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
　　归祈又上了一步。
　　灵魂撕裂的剧烈疼痛让他面色有些发白，握刀的手都颤抖了，砍怪的动作却依旧流畅。
　　系统沉默片刻又继续。
　　“我觉得很可惜。”
　　“您熬了两天，写了小半个笔记本，才扩展完成了这个世界线，就这么销毁了，您不觉得可惜吗？”
　　左哲呵呵：“可惜什么，没了小半个记笔本，我还有大半个笔记本。”
　　说完，左哲觉得呵呵不足以表达他的鄙视，翻白眼才更能提现他对系统的嘲讽，但想到系统看不到，也就懒得浪费力气。
　　系统还不肯放弃：“另外，您大概不了解试炼之地，在您看来这里生死无常，草菅人命。但其实这里的交易最公平。”
　　左哲：“哦呵呵。”
　　你说归你说。
　　我就写我自己的。
　　“现实中有很多有着强烈渴求的人，我会检测到他们。在经过他们同意后，跟他们签订契约。”
　　“他们分裂出一缕灵魂来到试炼之地闯关。闯关获得的积分可以兑换成健康，金钱，以及所有人类想要的东西。”
　　“闯关失败，他们也只是损失一簇灵魂力量，会病一场，或者头疼几天。与收获相比，这都无关紧要。”
　　左哲怼怼属性上线：“公平？公平包括一言不合利用规则切割人命？包括不经合法手段就给人触发隐藏？还包括以公谋私，致无辜试炼者于死地？”
　　他至今没有忘记第一场试炼开始前，那个因为骂了两句就被切成碎肉的青年，也没忘记这一路走来系统对归祈与南玄泽是怎样的无理与狠辣。
　　残忍而血腥。
　　司仲焚、舒弥、路仁却抓住了重点：一簇灵魂力量，现实中不会死去。
　　系统好像听不到左哲的话一样，自顾自得说：“您修改了纲线，这里就会消失，现实里那些病弱的不能获得健康，昏迷的无望醒来，贫穷的无法富有，多么可惜。”
　　舒弥听不下去了，她爽利得翻了个白眼：“得病的医院治不了啦，一昏迷就是植物人啊？只要有手有脚，怎么就不能赚钱？”
　　系统：“还有这里喊冤而亡的孤魂们，他们将会失去养分，失去乐园，失去自由，继续过着暗无天日的压抑生活。多么可惜。”
　　左哲真心觉得系统脑子有坑。
　　*
　　“你操心过了。”
　　这一次，开口的是归祈。
　　他已经走到了最后一层的中央，司仲焚与路仁身上挂彩，走在他身后，神情坚毅。
　　归祈又踏上一个台阶，前仆后继的怪无法拖住他的脚步，他说：“你可以问问那些副本boss，问问他们想不想待在这里，日复一日得重复着同一件事情。”
　　黑衣女生侧头，轻笑：“不想。”
　　那间酒吧是她噩梦的开始，是她捂在心口最不想示人的伤疤。但每一次副本开启，都是伤疤的一次撕裂，痛又无力。
　　那种令人窒息的无力，她不想再继续。
　　所以在南玄泽找上她，并请她帮忙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得答应了，为了她心头的伤，也为了成全一对有情人。
　　黑衣女生低头，看了一眼被系统的规则之力削去的右手，语气说不上是怀念还是释然：“我只是想安安静静得陪着他，无论碧落亦或者是黄泉。”
　　“愚蠢至极！”
　　说了这么多无法打动左哲，也无法改变局面，系统似乎放弃了，声音都冷了很多。
　　“为了虚无缥缈的爱情，以及对别人的同情。你就在我找上你时假装与我合作，实际阴奉阳违？”
　　女生点头：“是啊。”
　　系统更冷：“他们下地下室时，你在我的规则里制造漏洞，让左哲轻松出了困境，给归祈与南玄泽一线生机。到现在，你还消耗灵魂力量控制着我。”
　　女生似乎笑了：“是啊。”
　　酒吧那个副本里，归祈他们从地面上跳到地下室时，系统把她转移到了巨塔内，让她针对六个人写死亡纸条，它想把六个人直接处理掉。
　　针对左哲的纸条，她最后写的。她以费神不耐烦为由写得很潦草，潦草到系统都看不懂，这才让左哲稀里糊涂出了困境。
　　她还用左哲言出即随的特性，给归祈与南玄泽的死亡纸条上加了一点点漏洞，让归祈的必死局，就那么破了。
　　系统的机械声都带了气愤：“在我精心设计的飞花令副本里，你也插了一脚。”
