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锦旬的危险指数被许多人评价为最高等级,出乎意料的是,他在这其中真的比较压抑天性。
薛风疏这么想着,觉得爱情这玩意很邪乎,又能让人发疯,又能让人克制。
他再帮沈锦旬端进来了自己买的早餐,坐到旁边用手机看了一会文献。
过了会,没听到沈锦旬有动静,他抬头一看,被吓了一跳。
沈锦旬郁闷地用筷子戳着南瓜小米粥,一副食之无味的样子。
薛风疏问:“不爱吃吗?”
沈锦旬道:“不是,刚才突然想到小时候有次发烧,爸妈没空来学校管我,你到校门口来接我,也带我去喝了粥。”
薛风疏一听,心里微微触动:“你当时问我是不是零花钱花完了,居然领你来吃那么难吃的东西。”
“那家店是不怎么好吃。”沈锦旬道,“然后你自己尝了两口,就带我去吃烤肉了。”
他低声说:“我不爱喝粥。”
这时候有医生护士过来给沈锦旬检查,看他脸色极差,说最好赶紧催云枝回来。
沈锦旬淡淡道:“没事,只是难受,没什么大问题。”
等他们走了,他继续和薛风疏说:“在这里不能随便出去,我好久没吃过烤肉了,这么提起来还挺馋的。”
现在的他眉目之间敛起了攻击性,非常温文尔雅,那颗泪痣缀在桃花眼旁边,削减了他身上的气势。
犹如世间千万个需要哥哥帮助的弟弟之一。
乍眼望过去,薛风疏还觉得沈锦旬有点可怜,难得表现出了失望的柔软的一面。
作为他的兄长,忍不住想要帮忙达成愿望。
但凡薛风疏没被沈锦旬的演技蒙骗,多留一个心眼问问云枝,就能知道沈锦旬最近越来越擅长装模作样,把人耍得团团转。
而云枝同样招架不住,就在沈锦旬玩弄在掌心里,每次被骗得腰酸背痛,就先默默唾骂沈锦旬是狐狸精,再恨自己不争气。
可惜此时此刻,薛风疏毫无这种意识,只是觉得沈锦旬与往常格外不同,还愿意朝自己流露心声了,这是兄弟之间鲜有的温情时刻。
他说:“我帮你去烤完拎回来。”
出门之前,他道:“为防止你逃跑,我会把这扇门反锁的,你不要想着把我打发走,最后趁机走掉。”
沈锦旬坐在沙发上,怔了怔:“你怎么会这么想?”
薛风疏被他搞得有点罪恶感,放低了声音警告道:“被发现的话后果很严重,你说不定要被关禁闭的,这样云枝也不能陪你,你一个人在小屋子里被实时监视两个月。”
沈锦旬认真地点了点头。
但是薛风疏提着食物袋回来时,房间里空空荡荡的。
大概是被查轨迹,沈锦旬的手机依旧摆在卧室里,只是钱包不见了。
一扇窗户被大大拉开,滚烫的夏日阳光照了进来。
薛风疏心知自己他妈的上当了,抓狂地在这里踱步,再在窗边发现了一张小纸条。
[你也明白后果很严重,所以请你务必帮我瞒好。]
看着上面清隽有力的字迹,薛风疏咬着牙把纸条捏成一团。
他妈的!
·
沈锦旬在外面独自吃了顿烤肉,晃悠去了云枝的画室,在门卫室里吹了一下午的空调。
有老师在讲课,下课后学生会在走廊嬉闹,偶尔有街边的车来车往,夹杂着树上的蝉鸣,尽是人世间的热闹与安逸。
他在里面短暂地睡了一觉,醒来时听到耳边的喧哗,一度以为自己回到了高中。
不过他认为自己眼前面临的形势与高中差不多。
高中那会儿,云枝就被许多人喜欢。出于友情也好,出于爱情也罢,反正他在人群里非常受人欢迎。
同学们爱和他一起玩,在学校里一天到晚聊个没完还不够,周末都约着要出去。
云枝仿佛有着与生俱来的独特能力,即便他一言不发地看着你,在认真倾听,也可以让你整个人静下来。
温柔?治愈?小太阳?
好像可以这么形容云枝,总之沈锦旬觉得自己情敌一大堆。
他对云枝很放心,但他对云枝身边那些正值青春年华的人不放心,只要想到他们会有心往云枝那边靠近,自己就呼吸不顺。
譬如现在,就正巧逮着一个。
姚宵听完他的介绍,愣了下,有些惊讶地对云枝说:“你们走到一起了?”
