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卦狗腿地跑过来给他捏肩膀,认错态度陈恳至极:“居大爷大人不记小人过吧,我知道错啦。”
“滚。”
“那你要怎么样才消气?我跪键盘成不成?”
“滚!”
“我给你买小龙虾好不好?”
“……要夫子庙旁边的那家。”
“好咧。”
黄卦眉开眼笑,二话不说就出门去给他买小龙虾。
十五分钟后,居大爷吃着小龙虾看着电影,对旁边的剥虾工嫌弃的不得了:“你快点啊!”
“行行行。”黄卦一边剥一边流口水,“我能吃一个不?”
居子华瞪他。
黄卦就知道这是没有他的份的意思了,长长叹了口气。
谁知道居子华吃一半就不吃了,说要去看书。
“真不吃啦?”黄卦问。
居子华舔着嘴边的汁水白他:“吃腻了。”
黄卦挑着眉笑,美滋滋地把剩下的虾仁塞进嘴里。
两人认识这么多年,一开始,黄卦还没有这么顺着居子华的。
可谁让他欠了居子华呢?
刚上大学的时候,黄卦也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见班里同学们一个个都开始谈恋爱了,也不甘落后。
他长得不赖体育又好,每天大把大把的情书塞进书包,就挑了最漂亮的系花交往。
其实说喜欢也谈不上,但系花啊,多能满足少年的虚荣心和攀比心。
系花长得好看,要求也多。出门一定要他开车接,下馆子要最好的,每个星期都要买好几件小礼物哄着。
没多久黄卦就叫苦不迭了。
逛街的时候,系花试衣服一试半小时,黄卦嘴里说着好看,心里却在想,这背带裤华华穿着比她好看多了。
吃饭的时候,系花这个也不吃,那个也不喜欢,黄卦脸上在笑,心里又想,华华一顿小龙虾就吃的眉开眼笑,怎么这女人这么麻烦呢。
等到系花明令禁止他跟居子华玩游戏还吐槽居子华长得娘时,黄卦终于忍无可忍地提出了分手。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黄卦都戴着全院第一渣男的帽子。
他也觉得自己挺渣,明明不喜欢人家女孩子偏偏要跟人谈恋爱,可不是渣透了么,也没反驳,再没有交过女朋友了。
但他不能这么跟居子华说啊,居子华这人,看着挺随和,踩到雷点一碰就炸,知道他渣人家姑娘不跟他绝交才怪。
两人上的同一所大学,学校里的风言风语居子华当然有所耳闻,黄卦就在他面前摇头叹气装落魄,还扯了个弥天大谎。
“唉,她嫌我接吻技巧太好,怀疑我交过许多女朋友不是处男,就把我踹了。”
彼时,居子华怀疑地看着他:“亲过了?”
没有,花了半年生活费给人买礼物,手都没拉上。
但黄卦好面子,当着他面抹了把嘴,笑得猥琐无比:“亲了好多回了,又香又甜。”
居子华哪会不了解他是什么样的人,从他说出“技巧太好”几个字时就看破了,呸他:“吹吧你。你技巧好?信你有鬼。”
黄卦也不知道自己当时脑子哪根筋搭错了,他一听居子华说他吹牛就心气不平,拽过居子华手里的书扔了就把人摁在墙上,“我特么才不吹牛,不信我亲给你看。”
然后,他把居子华亲了。
现在回想起来黄卦都还有些心猿意马,居子华亲着又香又软,呜咽声就跟小奶猫似的,可带劲了。
亲完居子华就跟他闹绝交。
绝交前还狠狠骂了三声“渣男”,吐了他一脸口水,要不是他躲得快,说不定还得断子绝孙。
从把人哄回来以后,黄卦就变成了如今的黄卦,以居大大的话语为生命的方向。
他早看透了,女朋友可以没有,被欺压也是小事,居子华不理他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好像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居子华已经成了他生命的一部分,一天不跟他说话他就浑身不自在。
要不是居子华一上午没理他了,他犯得着故意逗他找骂么。
吃完剩下的小龙虾,黄卦收拾好一桌狼藉,又到洗手间认认真真地洗了手,喷了点火锅去味剂,这才往书房钻。
居子华家有个硬性规定,书房不给吃东西,带着食物味道也不给进。
他妈是文物管理员,收藏了许多古籍,最怕损坏。
进屋发现,居子华靠在飘窗的榻榻米上看书,阳光斜斜地洒进来一缕,正落在他头发上,看起来就跟脑袋上顶着光环的大龄天使似的。
暑假后就大四了,居子华想考南大的中文系研究生,又想趁着放假学车,其实忙得很。
这种情况下他还能挤出时间陪自己打游戏,黄卦也挺受宠若惊。
黄卦期期艾艾地挤到榻榻米另一头,背靠墙壁,小腿挨着他的,摸出手机打游戏。
居子华踢了踢他,“吵死了,小声点。”
“哦。”
把声音调到最小,连队友的指令也听不清楚,很快被对面拿了个三杀爆了水晶。
居子华却听到了他手机里的“Defeat”,翻一页书,凉凉嘲笑:“手残玩什么游戏。”
黄卦拼命安慰自己,不行,不能怼他,怼毛了还要自己哄。
巴巴地凑过去看他手里的书:“看多少了?要不你陪我打竞技场呗。”
居子华白眼都快翻到天上了:“两个剑修打屁啊!”