　　女生依旧：“是呢。”
　　夏季时，归祈与南玄泽进入了巨塔后，系统造了别墅幻境，还在幻境里伪造了个笔记本，想用幻境困住他们，让他们错过巨塔外的飞花令，从而失败死亡。
　　她在幻境里做了手脚。
　　归祈与南玄泽发现了她留下的信息，风风火火得跑了出来，顺顺当当上了石台，阴差阳错直接略过了系统精心设计的冬，还趁着试炼之地不稳，跳进了巨塔。
　　系统所有的心血付之一炬。
　　可惜，放归祈进塔的时候她露了马脚，系统发觉并大力压制了她。
　　她只是个boss，全靠笔记本才能与系统周旋，现在被系统重点针对，她身不由己，不得不弄出这么多怪物，把归祈与南玄泽困这么久。
　　系统：“小看你们了。”
　　黑衣女生抬起头，眼里一片寒冰：“不，你是小看了人情冷暖。这里没有他，我真的不喜欢。而你把我困在这里数年。有罪！”
　　良久，系统说出一句：“傻。”
　　左哲很怀疑系统是想说傻逼。
　　*
　　哒。
　　很轻的一声。
　　归祈踏上了塔顶。
　　他身后的怪突然停下，身形闪烁，从实体到透明，又从透明消失，一如他们出现时。
　　这又是黑衣女生留下的小漏洞：归祈踏上塔顶，怪物消失。
　　没了不知疲倦，无限复活的僵尸阿飘拦路，南玄泽的招式越来越紧密，章纲与细纲步步败退，相继重伤。
　　归祈面色苍白，白衣染血，静静得站在巨眼面前，仰视着系统，司仲焚与路仁力竭，坐在台阶上大口喘息。
　　左哲把归祈两个字写得工工整整，他艰难得活动了下手腕，开始动笔写“与”。
　　归祈与系统谈话：“你怕了。”
　　系统：“笑话。”
　　归祈笑了笑。
　　系统没说话。
　　说实话，它的确怕了。
　　从第三次反抗结束时，它就有些怕，因为那两个人成长的太快了。
　　那一次反抗里，归祈虽然依旧被消磨了记忆，塞进新的轮回，但它与一纲被重创，不得不陷入沉眠，只能算两败俱伤。
　　它沉睡前把南玄泽的三魂分裂七魄打散，但他依旧行动自由，依旧是书中有着绝对力量的反派，一个受了创伤的纲线，根本压制不住他。
　　它输了一筹。
　　沉眠醒来后，面对第四次反扑，系统更怕，它怕在它沉睡的时候，南玄泽在这巨塔里做了手脚，而它醒来后却发现不了。
　　南玄泽找到了可以改变剧情世界线的左哲，又在找笔记本。它又开始怕，怕他拿到笔记后它再也无法压制，一切都无可挽回。
　　它怕。
　　一如南玄泽所说，它怕的有那么多。
　　所以，它不惜耗费力量夺来笔记本，想要一箭双雕，断绝南玄泽拿笔记本改写剧本的计划，想依靠笔记本的规则力量，加重对归祈与南玄泽的控制与压制。
　　但事实证明，怕是没用的。
　　如果不是因为怕，它提前去寻找笔记本与这个boss，归祈也许就死在它精心设计的副本里了。
　　说什么，现在都晚了。
　　系统：“别高兴，你们离赢还远。”
　　它早晚会被销毁。
　　那就早些好了，还可以拉些垫背的。
　　“最后送你们一批礼物。”
　　塔顶上的巨眼消失了。
　　*
　　【警告！警告！警告！】
　　刺耳的机械声在试炼之地所有副本内响起，正在参加试炼的试炼者纷纷震惊。
　　“什么情况？”
　　“又怎么了？”
　　【核心之地核心枢纽遭受致命攻击，试炼之地即将崩溃！请所有试炼者及时兑换积分物品。】
　　“怎么回事，崩溃？”
　　“什么鬼！”
　　“都崩溃了，还兑个鬼啊！”
　　试炼者们疯了。
　　舒弥也震惊了：“怎么回事？”
　　黑衣女生眉心蹙起：“建立试炼之地时，系统设立了一个核心枢纽，核心枢纽被破坏，试炼之地就会崩溃，焚毁。”
　　“试炼之地一旦焚毁，这里所有的灵魂体都会消散，包括归祈与南玄泽，包括系统，包括我们。包括，左哲。”
　　到时候归祈与南玄泽的意识会彻底消亡，系统不复存在，左哲也会在现实中死去。
　　归祈：“试炼者灵魂如果非正常消散，在现实中他们会大病一场。但他们兑换的东西会带回现实。如你，如司仲焚，如路仁。”
　　舒弥第一次听到有关试炼之地的隐秘：“左哲也是整体进来的？灵魂离体这么久，那他……他现实里……”
　　司仲焚垂眸。