在同一个高中,不需要过多提醒,他自然记得沈锦旬这号人物。
“是啊。”云枝大大方方道。
姚宵记起来高中那段时光,不自禁道:“也得恭喜你们,很不容易。”
云枝道:“倒是没你追倩倩那时候难,我们俩其实很顺利。”
抛开那四年里的分离疏远,他和沈锦旬如同被上帝眷顾,默契地情投意合。
另外的那些阻碍和艰难算不上什么,能够心有灵犀就已经是足够小概率的奇迹了。
“你们当年天天闹别扭来着,碰到就要吵,我还当是死对头。”姚宵说,“那你们记得都来我婚礼喝酒啊。”
他带着妹妹离开,两只一点也不像吸血鬼的血族站在原地。
云枝把沈锦旬拖到了学校后门的小巷子里,先是一阵捏肩膀捏胳膊,看看沈锦旬哪里受伤,好在只有脸上被划的那一道。
他崩溃道:“你怎么从薛风疏眼皮子底下跑出来的?”
沈锦旬无辜道:“把他支开就好了啊,他这人心眼挺多,还给我锁门了。害得我只能从窗户那边爬下来,被树枝刮了下。”
“听起来是他的错?”
沈锦旬道:“有他的一份吧。”
他才不管那么多规矩,好不容易出来喘了一口气,心情颇好地朝巷子深处溜达,接着看了下喜帖。
他对上面的名字毫无印象,只对姚宵有些眼熟,知道他以前常和云枝一起玩。
“倩倩是谁?”他问。
云枝嘟囔:“我也不是很清楚,和我同班的,以前是文艺委员,对她没太大印象了。”
一边讲着,一边感觉到沈锦旬要牵他的手,他并不配合。
他说:“你这个犯错误的人,不对,犯错误的血族,老老实实自我检讨!你是不怕被关禁闭吗?”
沈锦旬道:“你是不是看不起薛风疏?对他瞒天过海的能力也太没信心了!”
云枝:“……”
他心想,你倒是还挺有道理。
尝试牵手牵了几次没成功,沈锦旬感觉到云枝在发小脾气,跟着耍无赖。
“你和姚宵真有缘啊,之前是好哥们,刚才差点当人家妹夫。”沈锦旬说。
云枝翻着喜帖,哼哼道:“你才有缘呢,你和喜帖上两个新人超有缘。”
“我可认都不认识。”沈锦旬撇清关系。
云枝指着上面的女方姓名:“原先不想讲的,被你这么一说……你知道我怎么记得她是文艺委员的么?”
“为什么?”
“她高一的时候还是单身,艺术节登台表演过,唱了一首情歌。”云枝凉飕飕地瞥了他一眼,冷冷道,“她那时候暗恋你,是唱给你听的,后来下台还送了花。”
沈锦旬:“……”
本来想要作一下,给云枝出道难题,没想到作到自己头上来了。
这道题他不太会。
·
薛风疏战战兢兢守在门口,时不时听到有医生和护士路过的脚步声,提心吊胆生怕他们推门而入。
幸亏研究院对这块管理比较松懈,今天只查了一次房。
他联系上云枝后,催促着他们快点回来,然而云枝一反常态地没配合。
从门口晃悠到沙发,再从沙发晃悠到门口,他仿佛转行当了特工,把耳朵轻轻贴在门板上。
不远处有一连串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感觉不止三个人,到了附近停止。
他屏住了呼吸,祈祷着千万不要来这里,然而对方敲了敲门。
看来是医生又来查房了。
被逼上了绝路,薛风疏决定待会为了净闯祸的弟弟,向医生卖个师兄师弟的人情,希望能够蒙混过关。
但是门外那行人并非研究院里的医生。
他看着眼前四只吸血鬼,再看看紧闭着的沈锦旬的房门,倒吸一口凉气。
第73章
来的四只吸血鬼是宴家父母、宴岁和宴焕。
薛风疏后退了半步,让他们进来,再心不在焉地泡了三杯咖啡和一杯牛奶。
“不用泡了,我们来坐坐就走。”宴母道。
左顾右盼没发现其他人的身影,她问:“云枝和沈先生在休息吗?”
薛风疏不太自然地刮了下自己的鼻梁,闷闷地说:“对。”
现在是下午四点,睡午觉的话也该起床了,稍后要吃晚饭。他不能和他们耗太久,否则一定露馅。
他道:“您那边的事情解决了吗?”
