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昱起身,内心竟因为这场仗而隐隐有些激动起来,他背负双手,幽邃深远的眸光望向沉重的大门之外,望向那一轮暮阳。
这一刻纪昱的背影被斜阳的光线拉长,他的身形挺拔如同山岳,莫名的让人信服。
“这一次我决意御驾亲征。”
集结兵马和粮草需要一日时间。
而这一日正好是在庆春节。
纪昱望着空荡荡的宫城,突然之间,很想很想见狐星河。
……
狐星河府邸。
果儿正忙着张罗庆春节的事情,外面的大街小巷人来人往,热闹的气息笼罩整座王城。
果儿好奇地瞅着狐星河,只见狐星河一大早上就托着下巴,蹙着眉头,一副神游天际的模样。
果儿问狐星河:“大人今日怎么了?怎么看上去不开心?”
狐星河摇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思索之色,突然起身,他跑到门口,直接对着门口的侍卫道:“驾车去王宫。”
狐星河钻入马车,眉头逐渐浮现出一抹思索之色。
他昨日从付子二和白行之那里听说纪昱决定御驾亲征的事情,狐星河思来想去,决定死活都要跟着纪昱一起去战场,这是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好事情。
进一步可以离开景国,说不定还能遇到其他的转世身;退一步可以让纪昱进一步加深对他的感情。
不论怎么样,他都是对他都是有利的。
马车很快停下,狐星河从马车中跳下来,直奔向纪昱的寝宫中。他一路进入,无人阻拦。
宫里的宫人都被纪昱交代过,凡是狐星河入宫,无须询问,直接放行。
狐星河进入纪昱批阅折子的房间,他绕过屏风,见到纪昱的背影。
纪昱正站在一张两人高的行军地图面前,驻足凝神,静静思索。
他的两手背负在身后,身上有一种沉稳的气质。
这张地图是用数张羊皮粘在一起所制,已经被时间磨得发黄,但上面的墨迹依然清晰。
狐星河的脚步慢下来,不想惊扰此时的纪昱。纪昱却已转过身来,用一双沉静如冰湖的眼眸望着狐星河,湖面地下翻涌着暗流,有着复杂的情绪。
狐星河先开口问纪昱:“你要御驾亲征?”
纪昱点头,眼神还在狐星河身上停留,始终不曾离开。
狐星河上前两步,仰头望着纪昱,眼眸在晌午阳光的照射下,呈现出晶莹剔透的琥珀色,里面仿佛盛满光芒。
狐星河咬着唇:“那让我和你一起去。”
纪昱的眼神嗖地一下落在狐星河脸上,想也不想便拒绝狐星河道:“战场很危险,远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纪昱放柔眸光,如冰雪消融般变得微微柔和,他的手抬起来,犹豫着摸了摸狐星河的头顶。他喉结微动,忍不住将狐星河的脑袋按在自己肩膀上,清冷的声音从狐星河头顶落下:“你在这里,等我回来。”
狐星河听着纪昱的心跳,急促地跳动在自己耳边。
春日暖阳下,冰雪也被消融,纪昱抱着狐星河,终于有些紧张地问出这句话。
他问狐星河:“等我回来之后,可以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么?”
纪昱害怕狐星河拒绝,却又执着于狐星河的回答。
狐星河从纪昱怀中抬起脑袋,他望着纪昱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不愿意。”
纪昱的心脏在抽疼。
狐星河退出纪昱的怀抱,语气固执无比:“我说过,带上我一起。”
纪昱默然。
狐星河循序渐诱道:“我不怕吃苦,也不会给你添乱,更不会更为你的负担。纪昱,你就带上我吧。”
纪昱还是不说话。
狐星河直接扒上了纪昱的袖子,磨着小细牙威胁道:“不让我去我就赖在你身上,让你也走不了!”
纪昱低头看着扯着自己袖子的狐星河,神色浮现出无奈。他叹一口气,发现自己实在没有办法拒绝这样的狐星河。纪昱想着,带上狐星河一个人也没什么,只要狐星河一直老实呆在城池中也不算太过危险。
纪昱如此想着,最后终于点点头,答应狐星河的请求。
狐星河松一口气。
他问纪昱:“明日几时走?”
