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去张家吗？”
　　沈燮道：“张家我们怀疑有问题后去过不止一次，都没看出问题，我推测混沌——如果是混沌的话——不在张家。”
　　“唯一露出端倪的是家主张肃行。这么说，应该先去问问张肃行？”
　　“他要是真的和混沌合作，以混沌的能力与戒心，身上必然留下了混沌的印记，问是问不出来的，就算搜魂，混沌也宁可直接毁了他识海也不会让我们得到什么证据。”沈燮琢磨了一下，拧起眉毛“我可以在张肃行身上附上一缕神力，只是混沌的情况我不能确定，不知道他恢复到几成。若是全盛，我的神力可能会被发现。……嗯？你在干什么？”
　　徐云笈从手机上抬起头，非常自然地将手机界面转了一下给他看：
　　“针孔摄像机，迷你监听器。找个机会放在张肃行身边就行。这销量高得让人来气，又不是所有人都像我这样准备挑大boss，谁知道那群下单的人买这个干什么？等我收到货了反手就是一个举报。”
　　沈燮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心悦诚服：
　　“确实，即使是神兽凶兽，也没有检测这种毫无灵力波动的东西的能力。”
　　.
　　这之后几日，徐云笈筛了一遍培训班报名情况，把有疑似国外背景的、官商背景的剔除，免得影响社会平衡，其他的报名者用抽签小程序筛选，非常干脆利落地筛出了一百人，叫孙泽思通知他们报名成功。
　　另外就是李成才那孩子。
　　徐云笈让超管司帮忙给找了个中学。再怎么说还是十五岁的孩子呢，由于之前在尤李村，学习进度很落后，现在也就是初二年级。但他基础不太行，徐云笈也不知道能不能跟上京城的教育，会不会被其他同学排挤。
　　但这些问题都是入学之后才要考虑的，总归得先上学。
　　李成才具有和大多数年轻人一样的毛病：不爱学习。
　　本来怀揣着修仙梦，满脑子都是什么随身老爷爷、逆袭打脸升级流，结果捡了自己的师父第一件事就是给他一张学籍卡一套校服让他去上学。
　　李成才整个人都垮下来：“我们不是修真的吗？为什么要上学？”
　　徐云笈二话不说，把一本给培训班学员的课本扔给他：“念。”
　　念？
　　李成才翻开书，择一页念道：“双柔得中。……什么传云？”
　　“彖，tuàn。”徐云笈提示了一下，“继续念。”
　　“《彖传》云，‘柔得中’兼指六二与六五而言。六二与六五皆为柔。双柔得中，象才力弱者得正中之道。”
　　“好，先念到这儿。什么意思。”
　　“……”
　　李成才抬起迷茫的脸，满脸都是小问号和它的朋友。
　　徐云笈微微一笑：“你再翻翻书。”
　　李成才翻了翻，里面包括但不限于用象限法理解方位，用质点运动框架解析传送阵基本架构，元素的动量守恒定律，复合阵法的循环语句和条件语句综合练习等。
　　他颤抖的双手翻回封皮，上面用标准的黑体字印着：
　　《修真基础（上）》。
　　李成才抬起头，对上了老师含笑的鼓励的脸。
　　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老师我要回村！我不修仙了，修什么仙，我修铁路去吧我！”
　　“想修铁路啊？技工证了解一下？”
　　李成才扑倒在桌上。这一刻他年轻的心里充满了生命不能承受之痛。
　　徐云笈愉快地送李成才去上学了，回来琢磨了一下，又打电话给孙泽思：“之前忘了说了，你通知新学员们被选中的时候，顺便跟他们说一下，修仙到进阶班毕业所需要的学习能力至少是高中文言文水平、普通高等数学水平、大学物理水平、高中化学水平和普通大学计算机水平。当然了，考虑到进入培训班的学生未必都具有这个能力，我可以额外请人开设相应辅助类培训班。大家也可以自己选择在课外时间学习。”
　　孙泽思的声音微微颤抖：“您说的进阶班毕业……也包括我们这一届吗？”
　　“当然。”徐云笈一本正经，“你们班很多同学不是想学我炼丹的控火技术和布置阵法技术吗？恭喜你们，今年就可以学到。不过想要学明白原理，至少要具有一定的基础素质，你说是不是？考虑到大家参差不齐的文化水平，进阶班可能需要一到五年毕业，也跟同学们说一下，好好学习，避免留级啊。都是一起入学的，谁蹲班谁尴尬是不是。”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声哀嚎。