“嗯,终于告一段落了,能松下来喘口气。”宴父回答,“之前管理局催得急,现在办完后就想着要来谢谢你们。”
宴母补充:“尤其是沈先生,听说他伤得很严重,恢复得怎么样了?”
薛风疏客客气气道:“不用谢,不用谢,我们不在意这些的。沈锦旬他……”
他不仅恢复得不错,还能成功骗取自己的同情心,翻窗户出去玩私奔。
想着想着就气得牙痒痒,但薛风疏有苦不能说,只能道:“他在好好养伤。”
宴母道:“那我们也不过多打扰你们,就在这里等他睡醒了,再和他道声谢。”
薛风疏牵了牵嘴角:“真的不用。”
“还是要好好感谢的,这是最起码的礼貌。”宴岁说,“再说我们也想和云枝谈谈。”
宴焕喝着牛奶,道:“之前我想和他摊牌的,看他专心地准备考试,考完以后又紧张地等录取,我就搁置了一会。没想到我会被楼凭逮个正着,拖到了现在。”
“你们是怎么想的?”薛风疏打听。
宴焕道:“当然是以他为主啦。”
“除了听他的想法外,你们有什么规划吗?”
所有的麻烦挤在了一起,宴父他们得知真相后,没空和云枝聊些什么,就要去面对管理局的诸多询问,还有准备材料对楼凭那批吸血鬼进行控诉。
突然冒出个流落在外的亲人,他们起初脑海里一团乱麻,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经过这几天的奔波,在云枝的事情上倒是有了一定的缓冲,情绪从不可思议渐渐转变为庆幸和平静。
一家人理清思绪后,确实讨论过要怎么办。
宴岁说:“我们很欢迎他回家,也支持他在这里过自己喜欢的生活。”
宴焕趁机说:“我也想……”
在城市里呆了一段时间后,他其实更向往热闹的生活。
只是族里的长辈们倾向于庄园里的安逸闲适,觉得他年纪尚小,要领在身边护着,不同意他跑到外面定居。
宴母眉开眼笑,摸了摸他的脑袋,用温柔的语气回答他。
“你偷跑出去的事情还没空找你算账,你不要这时候又害得大家心情不好。”
宴焕缩了下,求助似的看向薛风疏。
而薛风疏自顾不暇,见他们真要在这里等下去,一时心口发闷。
见宴焕盯着他看,他也抛过去几个眼神,示意小吸血鬼帮忙怂恿家长离开。
可惜宴焕会错了意,对他小声说:“干嘛冲我抛媚眼呀?”
薛风疏:“……”
他今天遇到的都是些什么玩意??
等了大概半小时,宴父看时间不早了,说着:“沈先生还没睡醒吗?要不要去看看情况?”
薛风疏假模假样地进屋看了看,很好,沈锦旬还没原路返回。
出去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又有楼朔上门来。
这次是为了转交云枝母亲留下的信件,厚厚的一叠,大概有四十封左右。
在云枝见过Raglan后,楼朔将Raglan的宿舍翻了个底朝天,找出这些东西来。
他道:“麻烦你给云枝吧。”
“辛苦你了。”薛风疏道谢。
楼朔道:“谁谢谁啊?要是没他和沈锦旬,我早被我兄长揍死了。”
想到自己那糟心的弟弟,薛风疏摇头叹气。
再是楼朔附耳过来,瞧瞧感叹了几句。
楼朔张开獠牙,羡慕地说:“你看宴岁多好,成熟稳重又体贴。”
薛风疏也有点眼馋:“还有宴焕对他哥恭恭敬敬的,别说当感情骗子了,平时应该不会说谎,也不会挑衅。”
过了会,估计是看沈锦旬一时半会出不来,宴家的吸血鬼们开始分散注意力。
宴父和宴母去楼下买水,宴岁带宴焕去隔壁的空屋子,彬彬有礼地对薛风疏说:“我们先失陪一会。”
薛风疏以为宴焕累了,被宴岁带去休息,便点了点头。
利索地关上门,就传来宴焕撕心裂肺的求饶声:
“哥!我错了!打鬼不能打脸啊!”
“我再也不离家出走了,呜呜呜你再拧我胳膊,我待会就和你们断绝关系!我还要走!”
“救我救我!靠,还是Raglan把我的血抽干最好!这个家没有我的位置!”
“你不是我哥!你是我仇人!”
薛风疏:“…………”
听着耳朵吵,他到沈锦旬的房间里又催了几遍云枝,再见到沈锦旬和云枝在楼下插科打诨。
尽管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但看样子似乎分分钟要干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