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是明星真人秀吗?”言行善呵呵一笑, “输了还会有指压板惩罚。”
言行晏纠正道:“确定不是倒立头浸黑水的惩罚?”
“噫……”厉南立刻露出了不忍细思的神情,仿佛已经身受如此酷刑。陶泉对自己的猜想深信不疑, 双目紧紧盯着他的那只刘托尼, 誓要把头发丝有几根都记下来。
厉南面前的王托尼下巴异于常人地长, 就像用刀把两腮的骨头都削下来拼接在下颚上一样,他上下来回看了一阵,实在觉得反胃,终于忍不住闭上眼睛转过了身子。
这一侧身,他就恰好瞧见言行晏磨刀霍霍地就要一剑捅碎镜子,厉南连忙大声阻止他:“言行晏,别乱动,这黑水平静下来和镜中鬼出现的时间是一致的。或许你破坏了镜子,黑水就会从椅子蔓延上来吞没你。”
“那怎么办?除了打破镜子之外我看不出现在还能做什么……总不能是为这精彩的舞蹈表演鼓掌吧?”言行晏满脸不情愿,但手上却利落地收回了竹剑,厉南抿抿唇,提供出一个神奇的思路:“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冯陈褚卫,蒋沈韩杨,朱秦尤许,何吕施张·。按百家姓的顺序来排的话,李是第一个,也就是堂哥最先去送……咳,去试。”
“操!”言行善悲愤地骂了娘,“凭什么让我先上去卖?我不想脑子里进黑水,晏晏不是早就忍不了这该死的女鬼了吗,晏晏上!”
言行晏又不是傻子,他面无表情地说:“这样吧,举手表决,少数服从多数。”话音未落,他和厉南就纷纷举起了手,言行善一见自己根本斗不过这俩穿同一条魄的货,赶紧看向自己家老陶头寻求帮助。
“哇,这百家姓背的好熟练,一看就是读过书的高级知识分子。”没想到全村的希望陶某人重点竟然十分跑偏,他理也不理言行善,自顾自对厉南说:“不过你要是能一直背到刘姓,我就真服你。”
“刘排第192位,祖武符刘,景詹束龙。”厉南展现了他高考学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高素质,陶泉当即举起了手,“让最没用的言行善去送!”
言行善:“……”
他愤怒地接过言行宴抛来的竹剑,恶狠狠地刺进了镜面。预想中清脆的碎裂声并没有出现,镜子忽然变得十分有弹性,随着剑尖的刺入而凹陷,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似乎是水球被扎破的声音,柔软的镜面忽然崩开,言行善刚感觉不对皱起眉心,下一瞬间就被扑面而来的黑水泼了一身。
黏腻的黑水呈胶状,直接把堂哥的四肢都黏在了镜子上,动弹不得。更悲惨的是,言行善头顶的红毛和他的脸被黑水糊在了一块,只有左边眼球还露在外面勉强能转动,整个车祸场面惨不忍睹、令人窒息。
“这一切都是假的。”言行宴的语气难得的平稳而冷静,他站在椅子上,试图解救言行善,“堂哥,记住,这一切都是假的,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你的感官被梦境欺骗了而已。”
言行善眼珠子疯狂转了两圈,陶泉翻译道:“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很难啊。”
“……那他没救了,就这样困着吧。”言行宴将目光移向不远处望着言行善陷入沉思的厉南,“厉南,百家姓这套的顺序看来是错的。或者压根就不应该破坏镜子。”
“而是模仿女鬼的动作在椅子上蹦迪?”陶泉此人长相看着十分聪慧机敏,但性子却是截然相反地跳脱,关键还话痨,“理发店,跳舞的女鬼,嗯……话说你们知不知道好些红灯区都是打着发廊的幌子经营皮肉生意,野鬼是不是就在暗示这个信息?他来到S省的原因应该是……被卖到发廊当MB!”
言行宴嫌弃地撇了撇嘴,“没想到你还挺熟练,早些年有经验?……不过难道你没瞧见野鬼那土肥圆样吗,难道现在MB流行这款的?”
“你说人土肥圆也好不到哪里去行不行?!如果我是野鬼,现在就用黑水把你淹死。”
厉南:“咳。”
“要淹死也是先淹死你。”
厉南:“咳咳!”
“来,有本事倒数三二一我们一起跳,看谁先死。”
这俩17岁和20岁的男人毫无代沟地对喷,任凭厉南咳破喉咙也无动于衷,无奈之下,厉南只得大声打断道:“你们有没有听过一首歌,歌词是……”
似乎是由于歌曲实在太过羞耻,厉南唱不出口,只像念白那样把歌词说了出来:“你爸爸一直说我没用,我就跟了王师傅学洗剪吹,他就不会再来拆散我俩。”
“……”“……”
歌词一毕,在场陷入了漫长的沉寂中,时间悄然流逝,红晕也逐渐爬上厉南的脸颊,终于,他忍不住咬着牙问:“没听过?”
