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总,您还在这里吗?怎么一直没过来。”他道。
掀开幕布,沈锦旬一个人站在原处,手上攥着皱巴巴湿巾。
“等我五分钟。”沈锦旬说。
特助问:“刚才我打了您电话,您没接,是不是手机没电了需要给您充?”
眨眼的工夫没见,沈锦旬的态度有些不耐烦:“不是。”
注意到纸巾上有些很淡的血痕,而沈锦旬的手指带伤,特助怔了下,认为这场面有些怪异,下意识地东张西望。
这里藏不了东西,除了搭架以外,就是搁在搭架上的装了货物封起来的大纸箱,地上也零零散散放着几只空箱子。
然后他看到地上某个箱子晃了晃:“……”
沈锦旬道:“再过五分钟,我会过去的。”
特助尽管心里疑惑,好奇纸箱里有什么东西,但装作什么也没看到过的样子,原路返回。
看到他走远了,沈锦旬踱步到云枝藏身的箱子边上,用手推了推箱子。
云枝不知道特助走到哪里了,一时间不敢出来,挠了挠里面的纸板,以示对沈锦旬大胆举措的抗议。
“再不出来,我就连着箱子把你抱去外面了。”沈锦旬说。
箱子虽然能装不少东西,但成年男人要想藏在里面,还是很吃力的。云枝缩成团抱着膝盖,才没有露馅。
“太紧张了,我的腿麻了。”云枝嘟囔,“你让我待在这里吧。”
沈锦旬捏了捏他两条腿,被碰到某一处的时候,他没忍住酸麻,蹙着眉头哼了一声,挥着胳膊要把沈锦旬赶走。
讨厌的是沈锦旬继续揉着那处,他死死地咬住嘴唇,把呼痛声憋在了嗓子眼里。
“待会如果有拉货的人过来,你要上演一出吸血鬼漂流记了。”沈锦旬吓唬吸血鬼。
他道:“漂就漂,不要你管。”
“哪能不管。”沈锦旬说,“你被抬到别的地方,那我睡在哪里?”
云枝道:“不准你睡我的床!”
“那你睡我的。”
“我也不睡你的。”云枝和他作对。
“真的不想睡?”沈锦旬问。
云枝不蒸馒头争口气:“真的。”
沈锦旬觉得再这么讨论下去,像是两个小学生讨价还价,随即不再逼他承认。
他软绵绵地躺在箱子里,费力地掏出手机,点开白栖迟发来的语音。
“你去哪里了?和沈锦旬双双失踪,准备坐实老板娘的名号?”
云枝:“……”
这个梗消失多久了,偏偏这个时候当着沈锦旬的面提起来。
沈锦旬玩味地看着他:“老板娘?”
要不是正在真实地发生着,云枝很难想象,人前衣冠楚楚的禁欲系总裁,会没脸没皮地喊了自己好几遍“老板娘”,再调笑着说——
“我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老婆?”
云枝道:“你不会害羞的吗?”
转过头一瞧,其实沈锦旬会害羞,并且现在就在害羞着。
没了一贯强势的气质,模样有些情窦初开的腼腆,那颗泪痣本来很性感,此刻再看在眼里,显得格外多情。
云枝感觉自己被美色迷了眼睛:“……”
沈锦旬伸手去捞他,和捞小金鱼似的,看他在狭窄的箱子里躲来躲去躲不开自己,还戳了戳他的脸颊。
他心烦意乱地在箱子里胡乱磨蹭,张嘴试图再去咬沈锦旬的手,再被刮了刮秀挺的鼻梁。
“五分钟都过去了,你再不走,助理又要来找你了。”
沈锦旬说:“老板正在兴头上,他一定能理解的。”
云枝:“……”
箱子随着他们的打闹在不停移动,无声无息间,挤压着边上简易的搭架,接着架腿被挪了一小段。
这块地方照理来说,应该在派对举行前拆除的。中间出了点小差错,员工处理完一大半库存后,其余的货物整理起来,全部堆积在了这里。
架腿被推得一抖,加上临时设施不太牢固,上面摆着的纸箱随即向云枝这边倾斜。
配件不堪重负地吱嘎作响,一下子哗啦啦地整个散架。
啪!