可是黄卦看着超委屈。
他一想,自己骂也骂了,打也打了,小龙虾也吃的挺高兴的,哄哄他也成,反正书早背完了。
就把手上的马哲一合,往电脑前面走,“行吧,就打一小时。”
黄卦无往不利的卖惨攻略奏效,搓搓手,跟着他开另一台机器。
因为他老往居子华家里跑,上回居子华买新电脑时旧的也没卖,就搁在这给他玩。配置是旧了点,可黄卦自己零花钱也不少,跑了好几趟早悄咪咪换了显卡和处理器。
两个剑修组队的竞技场毫无意外被血虐。
有一场对面还是熟人,小师叔跟梦断关山。
居子华一个技能都没按出来就被梦断关山满血带走。
他们俩凶的狠,也不急着带走黄卦,跟溜风筝似的溜着玩。
居子华忍不住在地图打字。
[附近][菊花五毛钱一朵]:喂,关老板小师叔,你们干啥呢!自己人也这么虐的?
对面好像刚刚才反应过来是他们,角色停了停。
[附近][小师叔]:抱歉抱歉,没看ID,我们俩在聊天。我还说怎么会有剑修组队打竞技场,原来是你们啊。
居子华跟黄卦互看一眼,双双觉得被歧视了。
黄卦说了句“我去”,拒绝继续被羞辱,自己退了。
竞技场一旦强退就有五分钟的禁赛时间,两个人说好了玩一个小时,现在时间还早,居子华就陪他做些日常小任务。
做了一会,黄卦突然开口说:“你有没有觉得,小师叔跟关老板有点不对劲啊?”
居子华想了想,好像的确有一点,说道:“感情比较好吧?”
黄卦摇头:“不,我觉得他们是一对!”
居子华有些难以置信:“现在搞基这么明目张胆?”
黄卦不知道想到什么,嘿嘿一笑:“是啊。你看,反正我也找不到情缘,要不咱俩凑合一下?”
居子华再次铁青了一张脸:“滚滚滚!”
黄卦不由挑高眉毛,他敏锐地发现居子华这次比以往多说了两个“滚”字。
这是不是代表着,有戏?
……
自黄卦提出“凑合”的想法后,似乎还真打算一试,连打本都不放弃调戏机会。
居子华不胜其扰。
如果只是普通的好兄弟就算了,大不了当开玩笑。
可他心里很清楚,他喜欢黄卦。
所以格外难以忍受。
黄卦什么人他还不知道么,从小到大满嘴跑火车,整天吊儿郎当的,人家小姑娘给他写情书,他不喜欢都能交往三个月。
名副其实渣男一个。
他既然都说“凑合”,那就真的是凑合。
万一凑合不了呢?万一分手呢?
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黄卦脸皮厚,他脸皮可没那么厚,总不能搬家吧。
居子华苦恼不已,打定主意先远离黄卦再说,连家里密码锁都改了。
这一回,黄卦试了许多次也没猜出密码。
他见不到居子华,游戏里纠缠的越发变本加厉起来。甚至于不厌其烦给他点了上百次玲珑相思灯。
系统:[我的黄瓜不要钱]在义安城为[菊花五毛钱一朵]点燃了玲珑相思灯,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世界上的玩家们早就习惯了,他们已经从第一次看到黄瓜被拒绝的表白公告后的惊奇转为现在的波澜不惊。
[世界][小鸽子]:黄瓜大兄弟今天求情缘成功了吗?
系统:[菊花五毛钱一朵]在义安城拒绝了[我的黄瓜不要钱]的玲珑相思灯,君意深重,缘浅难承,只恨相逢未许时,你是个好人!
