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行善笑了笑,他从衣服胸前的口袋里摸出一面小巧的化妆镜,以一种下一秒就要掏出口红的姿势说道:“这是我的法器,每月可以一次远程与鬼怪交流,视频聊天的那种,你们鬼调办有什么问题都可以让我来问。
不过它的链接有限制,那就是必须知道对方身在何处……你放心,距离限制还算大,方圆十里都可以。”
周远阁并不觉得放心,甚至还有点失望,“也就是说,还是得我们去找厉鬼,在这个方面你们天师提供不了任何帮助?”
“你以为呢?”陶泉反问,“你是以为我们天师神通广大,抬手间千百只亡魂听我号令,然后各地耳目源源不断向我汇报厉鬼行踪?”
厉南默默举起了手,轻咳一声道:“当初我听到驭鬼术的时候,真是这样以为的。”
言行宴赶紧把丢他脸的心上人爪子按下去,陶泉噎了下,无奈解释说:“鬼之间传递消息非常困难,能交流的都是怪,怪又不像我们有手机,什么消息打个电话,它们都是靠嘴靠走,就算我真的驭了几个最大舌头的吊死鬼,等它们把消息传到我耳边,厉鬼早不知道又去哪里了。
更何况厉鬼煞气太重,寻常的鬼怪嗅到气味,隔着上千米就本能地绕路而行了,我们能奈它何?”
“那我们为何不反过来想呢?”风狸难得发表自己的感言:“如果某个地方一只鬼怪都没有,那么就很可能是厉鬼的所在地。”
言行宴赶紧把丢他脸的身上貂嘴巴捂住,“这样的地方怎么找?AB两市加起来那么大的地界,靠我们有阴阳眼的天师瞪大眼睛看吗?更别说当年的绑架案还牵扯了C省,若是涉案人员再出个国什么的……”
风狸默默把脑袋埋回了厉南腿缝里,厉南于心不忍,捏着它的耳朵把人拎起来,“说不定真有人会像你说的那么干。”他抬起头,面向周远阁道:“诛杀厉鬼可以获得令天师们趋之若鹜的阴德,我想这些天会有数目不少的天师出没在AB两市,他们或许有一些罕见的方法寻找厉鬼,鬼调办的人不如分出几名专门跟在他们身后,或许有发现。”
从茫茫人海中寻找天师可比寻找厉鬼要简单得多,周远阁记下这个办法,之后忍不住单独讨要了厉南的联系方式。
言行宴又不知出于何种心态也主动和周远阁交换了微信号,去酒店的全程还不停询问厉南觉得周远阁长得怎么样?
敷衍几句之后厉南觉得事情有点不太对劲,他眯起眼睛,目光灼灼,盯得言行宴脸上假笑都挂不住。
“你……该不是看上周远阁了吧?”
言行宴:“……”
“还是觉得周远阁五官不错,所以看上了他的妹妹?叫什么来着……周乐妍?”
好的,这人就是个短期内绝壁开不了窍的棒槌。言行宴安心地掀开被子倒床就睡。
之后一行四人在A市停留了一周,厉鬼没有任何消息,但A市的美食他们倒是吃了一个遍。
临走之前,周远阁忽然传来一则短讯,厉鬼疑似又犯下了一起命案,死者是一名四十岁的中年妇女,这次不是吓死的,而是跳楼自杀,但该名妇女家庭幸福,夫妻恩爱儿女孝顺,实在没有自杀的理由。
警方调查后发现,这名妇女竟然是郑茜的高中同学,更是二十年前毕业旅行的参与者之一。
当初的细节随着妇人的死去,活人再也无从知晓,但毫无疑问,这名高中同学与郑茜的被拐卖肯定有扯不清的关系。
妇人死在了相隔大半个国家的Z省,也不知她为什么会背井离乡,到了那么远的省份定居。
言行善于睡梦中被吵醒,一看是厉鬼,牙也顾不上刷,立即将圆镜定位在命案发生的区域,镜面中央波光粼粼,但遗憾的是,直到镜面重新恢复平静,也无鬼接听。
离程路上,厉南朝言行宴比喻道:堂哥的这面镜子就像个强制接听的电话,电话铃声只有方圆十里的鬼能听到,而且一旦听到就瞬间锁定目标拨通。所以以后我们别叫它镜子里,叫它视频电话叭。
“我觉得你说的很对,”言行宴摸出自己的竹笛,“但是在给别人的法器取名字之前能不能先管好自己家的,签字笔、风狸还有我的这只竹笛还都没有名字呢。”
“小黑,小白,小绿。”厉南十分不负责任地取下名字,下一秒他的大腿立刻遭受了签字笔的无情戳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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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鬼这条线比较散,先暂且搁置走点别的轻松点的。
至于厉南什么时候开窍……那可真是太南·了啊
第59章 开学1
下车后, 厉南将签字笔的叛逆行为告诉托运归来的风狸, 并且告知它后果是签字笔被无情打入冷宫——背包底部, 希望风狸能够吸取教训,日后谨言慎行,否则也会被关小黑屋。
结果风狸嗷呜一口咬上厉南的手, 愤怒道:“我不要叫小白, 我要叫小青!”说完,它还摇摇屁股,给厉南展示自己尾巴尖新长出来的几缕青色毛发。
厉南心头五味陈杂,不知作何感想, 良久, 他戳了戳言行晏的肩膀,“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给它看白娘子传奇了?”