云枝瑟缩了下,根本来不及钻出去。
他撑开胳膊想让沈锦旬赶紧退后,抬眼就看到货物劈头盖脸地朝自己砸过来。
如果身旁是别的什么人,见这架势早该拔腿跑到安全的地方。偏偏沈锦旬反着来,敏捷的反应全花在把他拉出来上面了。
连人带箱子用力往外拖,纸板摩擦过地板,发出“刷拉”的一声。
只是意外来得猝不及防,再怎么利落迅速,没能把云枝完全拉走。
沈锦旬几乎本能般的俯下身,替他挡住了砸下来的东西。
纸箱毫不留生地摔下来,落在背脊上,碰撞声很钝,也肯定很痛。
一下,心脏揪紧了,甚至屏息凝神没能呼出气。
紧接着又是一下。
他们已经撤到了边缘,积在上面的货物也不多,硬着头皮连着挨了两下后,沈锦旬推开倒在身上的轻便搭架,把牢牢护着的箱子拎到了边上。
云枝手忙脚乱地爬出来,要脱掉沈锦旬的衣服,看看背脊的情况,但被握住了手腕。
这么大的声响,外面肯定或多或少会听到一点,但八成不会进来看。
沈锦旬说:“帮我去把助理叫来。”
“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待在这里?”云枝愣愣地说。
沈锦旬道:“那两箱东西很轻的,听上去吓人而已。你赶紧让他过来处理下烂摊子,不然别人好奇心旺盛过来围观,我不是丢脸死了。”
他心说,自己的本命年实在过于晦气,如此多灾多难,感觉稍不留神,命都要折掉。
见云枝不肯走,他无奈地催促道:“听话一点。”
云枝失魂落魄地往外走,派对里的喧哗都不足以打断他的出神。
从头到尾,他好像进行了一场梦游。
情绪陷在那两声闷响里,迟钝地回过神来时,助理已经往幕布那边快步走去,和他甩开了一截距离。
他迈开腿想要跟上,被不明所以的白栖迟过来勾住了肩膀,继而亲昵地晃了晃。
白栖迟道:“哟,终于逮着你啦!刚才去哪儿了,怎么消息也不回一下?”
见云枝神色懵懂,他又说:“刚才后面好像有声音,你听到了没有?吓死我了。”
“白哥。”云枝道。
“喊我干什么?”
云枝想要说自己闯祸了,也想过去追上特助,却无意瞥见了被众人团团围着的沈家老爷子。
老人拄着拐杖,也注意到了起身离去的特助,脸色阴沉地打发掉宾客,往特助前往的方向去。
那根实木拐杖重重地敲着地面,教云枝背后发凉。
“你脸色好苍白啊,遇着什么事情了?唉,看把我的助理吓的。”白栖迟掐了掐他的脸颊,“我来给你做主。”
他道:“没什么。”
跑到门外去,沿着建筑物绕了一圈,躲在后门拐角处望过去,沈锦旬和特助匆匆地坐上了那辆眼熟的迈巴赫。
老爷子站在他们身后,大概看沈锦旬动作没什么异样,勉强放下了心,转身回到了派对现场。
而云枝默默地回到那里,拆开了那两箱货物。
里面整齐摆满了工艺品,他想要一口气抬起来的话,并不轻松。
不难想象这个顺着搭架滑落着跌在身上该有多疼。
云枝深呼吸了几下,意识到被轻描淡写地忽悠了,立即想要和沈锦旬通电话。
在拨打之前,他无措地东张西望,见到老爷子不知什么时候起站在了幕布前,严肃地注视着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甜文甜文甜文,别怕别怕别怕。
下章开启病房新地图!黏黏糊糊的!
第33章
最后那一下砸过来的时候,沈锦旬用胳膊肘挡了挡,缓冲后纸箱从背部滚过,起初没什么感觉,以为顶多淤青。
将云枝拉到旁边,他发现右手使不上力气,短暂的麻木发胀之后,被尖锐的刺痛所取代。
和爷爷说了自己没事,和特助一起去了医院,他在路上不信邪地碰了碰肘部,疼得登时撇开头,忍耐着望向窗外。
特助看他表面平静,以为真的没太大问题,到了医院一通折腾,居然是骨折。
“沈总,您之前没感觉的吗?”特助诧异。
沈锦旬心说,相比之下形象更重要,谁也别想看到我龇牙咧嘴喊疼的样子。
他摇了摇头,高冷地坐在接诊室里。
医生道:“没有断裂的情况,可以选择保守治疗,但最好在这里观察两周。”
在大秀的节骨眼上出事,实在令人笑不出来。
沈锦旬配合着去做石膏固定,而特助的办事效率一流,趁着这点时间,赶回公司拿了电脑和文件,以及放在小卧室里的换洗衣物,并且办好了住院手续。
安排妥当后,看着如同酒店豪华间的病房,他总觉得缺点什么。
特助问:“我要待在这里陪您吗?或者我来联系您的管家?”