　　徐云笈挂了电话，再次确认，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尤其是某位知名不具的孙姓同学的痛苦之上，
　　就是很开心啊。
　　给学员们紧了紧弦，确信他们这几天应该会愁眉苦脸没时间想到自己，徐云笈的注意力就都扑在了龙脉的事情上。
　　谢正等人这几天一一跑完了七条龙脉，不出所料都有道之力封印。
　　即使是獬豸也只是能认出那上面刻纹的水平，做不到抹除。沈燮只能每一处都走了一趟，抹掉道之力，再让他们继续探索。
　　只用了两天功夫，七个龙脉七寸都被摸了一遍，加上徐云笈和沈燮最早去的地方，就是八个点。
　　谢正和禺长珥他们拍了不少照片回来，徐云笈就像是文物修复工作者一样，把这些照片摆在桌上，然后仔仔细细照着描绘下来，并且尝试着用不同角度将这些阵法、刻印组合在一起。
　　一番分析苦算，稿纸废了一筐，青年终于从桌上抬起头来，一掌拍在桌面上：
　　“我知道了！”
　　八条龙脉的七寸处，皆凿了一口深井，便如铁钉穿刺般刺伤了龙脉最薄弱处。
　　每一口井中刻画着窃夺龙脉本源的阵法，是有人妄图转移龙脉本源、趁其脆弱将其联结山川江湖的能力削弱，然后以己身替之，以己为龙脉，夺天地之力、借自然和人民气运飞升成仙。
　　这八处阵法落在乾宫、坎宫、艮宫、震宫、巽宫、离宫、坤宫、兑宫八处，彼此呼应，隐隐相照，已经形成了相勾连的更大的阵型，只缺中宫一点，便能入画龙点睛一般聚气生灵，将这八条龙脉——还有中宫尚未动手的第九条一起，全数纳入彀中，尽吸龙气，偷梁换柱，剥换八条龙脉的龙气，以己身相替，借势成仙。
　　八处龙脉，正是八卦八方。四正四维，以八卦神所居，故亦名之曰宫。
　　如今徐云笈将这八处阵法拼起来，逆推回去，正应了“太一下行八卦之宫，每四乃还于中宫”之说。
　　中宫，正应当是幕后之人所居！
　　有言道中央者北辰之所居，中宫是整个阵法当中最核心、最关键的地方，也是能够将大阵勾连的核心。
　　幕后者——或许是混沌，不管想要利用这些龙脉如何行事，都必须在此地才能够即使掌控在外的八脉。
　　徐云笈一番辛苦，总算是结合其他八处阵法的位置推算到了这个关键地点。
　　他再等不及，有些急迫地抓着一叠稿纸去找沈燮。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感觉基本都在折腾学生哈哈哈哈哈


第90章 90
　　徐云笈一番测算,推测出了即将被下手的、也是幕后之人最可能的藏身之处：
　　H省龙陵山。
　　不过这山是国家5A级景区，每天都游人如织，徐云笈他们不可能就这么跑上去然后挖幕后之人的老巢，万一到时候再来一场轰轰烈烈的战斗，那麻烦可就大了。
　　所以徐云笈还是跟超管司先报备了一下。
　　于祥英头都大了,只觉得这位是见天儿地给自己出难题：
　　“您别冲动——千万别冲动，我先打个报告成吗？”
　　语气听着怪可怜的。
　　徐云笈答应了：“行行行,没批文之前我一步都不踏上龙陵山成不？”
　　对方的老巢是暂时不能偷偷探访,不过也没关系，徐云笈也做好了双管齐下的准备。他买的纽扣大小的录音器，还有针孔录像机兼定位器到了。
　　徐云笈找到张肃行——非常好找,这位董事长行程很多时候都是公开的。他寻了个机会,找了个对方独处的时间，悄悄隐身过去把人弄晕，把监听设备放在了张肃行的皮带扣上。
　　混沌再怎么厉害，也不至于能够屏蔽现代监控手段吧。毕竟法术有代沟啊。
　　“在做什么？”
　　沈燮被超管司和国安部请去开了一下午会，回家就发现徐云笈正端端正正坐在桌子前,眼前的笔记本电脑里传出嘈杂的声音。
　　“在听张肃行身上的录音。”徐云笈看他突然出现在身边，早已习以为常,拍拍旁边的沙发示意沈燮坐下，“之前一直在这儿外放,都是他那点鸡零狗碎的私事，但是刚刚忽然声音有点异常，听着似乎有一个有点诡异的声音问他‘你来了？’。可是张肃行刚才明明回了张家哪儿也没去。”
　　他正说着,笔记本里实时传出了声音：