[世界][吃葡萄不吐葡萄皮]:没有~
[世界][五香茶叶蛋]:黄瓜大兄弟请再接再厉!
[世界][红烧牛排]:反正也是没戏!
[世界][叫我欧皇大人]:为什么一转眼,我们服全在搞基呢?
[世界][贫僧戒色]:不懂,是妹子不够软还是他们飘了?
[世界][衣裳有容]:呸!都是漠老狗的锅!他还带坏我偶像!我偶像多好一策划,居然就这么被老板潜规则了!
[世界][云想衣裳花想容]:楼上!死情缘吧!双狗CP岂容尔等质疑?!
[世界][本宫不薨尔终是妾]:对对!人家郎才郎貌,你一个妖怪凭什么反对!
[世界][云想衣裳花想容]:姐妹,同好?!
[世界][本宫不薨尔终是妾]:哇姐妹,我有双狗的肉图你要不要!
[世界][云想衣裳花想容]:要要要切克闹!
[世界][衣裳有容]:???
世界频道的聊天话题一路歪的没边,居子华看都不想再看一眼。
他以为黄卦只是一时兴起,结果这人居然死缠烂打缠了一个多月,到现在还不消停。
黄卦就跟在他角色上装了定位仪似的,哪怕他屏蔽了位置信息,这人也能在他回主城的五分钟内开着黄瓜号过来,闹得他都不敢再在主城待了。
居子华索性下了游戏。
他最近干什么都烦,书也看不进去,还不如去睡午觉。
刚掀开被窝,手机就嗡嗡直响,来电是个陌生号码,居子华看一眼,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把黄卦电话拉黑了,但黄卦无赖的很,一天能借一个陌生号码打过来。
起先他打算采取眼不见心不烦的态度,结果他不接,那头电话就不会停,除了关机什么招都不好使。
还跑来敲着他家门喊,“华华你是不是被我气死了啊,你回个话啊!”
后来居子华只好换了策略。
今天也是一样,他打开手机,拿的远远的,也不出声,任由黄卦唱独角戏。
“华华,嘿嘿,又是我!”
“……”呵,早猜到了。
“诶我都两天十六个小时三十二分钟没听见你声音了,你吱个声呗?”
“……吱。”
“你终于肯理我了!”
“……”
“好吧好吧,你别挂,我就说最后句话,你看窗户外面。”
居子华面无表情地挂了电话,走到窗边,将窗帘拉开小小一条缝,眯着眼睛往下瞧。
他们住在二层,地面离得有些距离,就算黄卦真在下面,应该也是看不到他窗帘上这小小的动静的。
可黄卦偏偏看见了,还冲他眨眨眼,高声吼道:“华华!我爱你!”
他声音喊得太大,以至于路过的老头老太太扭头对他指指点点。
细细碎碎的议论音模模糊糊地传上来。
“诶,别是个孬子吧?”
“不定追星呢吧,现在小伙子追星可疯了,我大孙子前几天也跟我说有个什么华华可帅,唱歌的吧?”
“我怎么记着是演戏的?”
“走走走,没啥好看的。”
黄卦还在嚎,一刻不停,还从兜里掏出个蜡烛,点着了举起来继续喊。
“黄卦在长干里为居子华点亮了玲珑相思灯,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华华你知不知啊!”
居子华给他喊得鸡皮疙瘩全起来了。
黄卦不是疯了吧?在小区里喊两个人大名,生怕邻居听不见?!
他眼睁睁看着那蜡油滴下来,滴到黄卦头上,那人却跟压根感觉不到疼似的,喊得嗓子都快哑了。
“华华!你知不知啊!”
居子华嘴里骂了句“草你大爷”,赶紧换了鞋下楼。
他怕再这么下去,黄卦没中暑就先把他自己烧死了。
听到楼梯口的动静,又看到居子华下来,黄卦挂着满脸蜡烛油笑的跟开了花似的。
坐在路边长椅上看戏的小姑娘双眼发亮,跟同伴说道:“你看,我就说了,是二楼的居子华小哥哥嘛!”
她同伴跟着啧啧不止,“真搞基啊!还挺配诶!”
“不一定啊,但是黄卦哥哥肯定又惹毛他了哈哈!”
居子华脸一黑,只觉脸都丢尽了,扯着黄卦就往楼上走。
进了屋黄卦还不肯把蜡烛放下来,他就抢,抢到手立刻吹灭了要往垃圾桶扔。
“别扔啊,停电了还能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