沈锦旬现在右手相当于废了,日常生活中会有很多不方便。一时半会没办法找到满意的护工,今晚只能先凑合下。
沈锦旬说:“我自己一个人就好。”
既然老板这么说了,特助没有再待,把偌大的屋子留给沈锦旬休息。
沈锦旬翻了翻手机通讯录,点进家人的分类,对着两个备注名思索了一会。
这件事情没办法瞒住长辈,与其等他们询问,不如自己找个借口主动交代。
想好应该如何敷衍以后,他先拨给了沈父。
他三两言语地说完现状,隐瞒了真实的来龙去脉。
“没什么事情,我嫌派对太无聊,在后面瞎逛,不小心踢到了搭架就这样了。”
沈父问他的状态还能不能处理公务,得到积极的答复后,便被轻易地忽悠了过去。
相对而言,爷爷那边比较难搞定。老人自从半退休后,本来花在商业算计上的精力,全挪到了日常生活中,和个侦探一样。
沈锦旬尽量把语气放得自然,说完居然没被怀疑和念叨,只让他好好养伤。
他纳闷,怎么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看着手机上跳出新的消息通知,他没继续深想,给云枝发了自己的病房号。
过了半个小时,云枝敲敲门。
这时候,沈锦旬冲着电脑艰难地打字。
左手不太方便,且正好食指指尖被咬了个破口,贴了一圈创可贴。他动一下疼一下,然后暗自骂云枝一下。
正好云枝赶过来撞枪口上,他转头一看,积累起来的不爽烟消云散。
云枝在散场后回过租房,洗了澡换了衣服,黑发顺滑蓬松,泛着淡淡的光泽。单纯看看,没有摸上去,也知道手感很好。
春初的天气里穿了件白衬衫,外面套了件潮牌夹克,腿形被牛仔裤勾勒出来,修长笔直。纤细中不缺柔韧挺拔,好似院落里的翠竹。
这种打扮下,云枝就像没有离开校园的大学生,清纯又有朝气。
怀里还捧着满天星,放在自己桌边。
“好小一束花。”沈锦旬道。
云枝无辜:“店里没多少存货,再大就只有花圈了。”
沈锦旬:“……”
云枝担忧地看着他的胳膊,说:“不是说不严重?这是什么情况啊?”
X光的影像图和病历就摆在边上,他拿起来看了看,表现得比沈锦旬更焦虑。
碎碎念了半天,从要不要打钢钉,聊到了如何做复健,再关心沈锦旬被固定住的患肢有没有肿起来。
整个痊愈过程被说了一遍,沈锦旬看着他:“你怎么这么清楚?”
云枝怔了怔,说:“基本常识而已。”
他放下东西,四处找椅子,可除了沈锦旬用的这一把,就只有沙发可以坐。
沈锦旬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表示云枝还可以坐在这里。
云枝抬脚踢了踢他,坐到别处去了。
趴在沙发的靠背上,云枝左顾右盼,发现病床上摆着一叠衣物,不远处的护工床上什么也没有。
他问:“没人陪你吗?”
沈锦旬反问:“你不陪我吗?”
云枝抱着坐垫,眼巴巴望着沈锦旬没吱声。
起初沈锦旬不想让别人陪,虽然做事确实麻烦了点,但也不是真的没法自理,于是打发掉了特助。
现在云枝一凑过来,他又改了主意。
“真的不陪?”他催促似的,说着消极的答案。
云枝道:“没有说不陪啊。”
沈锦旬是为了保护他,才被砸得这么严重的,如果不让他干些什么,要他回租房睡觉,他估计会辗转难眠。
这样正好,也算是帮到了忙。
安安静静地在旁边看沈锦旬回复邮件,云枝不自禁神游,想到了沈锦旬的爷爷和自己说的那些话。
纸箱里的东西散在地上,派对的喧哗依旧充满活力和喜悦,在其他人没有注意到的角落,老爷子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你最近跟着他?”
心知老爷子指的是沈锦旬,可是“跟”这个字眼太微妙了。
云枝装作没有听懂,没有答话。
老爷子当他是默认,继续问:“前些日子,他脖子上的印子也是你咬的?”
不知道哪来的一股勇气,教云枝点了点头。
被上下打量着,云枝开口道:“但不是您想的那样……”
他想说自己无意伤害沈锦旬,也没有那种亲密的伴侣关系,可惜老爷子并没兴趣听他讲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