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个姑娘做道侣就更糟糕了!她们又麻烦又娇气,而且你能想象吗,她们居然还想让你减少修行和训练,陪她们消磨时间?!”见谢眠没给他回应,陆翡之越发着急,绞尽脑汁,他从来没有这么认真地去回忆过身边的姑娘们。
突然,他意识到谢眠性子沉静,平常也会对看起来安静乖巧的女孩子更照顾一些,顿时眼睛一亮:“而且她们看似一个个温柔似水,其实都是假的!陆莺最讨厌了,还没学会说话就先学会告状装可怜!还有我之前见过的那个医修!我娘跟我说她性子文静,结果怎么样?一言不合就伸手打人!”
谢眠推了推不断凑上来,打扰他尝味道的熊孩子。然后又将蒸着的点心取出来,端到院子里的石桌上。
熊孩子眼巴巴地从厨房里追到院子里,把人堵在桌子边,非得让谢眠给个答复。
谢眠脸上神色平静,但如果站在他对面,就能发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再麻烦再娇气,还能比我们家少爷更麻烦更娇气吗?”
陆翡之也好意思说别人。
谢眠想起了他刚救下陆翡之的时候。十二岁的少年一朝落难,后有追兵,晕倒在荒郊野外,可怜兮兮地像只灰头土脸,泥里滚过的鸟,被一时突发善心的人捡回了家。
说起这个,谢眠后面一直很奇怪,陆翡之一直都是个骄傲又爱面子的人,不肯轻易对人示弱。可他刚捡到陆翡之那时候,陆翡之好像特别害怕他。每次谢眠接近他,都感觉他全身的毛都要炸开了,色厉内荏,看起来凶,其实恨不得把自己藏进被子里瑟瑟发抖那种。
谢眠当时还以为他是受过什么虐待,对陌生人有抵触情绪,所以惶恐不安,心中还很是怜爱了一番……
可惜后面大家熟了,就开始暴露本性了,这个我不吃,那个我不穿!长得有多好,性子就有多恶劣,就连谢眠这种自认情绪稳定,性格不错的人,每天都有一百次揍熊孩子的冲动。那可真是麻烦娇气到了极点,一看就缺乏社会的毒打。
当然后来谢眠也确实替社会“毒打”了他几顿……
谢眠把跑远了的思绪拉回来,看向眼前虽然长得比自己还高,容貌昳丽,但仍然能看出过去痕迹的青年,无奈又好笑道:“少爷,灶台上还煮着汤呢,您要是不打算吃‘干锅’,能不能先放我过去盛汤?”
陆翡之被谢眠一句话噎得半死,等谢眠熄了火,盛好汤,在桌边坐下,才愤愤又委屈地反驳道:“我当初麻烦娇气,你也没迁就我啊,还打我。可你找个姑娘家,难道你也能打人家吗?”
“她们可不像我这么好欺负!别说你打她们了,就算她们打了你,”陆翡之似乎对挨了那一巴掌怨念很重,幽幽地看着谢眠,“就连你的爹娘,你最好的兄弟,都替她们说话,觉得你挨打是活该。”
谢眠算是服了他了,终于举手告饶:“我没说要找个姑娘做道侣。”
陆翡之立刻坐直了身体,眼神锐利:“那男子呢?”
谢眠无语:“也不。我谁都不找,好了吧?”
陆翡之终于放松下来,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对嘛!谈情说爱完全是有百害而无一利。多少人耽于情爱而遍生忧怖,心魔丛生。就连我爹娘,他们恩爱情浓,极少争执猜忌,也还是难免耽误修行。”
“阿眠。”陆翡之看着谢眠,天边的星光尽数落在他眼底,映得一双眸子宛如星河,“我们说好了要一起飞升,对吧?”
谢眠忍不住问了一句:“要是我飞升不了呢?”
“一定行啊。”陆翡之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信心,没心没肺,笃定异常。但他很快又警惕地补充了一句,“只要你别一天到晚想着找道侣。”
谢眠:“……吃饭吧。”
我不过是劝你别一天到晚欺负你妹妹,什么时候“一天到晚想着找道侣了”!
饭后,陆翡之洗碗归来,谢眠随手扔给他一个红色的穗子。
陆翡之接过那个穗子,好奇地打量了一番:“这是什么?”
是系统所谓的“第三步”——为他做一件贴身带的配饰,倾注你饱满的爱意!就算你们不得已分开,也好让他能时时刻刻想起你!体会到你对他的牵挂!
谢眠平静道:“我打听了一下这次摘星会的事,好像高手不少,为你做了个小玩意儿,里面藏着一道符,有点防护作用。你系着吧。”
“有点丑。”陆翡之有点嫌弃,但还是系上了,“知道啦知道啦。我会小心的。”
作者有话要说: 肥之【委屈】:我也是个公主啊!