镜子上的言行善玩命眨眼,不知道在表达什么含义,可惜其他三个人里没有一位注意到他。
“噗嗤。”不知道是谁泄露了一丝窃笑,但厉南恼羞成怒地抬起头时,看到的却只有两张严肃正经的脸,言行晏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听过,讲杀马特和洗剪吹的……你觉得和这个有关系?”
陶泉也严肃地颔首,“很有可能,我们现在的发型活脱脱的四个杀马特。”
“我记得……后面台词里还有喝可乐,芬达和王老吉,你看我们脚底下这些黑黑黏黏的水,像不像没了气泡的碳酸饮料?”
陶泉简直对厉南的联想能力叹为观止,“你这是硬凑吧?!”他余光瞥见镜上的言行善再次疯狂眨眼,从频率中陶泉分析出:“基德似乎非常同意你的观点。”
“他刚才也许不小心吃下去一点黑水,发觉是甜的。”厉南蹲下身,手指伸下去又缩回来,没有狠得下心以身试法,“这首歌里有个关键人物:王师傅,所以我判断,正确的应该是我的这面装有王托尼的镜子。”
话音刚落,仿佛就是为了应证厉南猜测正确,镜中的女鬼再次发生了变化,它们不再站在地上张牙舞爪地扭动身躯,而是改为……
在一个大圆石盘上张牙舞爪地扭动身躯。
厉南脸上神情瞬间从猜中的欣喜转为无语,言行晏皱紧眉心,替他说出心中所想:“这野鬼脑子里一天天的都是些什么?”陶泉则是用一种十分敬佩的口吻叹道:“不愧是鬼梦,一切内容就是这么混乱不讲道理。开眼了开眼了……
让我来猜猜看它想告诉我们什么……嗯,我和王师傅学习烫头,然后王师傅在我坟头蹦迪?”
言行晏简直不能忍:“你的坟头长这样?!”
“不是厉南说要学会联想吗!!”
蹲在椅子上观看歌舞表演的厉南赶紧撇清自己:“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陶泉张了张嘴刚想话,眼角突然瞥见什么,舌尖一转急道:“别瞎聊了快解谜,阿善已经不行了,都在那里翻白眼了!!”
厉南其实一直在认真观察新出现的圆石盘,耳边安静之后他的思路也更为清晰。
“带钱了吗?人民币或者冥币都可以。”他突然问,其他二人纷纷疑惑地嗯一声,陶泉问:“为什么提这个?”
言行晏却没有多问,而是直接从口袋里摸出钱夹,将一张一百元的纸钞叠成千纸鹤,单手结印,驱动千纸鹤缓缓地煽动翅膀,朝厉南的方向飞去。
“难道你们一点都看不出这圆盘就是一座石磨吗?”厉南点了点镜子,“鬼,磨,有一句俗语叫做——”
“有钱能使鬼推磨。”言行晏接下了他的话,厉南看向他的眼睛,二人相视一笑,一瞬间,陶泉忽然感觉自己有点多余,他不应该在椅子上,应该和言行善一起在黑水底。
随着纸钱愈来愈靠近,女鬼扭动的速度也逐渐加快,就在厉南将钱完全贴上镜面的那一刻,女鬼王托尼从石磨上跳了下来,三节手臂抱住石磨,硬生生把磨盘举了起来,然后恶狠狠地朝镜子的方向砸过去。
厉南下意识往边上一躲,正好躲进了一个温热的怀里,再抬眼,光怪陆离的梦中场景陡然消失不见,明艳的阳光驱散一切黑暗,他在堂哥言行善的车里,身下还压着一个人。
言行晏也在这时睁开眼睛,眼罩仍旧遮住他人类的眼睛,血红色的鬼眼迷蒙地看着怀中的人。厉南感觉搂住自己腰背的手紧了紧,下一秒又忽然松开,言行晏完全睁开了眼睛,眸中一片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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羞耻度爆表的一章1551
第55章 野鬼7
气氛倏然变得很微妙, 或者说只有言行晏一个人在悄悄的尴尬。厉南说了声抱歉, 撑着坐垫从言行宴身上爬起来, 顺便安抚被踩到尾巴痛叫不停的风狸。
陶泉和言行善也接连醒过来,前者还比较正常地侧卧在副驾驶位置上,后者则完全和驾驶座不搭界, 整个人都倒坐贴在了汽车的挡风玻璃上, 折成衣夹的状态,陶泉用了好大的力气才连拉带拽把他拔了出来。
“你肯定是做梦会在床上乱动的类型。”陶泉揉揉因长期保持同一姿势而酸痛的脖子,言行善则是撩起袖子甩出一张符——估计不会是什么好符,猛地拍到后排野鬼的脸上, 下一瞬, 野鬼的身形变得扭曲而模糊,摇晃的感觉像是在拼命往车外逃但又无能为力。
厉南往言行宴身边挤了挤, 以免被堂哥的怒火波及。这也就导致本就心里有鬼的言行晏顿时身子一僵,他以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冷静头脑思索,并开口道:“总结一下:野鬼和他的女朋友两情相悦,但是女友父母嫌弃他没出息棒打鸳鸯, 大概就是没钱没房没车之类的,于是野鬼来到S省打工, 想要出人头地……很可能是在理发店当Tony, 结果不幸意外身亡。”
厉南点了点头,但很快又快速摇了摇头, 一系列操作看得陶泉眼花缭乱, “厉南小朋友, 小言到底说得对不对?你点完了就摇是什么意思?错中有对对中有错又错又对时对时错……?”