　　“跟老祖问好。”
　　听声音，是张肃行。
　　跟老祖问好？
　　徐云笈一下子精神了，给沈燮比了个眼色就安静下来，抓着笔随时准备记录。
　　另一个声音哼了一声。
　　虽然是用录音设备传过来的，音质不太好，但仍旧可以听出那个声音干瘪如枯枝树皮一般的质感。
　　对方应该是个老人，一个很老很老的老人。
　　他被张肃行叫做“老祖”。
　　沈燮立刻想到了一个人，修真界明面上实力前十位，张家那位通达后期的、93岁的老祖张显荣。
　　此时这个苍老的嗓音道：
　　“阵法如何了？”
　　“回老祖的话，这片地方毕竟是景区，又不像别处可以拿到开发权然后随便处置。这里我只有晚上偷偷过来以法术挖掘……”
　　“不要废话。我只问你，进度如何。”
　　“大约再过十几天功夫就……”
　　“十几天？”那干瘪的嗓音一下子尖利起来，“我跟你说过，再过半月就是时候了。若是到时阵法不成，坏了事，你几条命都不够赔的！”
　　“是是是。”张肃行听起来特别服帖恭顺，都不敢哼一声哈一声的，只知道答应，“请您放心，深度基本基于快达到了，我这两天晚上连夜赶工，一定布置好。”
　　另外那声音勉勉强强地“嗯”了一下：“你自己记着就好。成功了，我飞升成仙，你也能用龙气至少升至升仙境。若是不成……”
　　这声音没说下去，只是意味深长地冷笑了一下。
　　张肃行便立刻道：“不会不成，侄子一定给您办得妥当。”
　　对方随意应了声，又道：“皮给我绷紧了，别叫乱七八糟的人看出端倪。——别的都无所谓，那个什么应龙的，一丝一毫都不能知道！再出现去年那会儿的事情，把他注意力引过来，大人未必还能周全天机！听懂了吗？”
　　“是！是！侄子知道，一定不出纰漏！”
　　那苍老的嗓音咳嗽两下，就轰人了：“那你去吧，早点把阵法布好。”
　　“是，那我先去了。”
　　之后便传来门的合页开合声，又有人行走间衣服摩擦的声响，再没什么关键信息。
　　徐云笈却已经觉得听够本了。
　　他关了笔记本，在纸上写写画画：
　　“张肃行还不是张家说了算的。他堂堂一个张家家主，在这位‘老祖’跟前跟个哈巴狗似的。张家这个老祖才是关键人物，而且听起来他才是那个想飞升成仙的，张肃行只能跟着喝口汤。”
　　“这个张家老祖提到了我。”沈燮坐在一边看他写，双手放在桌面上，十指交叉，“还说‘大人未必能周全天机’。看来张肃行身上那股遮蔽天机的气息，是背后这个‘大人’的……能够遮掩天机，很可能就是混沌。也是他用了道之力。”
　　“嗯。”徐云笈点头，把这一点记下来，“看来混沌也知道你——说不定就是张肃行说的。上回我带着你去张家帮李菲菲讨个公道，混沌大概是警惕了。这个张老祖像是混沌的传声筒啊，他应该是真正和混沌合作的那个人，修为更高目的也更大，张肃行听命于他。再一个，我之前的推断基本得到验证了。张老祖提到‘景区’——应该就是龙陵山。国家5A级景区嘛，张家再厉害也没本事去那儿开发房地产，看来是张肃行亲自在龙脉上打洞布阵了。”
　　沈燮听着他梳理，时不时点点头。
　　很快那张纸上就被徐云笈写得密密麻麻。
　　青年忽然笔下一顿：
　　“不过，张肃行我记得之前已经回家了，没有出张家。这个张老祖……传言中早就去什么好山好水修身养性去了，怎么难道还在张家？我之前以为他应该在第九处龙脉那里的，难道我猜错了？”
　　“张肃行之前进了张家，未必还在张家。如果他在房间里布置过定向转移的阵法，那就不一定了。”
　　徐云笈眼睛亮了下：“有道理。可能是转移阵。对啊——既然龙陵山不能开发，这件事情又极度保密，张肃行肯定不会把事情交给别人做，那他自己要天天跑去龙陵山跟个耗子似的挖洞。他本身实力不知道怎么样，虽然掩盖过，但肯定仙阶以前，那怎么也得单程一个小时以上。张肃行自己都七十多了，这么个往返法大概受不了，必然要布转移阵的。”
　　得到了重大线索，青年整个人都十分精神，站起身在客厅转了两圈：
　　“我得跟超管司交流一下情报，跟他们说说这个事情，顺便要一下张老祖张显荣的资料。——还有龙陵山的批文，我得催他们快点了，不然我们就要自己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