纪昱道:“卯时,天刚微明。今夜就要赶往兵营。”
狐星河点头:“我这就让侍卫回去告诉果儿,让果儿给我收拾两件衣物。”
狐星河走了两步,突然回头,对着纪昱笑道:“今日正是庆春节,你也出宫去转转吧。”
纪昱一愣。
一辆马车自王宫中驶出,马车后跟着一队随行的侍卫。车轮滚滚,径直开往龙门湖。
春日的龙门湖冰雪消融,暖日的光芒照在湖面上,湖面上金光粼粼,晃花人的眼睛。
狐星河手臂支撑在龙门湖边最高的阁楼上,踮起脚尖伸出半个身子眺望着下面的春日美景。凉凉的春风吹拂在脸颊上,让狐星河惬意地微眯起眸子。
在狐星河身边,纪昱平静站立着,他的眸光越过下方熙熙攘攘的人群,波光潋滟的春水,远处郁郁葱葱的山林,眺望到更遥远的地方。
风大了,吹动纪昱身后的黑发,吹得他白色的衣袍猎猎作响。他的身形挺拔如一棵青松,一根翠竹,沉默地站立。
狐星河手指伸出,指着底下沉浸在节日氛围内,丝毫没有被战乱消息影响的百姓,转头对着纪昱笑道:“这样多好!”
纪昱眸光微动,顺着狐星河手指着的方向看下去,摇了摇头:“国难当头,犹不知居安思危。”
狐星河却道:“我却觉得这样好极了。民心定,则国安,民心乱,则国难。百姓之所以能安稳地生活,正是因为信任你这个国君。”
狐星河的话语顺着风传入纪昱的耳中,纪昱思索着狐星河的话语,胸膛因为狐星河的话而用力跳动。
民心定,则国安;民心乱,则国难。
这样的王都真美啊,纪昱真的不想让战火毁灭掉每一个像这样的城池。他想让每一个百姓都生活在这样的平静中。
……
从龙门湖回来之后,狐星河直接回府邸取了行礼,又跟府上的侍卫交代了一些事情,便跟着纪昱前往兵营。
他果断拒绝果儿一同前去的请求。这次奔赴战场,还不知后面会不会回到景国,带着果儿去始终有所不便。而且果儿留在王都,狐星河也更加放心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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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昱脸黑,直接将狐星河拴在自己的腰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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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是夜。
天光黯淡。天上悬挂的一轮弯月被乌云笼罩,厚重的乌云盘踞在天际,有一种风雨欲来的压抑感。
狐星河换了一身干练的装束,头发利落地扎着马尾,黑长的头发笔直地垂落在身后,刚好到狐星河脊背下方,腰与臀的连接处。
已是初春,天气依旧微凉,但狐星河已换下冬季臃肿不堪,不便行动的衣袍。他穿着一身干练的黑发短打,腰间用腰带一系住,整个人显得挺拔又精神,像是春季的笔直嫩笋。
当纪昱见到这个模样的狐星河时,视线一直落在狐星河身上,简直移不开。他清冷如雪的眉眼浮现出一丝迟疑。
狐星河的模样简直变化得太大,对比之前完全是天壤之别。
纪昱分明记得,狐星河以前的模样只能算得上清秀,不知何时在他没注意的时候,就悄然变成如今的模样。五官小巧精致,眉目利落,线条流畅,既有男子的英气,又带着天生毫不作伪的媚气,神态流转间,简直让人移不开眼睛。
狐星河大步走到纪昱面前,肩膀上扛着一个布包,里面装着一套衣裳,行礼再简单不过。
纪昱带领大军,天色微明便要动身。他骑在一匹高大健壮的枣红色马上,身形笔直。身上穿着银白色的铠甲,头戴银白色的头盔,低头俯视着狐星河,整个人如同天神一般俊美无双。
狐星河在这一瞬间似乎从纪昱身上见到武睿帝君的影子。
他心中微微一动,心脏有些不受控制地跳动起来。
那是在天界瑶池。
狐星河修炼三千年,终于飞升天界。他在瑶池莲海中洗去凡尘。
狐星河全身被一人高的莲花包裹着,接受着瑶池圣水的洗涤,伴随着莲花一瓣瓣开放,狐星河睁开眼眸,身影伴随着消散的水雾浮现在天界众仙的面前。
霎时间,所有声音停止。
狐星河感觉无数眸光落在自己脸上,因他的容貌而惊艳。
瑶池外围着许多天界的仙人,都是来看久未有异动的瑶池今日有何者飞升。
狐星河对众仙微微一笑。
这时他感受到一道锐利,像要看穿他灵魂的视线穿过众仙,落在他身上。
狐星河回望,便见到武睿帝君的身影。
他穿着用星光编织的银白色铠甲,浑身像闪耀着星芒,脚踏虚空,大步朝着狐星河的方向走来。
众仙沉寂黯淡,唯有他一人光华流转。
狐星河愣愣地望着这道俊美威严的身影,心中极其快速地跳动起来,他认出了武睿帝君。
而武睿帝君也认出了他,他一双俊逸冰冷的眉眼仔细地瞧了狐星河两眼,忽而勾起一边嘴角,发出一声嗤笑:“是你?凡间的那只小狐狸?”