“谁知道它成天抱着平板电脑在鼓捣啥。”言行晏在玄关放下行李箱, 然后呈大字型躺到了沙发上,风狸紧跟着跃过去,中途从茶几上叼起一包薯片,盘身在言行晏腰边休息。
只有小白菜厉南任劳任怨地打开行李箱, 把里面的脏衣服分门别类塞进洗衣机里,然后跪坐在地毯上一点点地收归东西。
“还有不到一周时间就开学了, 你的行李整理好了吗?”
“还有一周时间呢……”言行宴懒洋洋地翻了个身, 眼都不用睁,手指就准确无误地摸到了薯片, 他抓了两片完整的含在嘴中cos小黄鸭, “唔, 最后一天收拾也来得及……”
厉南就知道会是这个答案,“对了,辅导员说,入学第二周会组织校外素质拓展训练,简单来说就是郊游,对于正在群里投票征求具体目的地,你有什么想去玩的地方吗?”
“什么群?辅导员,什么辅导员?”言行宴宛若村里刚通了互联网,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他从沙发上垂死病中惊坐起,“你在说什么?”
“嗯?你没收到我们专业辅导员的入群邀请短信吗?”厉南取过言行宴的手机,习惯性地在home键按上自己的指纹,然而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手机居然识别解锁了。
“嗯???”厉南奇怪地看向言行宴,“你什么时候把我指纹录进去的?”
言行宴总不好说是从宅鬼那里回来的一个午后,看你毫无防备睡熟的模样心痒难耐,最后,他在偷吻的最好时机中……偷偷握着厉南的手给自己手机摁了指纹。
“不记得了,好像是手机刚买回来的时候随便按着玩的。”言行宴编造着拙劣的谎言,好在厉南也没放在心上,他在八十多条未读消息中翻找,最终从黑名单里拖出了来自辅导员的短信。
“哦……”言行宴盘起腿,“还要输群号,麻烦死了……你拉我吧。”
“懒死你得了。”嘴上这样骂着,厉南手上却已经动作利落地将言行宴拉进了群。辅导员本就一直在群里聊天,审核速度也快,眨眼间言行宴就申请成功。
他慢悠悠地点开群消息,开屏是一连排整齐划一、半字不差的‘欢迎新的受害人’,只是中间还穿插了一个网名叫:是小乐吖,格格不入的一段话。
是小乐吖:@我好南啊,南哥你问他干什么,问我们呀,这我们女孩子的领域
“南·哥?”言行宴挑起了左眼眉梢,短短两个字,被他念出了格外复杂的意味,可惜厉南不知道是迟钝还是真傻,他毫无察觉地给言行宴翻聊天记录,说:“群里在聊军训的相关事宜,也就是入学第一周我们要做的事……现在谈到了学校发的鞋子都很硬,需要垫鞋垫,辅导员说从上古时期便流传下来一个秘招,让我们在鞋子里面垫卫生巾,又柔软还吸汗。
然后现在的话题就是,卫生巾到底用什么牌子的比较好。”
“哦,”言行宴勾起一边嘴角,皮笑肉不笑,“那得出结论了吗,南·哥~?”
“干吗啊你这阴阳怪气的,你这两天群里多说点话,肯定也会有妹子愿意叫你宴哥的,”厉南忍不住笑着捏捏言行宴的脸,被后者一把挥开。
“还没得出结论呢,等妹子们有了答案我告诉你。”
言行宴从冰箱里取出一瓶冰水压压肝火,“告诉我做什么?我又不要。”
“你不要?”
事实上天师大人确实不要,因为他的病例证明多到教官根本看不过来,患的病一个比一个重,一个比一个匪夷所思,似乎下一秒就会猝死。辅导员二话不说就把病秧子供上了主席台。
言行宴每天的任务就是坐在人类学专业归属的座位区域里玩手机,以及给烈日底下晒成鹌鹑的厉南递去一瓶沁凉的绿豆水。
厉南都懒得问为什么这水怎么做到太阳底下暴晒三小时还是冰的,休息时间就这么十分钟,喝就完事儿了。
言行宴看厉南一口喝下去大半杯,显然是渴极了,他默默在水杯底下的黄符上又贴上一张不一样的符箓,厉南顿时感觉杯里的绿豆水越喝越多越喝越多,他停下来的时候冰水都满溢了出来。
“咳……”厉南赶紧趁着没人注意拧上了瓶盖。
言行宴双腿交叠,搁在前面无人的座椅背上,“原来那个‘是小乐吖’就是班主任妹妹周乐妍?”