　　舒弥张着嘴，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左哲低着头：“高速上出车祸，那么快的速度，不死才怪。”
　　舒弥：“可是我也……”
　　“现在是讨论这些的时候吗？”黑衣女生用左手撩了撩耳边的碎发，对左哲说：“写你的。”
　　“枢纽只有系统与试炼之地的boss们能去，我去阻拦系统。你们就保护好左哲吧。”
　　舒弥起先没明白，等看到巨塔塔身破裂，无数规则线条断裂，数不尽的副本npc出现在塔里后，她明白了。
　　明白为什么保护好左哲。
　　系统在离开前，把一批副本杀人npc转移了过来，目标就是书写剧情线的左哲。
　　试炼之地快崩溃了。
　　试炼之地的npc们疯了。
　　这些被系统转移过来的npc比之前黑衣女生制造的怪要强大数倍，也要疯狂上数倍，司仲焚与路仁罩面就受了伤。
　　归祈与南玄泽刀剑联合，使出七八成的力量，才能堪堪护住身后的四个人。
　　*
　　黑衣女生悄无声息离去。
　　疯狂后的系统很恐怖。
　　它把大半力量利用在压制左哲身上，阻止左哲改写剧情，铁了心要拉着所有人陪葬。
　　左哲感觉到握笔的手疼得厉害，仿佛他握的不是笔，而是一把四面皆是利刃的刀，每写上一划，都是十指连心的痛。
　　偏偏沉重的压力只能让他一笔一划地写，每写完一个字，他的手都会抽筋痉挛。
　　周围聚集来的怪越来越多。
　　归祈回头看了一眼。
　　左哲的衣服早就湿透了，他的手颤抖着，身子摇摇欲沉，脸苍白的可怕。
　　【警告！试炼之地即将在10秒后崩溃！请及时兑换积分物品！】
　　【10……9……】
　　左哲写完了泽的三点水。
　　他的手已经痛得麻木了。
　　【8……7……】
　　一滴汗从额头滚落。
　　左哲的眼睛开始痛。
　　眼前开始模糊，他依旧在写。
　　【6……5……】
　　越来越临近崩溃。
　　npc疯狂更甚，归祈与南玄泽使出了十成力量，才能把人护住。
　　左哲划下一笔。
　　泽字成型。
　　泽的最后一笔落下。
　　左哲的脸已经惨白如纸。
　　【4……3……】
　　左哲模模糊糊，看到笔记本上的字：“归祈与南玄泽……”
　　副本还有三秒崩溃，他却只写下了两个名字，剧情线根本来不及修改。
　　系统太狠了。
　　左哲倔强的抬起手。
　　【2……】
　　左哲看不见了。
　　他的眼睛很痛。
　　手也很痛很痛。
　　但他没放弃。
　　一声叹息。
　　一只温热的手搭在左哲的肩膀上。
　　“别勉强，我送你们出去。”
　　归祈的声音很柔和，有些飘渺，在左哲听起来像来自天际，却又莫名得让他心安。
　　但是他不能放弃。
　　“我能行。”
　　他听到他这么回答。
　　归祈轻叹，手没放开。
　　左哲咬牙，笔尖狠狠地划了个半圈，他的力道之大，把纸都划出了痕。
　　“归祈和南玄泽，he！”
　　必须给我he！！
　　【呲……】
　　最后一秒倒计时，机械声突然呲啦一声，然后戛然而止，试炼之地一片死寂，所有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一笔落下，左哲筋疲力尽，眼前发黑，浮浮沉沉的，意识有些不清，昏昏沉沉间，他听到舒弥惊呼了一声：“怎么会这样？”
　　什么？
　　怎么样了？
　　左哲努力保持着清醒，想问一句，但一股温暖的气息包裹了他，丝丝缕缕的暖流滋养着他痛到痉挛的手，滋养着他因为汗水而刺痛不止的眼睛，让他昏昏欲睡。
　　他吃力得睁开眼，透过一片模糊的暗红，看到司仲焚、舒弥、路仁三人排着队，在石桌上快速的写下了什么。
　　归祈与南玄泽并肩站在石桌一旁，对着他笑了笑，说了一句话。
　　似乎是：
　　“辛苦了。”
　　“谢谢。”
　　看着看着，他感觉身体变得特别重，还有一股力量拉着他，一直往下坠。但那个温暖的气息一直包裹着他，让他感觉到很安全。
　　再然后，他就没有了意识。
　　倒计时的那个1，没有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