言行善眼疾手快地捂住了陶泉的嘴,厉南这才见缝插针地解释说:“言行宴分析的也正是我理解的,否则我们不会出梦境,但是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就比如说跳舞的女鬼代表什么?”
“女鬼不就是代表着野鬼女友的妈妈?有钱能使鬼推磨,向野鬼要钱的除了她还有谁。”言行宴将后背抵在车门上,厉南看向他,“那为什么要跳舞呢?”
“……”言行宴无从解释,摊开手无奈道:“鬼梦是没有逻辑的。”
“所以跳舞是一条废信息……或者说我们未曾理解的,但不算很重要的信息。以往也不是没有出现过无用的信息,可是跳舞几乎在这次的鬼梦中贯穿了始终……我总觉得很奇怪。”
堂哥言行善把自己的手机扔给厉南,与此同时打出左转向灯,招呼也不打地一脚油门将车重新驶入马路。
厉南想要接住手机,却在惯性的作用下直接摔向右边座位,下一秒,言行宴的身体也压了过来,巨石强森一般砸进他的怀里。
只有神兽风狸身手敏捷,顶着晕车的debuff起跳叼住手机,再衔到坐垫上。
扑进厉南怀中的瞬间,言行晏又跟条弹簧一样蹦出来,手忙脚乱之中他的手背打到厉南的下巴,骨节相撞发出令人咋舌的声响,厉南顿时一声痛呼捂住了脸。
“厉南!”言行晏喊得比自己咬着舌头还要慌忙,他赶紧重新俯下身扶住厉南的肩膀,想要查看对方的伤势,结果却因为动作幅度太大,本是温柔的安慰却变成了撞击,致使无辜的厉南满心懵逼地遭受了二次伤害。
言行宴羞耻地都要撕开车厢钻进车底里,他吱唔道:“我……”
“小爷,求您别动了……我还想多活几年。”厉南无奈地伸臂搂住言行晏的腰,把人抱到自己腿上,他嘶地扬起泛红的下颚,露出脖颈,然后把言行晏的脸按进颈窝里,“你是不是也晕车,要不嗅会那什么香味休息会?”
言行宴双手双脚登时就软了,他欲拒还迎地推搡两下,嘀咕道:“你这什么姿势,又抱又搂gay里gay气的……”
“怎么就gay了?”厉南低声反问:“你第一次跟我说话就说我香的时候怎么不觉着gay了?哦,你还穿我的男友外套……”
“……”言行宴沉默了,他总不能说之前对你没意思,干什么事情都随心所欲,现在多了层小心思在里面,看什么都觉得别有用意。
眼见着两名主人没有查看手机内容的意思,风狸善解人意地低头,将屏幕上面几段简要的短信对话大声念出来:“快来。快点。人呢?在哪?速度。”
两分钟一次,字母排列整齐,时间分秒不差,溢于言表的强迫症。
言行善解释说:“鬼调办警署科的那位实习生得知地址的第一时间就查过了住户信息,郑茜,二十六岁,独居,不常出门,电费一直在更新,也就是说人活着并且活得很好,并不是厉鬼祭奠的那名郑茜。不过保险起见他仍是十分钟之前就抵达该女子楼下,催促我们赶紧过去。”
陶泉啧啧两声,“这急的,看来是个风风火火的男人,感觉……啧啧,你说是吧……小言?”他转过头,望着埋首于厉南胸前的言行宴,“厉南,他怎么了,撞坏脑子了?”
“……晕车了,在充电。”厉南把言行宴往自己身上带了带,虽说几个月下来对方身上长了不少肉,但也就是从体重超轻变成了营养不良,厉南抱了他一路连腿都没麻。
小区是个旧小区,但住户却非常多,每幢楼的过道上都堆满了杂物,几乎要溢出扶栏外面去,各家各户的阳台上也挤挤挨挨地晾满衣服,周围来去的大部分都是穿着朴素的打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