第9章
云渺分东西南北中五洲,摘星便在中洲境内,与朝凤城所在的南洲隔着茫茫海域。御风过去未免太耗体力,众人便乘鸾舟。
在其他地界上飞的时候,晚上还能停了舟,住在朝凤城的产业里,到了这大海上,就只能住在舟上了。
此次朝凤城学过参加摘星会的人不少,还要加上谢眠这类去凑热闹的,和随行的长老,这云舟便显得不够松快了,少不得有人得两人挤一间房。
原本怎么也轮不着陆翡之挤。但他听到这话,便很自然道:“我与阿眠住一间。”
分房间的那位师兄性格活泼,闻言便挤挤眼道:“这还用说?放心吧,便是有那空余的,我也给你俩划在一间里。”
谢眠原本也没在意过这些事。但自从他去了一趟书肆,知道这朝凤城里到处都是他俩的话本,甚至还有那些带点颜色的册子,也不知道多少人看过,如今被人打趣,就难免有些不自在。
他看向陆翡之,温声道:“你到时候要与人比试,路上还是好好休息,我与其他不参加摘星会的师兄弟住一间就好。”
陆翡之在外面倒是很能端架子,皱了皱眉,冷着一张脸:“你能受得了跟别人挤?”
谢眠这人看似苦出身,平常又温和好脾气,好像什么条件都能将就,其实很不习惯与其他人太过接近。之前一次出去除魔,他们一行人被阵法困在了山里,所有的芥子都打不开,众人只能挤在一个山洞里睡觉。谢眠那时候每晚都坚持在洞口守夜。
修行者不必像普通人那样依赖饮食睡眠,但长此以往,终究疲惫。
众人都以为谢眠习惯了照顾别人,赞不绝口。唯有陆翡之知道,谢眠是睡不着。
后来他去外面陪谢眠,等夜深了,便强行像抱孩子一样,把人搂在怀里,一动也不许他动,要过上好久,谢眠才能闭上眼睡一会儿。可若是动静稍大一些,立刻就会警惕地醒过来,和平常在家里赖床迷糊的人,完全是两样。
若是真的让谢眠与其他人挤一个屋,估计又得整晚整晚地熬着。
“我还不知道你吗?”他还记得谢眠之前嫌弃他麻烦娇气,又知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谢眠不会下他面子,便趁机报复,“娇气又麻烦。”
谢眠:“……”
有一位师弟见气氛不太对,连忙劝道:“其实房间够的,只有三间房需要两人同住。陆师兄与谢师兄各住一间便好……”
分房间的师兄却没等他劝完,就将手里的那枚写着房号的玉牌丢了出去:“要吵架回屋吵去,我这儿还忙着呢!”
陆翡之接过牌子,也没说话,一把扯住谢眠的手腕,转身就走。谢眠仓促之间,只来得及回头,对被他们打扰的几位同门笑了笑,神色略带歉意。
那师弟入学宫的时间比较晚,没怎么接触过他们两个,只听闻陆翡之天之骄子,目下无尘,眼看着也确实脾气不大好。
谢师兄也是好意,想让他好好休息,他便那样恶声恶气。
想起刚刚的场景,师弟有些不安,问道:“陆师兄不会跟谢师兄打架吧?”
虽然谢师兄与陆翡之齐名,修为应当也不差,但他一看就觉得,谢师兄那样斯文温柔的人,只怕折支花也不舍得的。遇上那种不讲理的人,肯定会被欺负吧?