回忆戛然而止。
纪昱的声音在狐星河耳边响起,将狐星河从回忆的过往中拉了回来。
“星河?”
狐星河冲纪昱笑了笑:“没事。”
他翻身上了纪昱身旁的另一匹白马身上,黑衣白马,格外的引人注意。
白马感应到狐星河的上仙气息,对狐星河表现得十分温顺讨好,狐星河摸了摸身下这匹白马的脑袋。
纪昱见到狐星河身上就背着一个小小的包裹,修长清冷的眉眼浮现出一丝惊异:“你就带了这一些?”
狐星河点头,装着正色道:“毕竟是行军打仗,少带点好。”
纪昱因为狐星河的回答一愣神,竟然有种诡异的欣慰感。
纪昱不知,实际上若不是狐星河需要一个小布袋做掩饰,根本连这个小布袋都不会戴上。
他身上有上次从太阴真君那里要来的法宝金刚镯,既能装一些东西,平时又能隐形,关键时刻还能救命。
除了这金刚镯,他还带着两枚能活死人肉白骨的仙丹,一枚吐真丸,和一枚假死丸。
这些他平日里都放在金刚镯中,还没有机会用到这些。
纪昱驱马上前,军队已经集结在城野。
黑压压的军队一直延伸到远方的天际,整齐而密集地排列着,手中的火把汇聚成一条火红色的长龙,气势昂扬斗志勃发。
这是他的军队,他的将士们!
纪昱心中涌现出无限的豪情,心中有一腔热血激荡。他回首,见到灯火下狐星河的面容。
狐星河骑在高头白马上,正用一双比夜色更迷人的眼睛望着他。
霎时间,满腔的豪情都变为柔情,缠绕纪昱心间。
军队连夜奔行,历经五日赶路,终于赶到距离七景城二十里的地方。
此时距离七景城被围攻已过去半月,七景城依然如同坚固的堡垒,屹立在前方天与地的相接处。
就在这时,纪昱下令全军原地整顿休息,烧火做饭。
狐星河的师父自幼教导纪昱兵法,纪昱在兵法上的造诣极深,完全得到了狐星河师父的真传。
狐星河不及纪昱,但是却立即领悟到纪昱这么安排的原因。
不急着入城是因为派往城中的前锋还未回来,七景城情形不明。有可能是敌军已经占领七景城,在里面设下了埋伏。
二来,军队经过几天几夜的奔行,早已疲惫不堪,急需休整,恢复精神和士气,来面对接下来的一场大战。否则若是敌军以逸待劳,气势此消彼长,对我军极为不利。
这次出兵,纪昱为军队统帅,左鹰大将军为军队副统领。
在纪昱下达命令之后,左鹰立马监督着军队的人原地休整,等待烧火房的把饭做好。左鹰是个有眼力的人,自觉与将士们呆到一边去,把此处留给狐星河与纪昱。
狐星河翻身下马,揉了揉腰,他其实想揉揉屁股来着,因为这几日的奔行的确让他屁股受累不少。但这里将士众多,还有纪昱在一旁,狐星河实在丢不起这脸。
幸好他灵力恢复不少,这几日一只用灵力护住自己的腿根和手心,否则这细嫩的肌肤早就被磨破了。
纪昱走到狐星河身边,他身上穿着厚重的盔甲,这几日都未曾脱下,白皙的脸颊上被盔甲磨出几道印子。
纪昱如冰雪冷清的眉眼在见到狐星河时,如同冰雪消融般柔和下来,他的眸光微微闪动,眼底有一抹心疼。
狐星河娇生惯养的性子,纪昱是看在眼中的。狐星河小时候又怕疼又怕累,嫌学武太累,便打死也不学了,身上受了一点伤也是要委屈半日的。
从小到了受过最严重的惩罚,大概就是被他打屁股了。
这么一个怕疼又怕累的人,跟着他行军赶路,吃着军队的饭食,竟然一句话也没抱怨。
纪昱在离狐星河一米远的距离坐下,即使穿着灰扑扑的盔甲,满身尘土,纪昱依然难掩身上的贵气,在一群将士中鹤立鸡群,如同谪仙一般,俊美出尘,气质冷如冰山。
纪昱对狐星河道:“一会儿进入城中,你便好好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