主觉得肉疼。可理智又告诉他徐云笈说的是对的。
他不舍地咬了咬牙,忍痛道:“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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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个不错的宝贝,徐云笈回住处的步伐十分轻快。
结果还没进家门,就接到了邱强打来的电话,说希望他帮个忙给一户人家看看。
电话里,邱强说出问题的是他妻子妹夫家的厂子。
邱强老婆的妹妹叫许颜雅,比邱强的妻子小她十几岁,长得很漂亮,两年前嫁给了一个离婚的四十多岁的老板,姓孙,名有为。
孙有为是个很厉害的人。他开的原本是个玻璃厂,结果近些年市场饱和产能过剩,利润渐渐下滑,以至于公司到了倒闭的边缘,老婆也和他离了婚。别人都劝他把厂子卖了及时止损,但孙有为破釜沉舟,咬咬牙坚持下去,决定转型升级,抵押了自己的房子和厂子贷款,从国外买了技术,又大手笔聘请了研发人员,立志做出纤薄又结实的玻璃,给电子设备提供屏幕材料。工厂连续亏了足足两年,如果不是原本他家在C市这个小地方纳税额相当不错、地方政-府帮着跟银行说和,银行早准备处理这笔坏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