唐逸然翻了个白眼。
他曾经天真无知的时候,也觉得谢眠一看就像个软包子,天天和陆翡之那种小混蛋在一起,估计是个倒霉跟班,少不了受气。直到几年前,他和好几个同门一起去出任务,其中便有陆翡之与谢眠。
他们总算循着线索,找到了那个食心吞魂,已经堕魔的邪修,将其击杀,却被那人临死前的反击困在了深山老林里。那阵法没什么杀伤力,只能将人困上十几天,灵力无法调动,连身上的芥子都打不开。外面又滴滴答答地一直下雨,七八个年轻人,只好挤在一个小山洞里,等待阵法自然消散。
谢眠觉得这里不安全,坚持要在外守夜。
一天夜里,他想着谢眠一直熬着也不是个事,便打算悄悄出来,劝谢眠回去睡一会儿,自己来值夜。结果走到洞口,就看到了惊人的一幕。
今夜雨竟然停了,难得有月光照进来,将洞口映地一片银白。
如银月光下,陆翡之席地而坐,靠着山壁。那山壁凹凸不平,又很潮湿,唐逸然不用猜,就知道绝对不怎么舒服,但这位平常锦衣玉食,连弓上都要贴金饰的大少爷,却安静地靠在上面,一动也不动。因为他怀里还抱着一个人。
谢眠像是个小孩子,整个人蜷缩在陆翡之身上,呼吸平稳,显然是睡着了。
唐逸然一惊,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陆翡之已经转过头来,眼神带着浓浓的警告和怒意,硬是让唐逸然忍不住退了一步。
唐逸然想到这儿,嘴角又抽了抽。
什么嘛,我又不知道你们在外面谈情说爱,干嘛那么大火气?啧。
他瞥了一眼尚且忧心忡忡,有些走神的师弟:“你若敢去再送一个玉牌,让他们分开住。我敢说,谢眠不会有任何事,你肯定会被陆翡之射成筛子。”
“另外,”他看着这位自从谢眠出现,眼珠子就没转开过的小年轻,今日难得有些好心,“外面的人我们不提,只说这朝凤城里,惦记谢眠的不比惦记陆翡之的人少。”
是,可能比起家世,比起修为,谢眠是不如陆翡之。可烈烈骄阳虽然引人追逐爱慕,明月也自有让人倾心之处。
“但隔三差五,这朝凤城里就有人找陆翡之示爱。”虽然大部分只是去了个遗憾,也没抱什么希望。可同理换到谢眠身上,“你见过有人敢去谢眠身边献殷勤吗?”
唐逸然语重心长:“陆翡之的脾气,可不像谢眠那么好。”
明月虽好,有恶鹰看护啊。
那师弟脸顿时白了一下:“你的意思,谢师兄与陆师兄是……”
唐逸然拍了拍这个小可怜,刚起爱慕之心,就得知对方有主。虽然是很惨烈,那也比被陆翡之弯弓射成筛子强啊:“没事去朝凤城书肆里买本《双璧交辉之我与你相识的十五年》,经过我们考证,大多都是真事。人家俩是同患难共富贵,青梅竹马十五年的交情,别惦记了,啊。”
……
谢眠不知道舟上正有人科普他和陆翡之的“倾城之恋”,他在收拾房间。
屋子不大,只有一张床,但住两个人也不算挤。
谢眠只是在外面有些尴尬,屋子里只剩下他和陆翡之两个,他倒无所谓了,踢了倒在床上的陆翡之一下:“起来,还没换被褥呢。”
陆翡之滚个身,灵活地躲开谢眠踢的那一脚。
谢眠看了一眼陆翡之的腰侧,那里只挂着他常带的一块玉佩:“我给你的穗子呢,你怎么不戴?”
谢眠当然不在乎他戴不戴,但陆翡之若是不戴,系统又要开始作妖了。
莫非是嫌丑?谢眠可懒得再给他编朵花出来。
陆翡之拉开衣襟,那穗子便系在里衣的一枚扣子上,看起来不伦不类的:“我戴在里面了。”
还好意思问呢。
“你也不找人给上几个防护咒,就这么拿几根绳子随便一拧,就给我了。我戴在外面,就算不弄丢,风吹日晒的,不掉色吗?”
只要戴在身上就行。谢眠把芥子随手丢给他:“我出去找莫夫子问个事,你把屋子收拾了。不准偷懒,被褥,茶具都要换了,知道吗?”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肥吱瞪他只是因为:“好不容易才哄睡着!你一出来人又醒了!”
诸位,你们叫“肥之”“肥吱”“肥啾”也就算了,叫“肥子”的是什么鬼?!我们肥吱只是毛有点蓬松而已啊!
第10章
朝凤城学宫随行的夫子们住在鸾舟的最上层。
谢眠提着一个点心盒子,刚走到莫夫子的房门前,就听到里面吵吵嚷嚷。
“下去下去,到我坐庄了!”
谢眠敲门,应声推开后,发现里面果然挤挤攘攘好几个人。鸾舟还没来得及飞呢,随行的夫子们已经攒好了局。大家大概准备靠打马吊度过这十几天。
他迈步进去,夫子们扫了一眼,立刻投入到下一轮的牌局,眼神狂热,完全看不出平常严肃矜持,仙风道骨的师长模样。
谢眠也习惯这场景了。他把点心取出来,又把桌面上早变温了茶水倒掉,重新用小火煮了新的茶,给他们一杯杯倒上。
等茶香在室内散开,那边也刚好结束了这一局。
莫夫子拿起手边的茶盏,再想想自家傻啦吧唧,没有半点眼力见,一打马吊比自己还积极专心的徒弟,不禁悲从中来。
勤奋好学又天资聪慧,这就算了,还特别温柔贴心,为啥这样的徒弟我就收不到呢?!
他看着谢眠的眼神分外慈祥:“阿眠过来,是有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