“啊?……哦,对。”厉南反应了一会才将言行宴口中的班主任和实习生周远阁画上等号,“是不是感觉根本看不出来?兄妹俩完全不一样,周乐妍活泼得要命,开学前一天拉了五个宿舍的男女生开黑打游戏。
虽然我没有参加,但听他们说技术是真的好,连浸淫游戏多年的男生都不如她。”
言行宴再次找到了一个刁钻的角度散发自己的醋意,“开学前一天晚上我强拉着你整理行李,害你错过了游戏开黑,听你这语气,是很遗憾咯?”
“???”厉南一脸懵逼:“什么跟什么?”
“对了,你应该还不知道……”言行宴口中的话题和万花筒一样变得飞快,“周乐妍还有个曾用名,叫赵乐妍。”
这件事厉南的确不知道,他微微惊讶地侧过脸,双眸对上言行宴的左眼,“什么意思?”
“她和周远阁没有血缘关系,她的母亲在她八岁的时候和生父离异,而后与周远阁的父亲重组家庭,他们这才成了名义上的兄妹。”
“所以说……”
“所以说,”言行宴压低了嗓音,“他们两人的关系不太好,哥哥瞧不上这个妹妹,妹妹也不喜欢这个哥哥。”
“……”厉南脑海里忽然浮现了不久之前在车上,周远阁提及自己有个妹妹时,面上瞬间柔和的神情,“你都是哪来的消息……不一定准吧。”
“道听途说罢了。”言行宴眨了下露在外面的那只人眼,“话说刚才周远阁给我们发微信,晚上要请我们吃饭,还说周乐妍也会来,想要介绍我们认识。”
“可以啊。”厉南想也未多想直接应了下来。军训时期男女生分别在不同的操场训练,开学四五天,他和周乐妍也就网上聊过天,现实中根本没见过面。
虽然周远阁板着脸活似班主任,但周乐妍开朗善谈,再加上言行宴和被他们养在校外言家新房里的风狸,四个能说会道的带一个累赘班主任,饭桌上总不能冷场了吧?
——白天这个想法就像是个淬毒的flag,扎得晚上的厉南体无完肤。如果说周远阁是班主任,那么坐在哥哥身边的周乐妍就是个自闭儿童,整整一个半小时她愣是半个字都没憋出来,全程闷头吃自己面前的菜,小家子气的模样厉南看着都想打。
饭桌上一开始还是周远阁向言行宴询问天师相关的问题,聊着聊着就成了厉南、言行宴和风狸的相声表演现场,结账时厉南都恨不得跟这兄妹俩收门票钱。
周乐妍小的时候也曾见过鬼,家里有懂这行的人想方设法搭上了一户天师世家的门路,想要送她吃这口饭,结果周乐妍胆子实在太小,见到无害的大头鬼都能把自己哭背过去,后来实在没办法,世家里的天师作法抹去了她的阴阳眼,送回家做一个无忧无虑的普通人。
因为这个,周远阁一直觉得他的便宜妹妹没出息,他做梦也想得到的阴阳眼,居然就这样随随便便放弃了。厉南和言行宴倒一致觉得人各有志,周乐妍现在这个样子也挺好的。
或许是因为不是最亲的人,所以心态就宽容很多,要求也比较低?厉南设想若是言行宴变成周乐妍这模样,怕鬼怕得天师也不要做了……或许一开始遭遇音乐教室鬼打墙那次,他就从六楼跳下去变成植物人了。
作别了望妹成凤的哥哥,回去路上,言行宴忙着啃烧烤,风狸忙着虎口夺食,厉南则是想着周乐妍这下总算能放开了吧,他站到周乐妍旁边,温柔地对她扬起一个笑,然后挑了一个绝对的起来的话题作为切入口:“你好,游戏加个好友吧,我刚玩很菜,大佬带带我呀。”
周乐妍长了一张很讨喜的娃娃脸,可以想象笑起来一定更加可爱,但面对厉南,娃娃脸的主人却始终紧张地佝着背,怯生生地抓紧了肩上的挎包,“我……”
华灯初上,言行宴踩着路灯投下的光影站到厉南身边,风狸叼着年糕,好奇地打量着,而网上那个能说会道的小姑娘深深低着头,用刘海遮住眼睛,非常地局促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