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四个角落都放着烧红炭火的铜盆,使得屋子里温暖如春。
狐星河把外衣挂在了一根竖立的挂衣裳的木架上,搓了搓手,入了座。
行白之和付子二坐在狐星河的两边,佑文坐在狐星河的对面,身前放着一张案桌。几人捧着热乎乎的茶喝着,行白之和佑文一直时不时抬头看狐星河。
行白之眼眸亮亮的,终于忍不住问道:“星河,我怎么越看你越好看了?都不像以前了……”
狐星河抬了抬眼皮,笑骂道:“那是以前你没发现小爷的美貌!”
付子二闻言立马转头看狐星河,凝目仔细看了半响,鼻子喷出热气:“嗯,好看!”
原来付子二咕咚包一大口茶,茶的热气从鼻子喷出来了。
佑文确实微微皱眉:“你们两个别打岔,我倒是问问你,星河你怎么从宫内搬出来了,难道是卫真真搞的鬼?她不想让你和景帝接触?”
狐星河把茶搁在桌子上,见到付子二和行白之都把头朝向自己,显然都对这个问题十分关注。狐星河叹口气:“是我自己要搬出来的。毕竟我的身份,住在宫里不合适。”
佑文迟疑道:“你是不是听外界说,等丧期一过,纪昱就要和卫真真成婚了?”
行白之抢先道:“你不要信外界的传言,事实上景帝并没说过这样的话。”
狐星河看着行白之,微微低垂眼眸,神色看起来有些黯然:“可他毕竟没拒绝不是么?”
行白之还想说什么,可看着狐星河的模样,张了张嘴却不知怎么说。这么多年来,狐星河有多喜欢纪昱,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只要纪昱一句话,让狐星河把命交给他狐星河都不会拒绝。
付子二闷声道:“星河,不喜欢他好不好?他对你不好。”
行白之点头:“对,他答应过要好好照顾你,却让你被卫真真欺负得这么惨,我真的……”
行白之手掌重重拍在案几上,一脸愤愤不平之色:“要我说那些人都是眼瞎,把卫真真这样恶毒的女人当做宝!”
佑文急忙道:“小声点,当心隔墙有耳!”
行白之抿抿唇,放低了音量:“要我和那些人当面对质我也不怕,就是觉得太委屈星河了。明明星河要比卫真真好千倍万倍。”
佑文道:“这些我们都知道。”
大家齐声叹了口气。
唯有当事人狐星河笑意盈盈,丝毫不见沮丧的模样:“大家不用为我忧心,如今的我已不喜欢纪昱了。”
这话一出,几人的神色更加怜悯,他们只当狐星河是嘴硬,不想让众人为他操心。毕竟狐星河对景帝的感情,大家都看在眼里。曾倾尽所有讨好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
狐星河知道大家意识不信,也不再说什么。
珍馐阁的美食已一样一样呈上来,有炎国的龙凤肝,明国的狮子抱球,景国的金翠仁,月国的清水芙蓉。这些都是既雅致又美味的佳肴。
等到众人享用完美食,都十分的尽兴。
此时天色也不过傍晚,还没到深夜,大家聚得都不想回去。
这时景国有名的绣花枕头白行之提出一个馊主意:“星河,你不要去想景帝了,若是真想忘了景帝,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佑文道:“什么地方?”
狐星河扬了扬眉,心思机敏的他一下就猜到白行之指的是哪里,唇角微微勾起,显得既机灵又有些坏气。
付子二反应最慢,他脑袋本就不灵光,傻傻愣的,只是单纯不想大家就这么散开,于是慢半拍道:“走,我想去!”
佑文自诩风流的读书人,对于这些也不甚排斥,于是也不扫大家的兴。看着三人在前面勾肩搭背,自己慢悠悠跟在身后。心里想的却是,这大雪天的还是不好,少了把扇子,始终少了那股风流的意味。
……
到了酉时,天色已黑,仍然不见狐星河回来。狐星河院子里的管家微微簇起眉头。这管家年约四十,长的粉头白面,脸上一根胡须也无,明显是个宫里的太监。
他是景帝特意安排在狐星河院中,照看狐星河起居的人,就是防着狐星河一天在外面胡搞惹是生非的。
这时到了景帝规定让狐星河必须在院中的时辰,狐星河仍然未归。那管家想了想,立马派了人进入宫中报信儿去了。
就在景帝寝宫外面,一小厮打扮的人掏出一块令牌,畅通无阻进入景帝寝宫。
景帝正在批阅折子。
天色已经黑尽,月光沉沉从窗外照进,寝宫里却是灯火明亮。
景帝放下折子,连续两个时辰目不眨眼地批阅,让他的眼睛也有些疲惫。他阖上眼眸,高挺的鼻梁与眉骨在眼窝投下深邃的阴影,让他的脸如同雕刻一般。
那做小厮打扮装束干练的人进来跪在景帝跟前,其身姿挺拔有力,看上去并不像一个小厮,而是一个习武之人。
景帝平静开口:“何事?”
那小厮道:“禀告陛下,狐公子与白行之、付子二与佑文三人下午去了珍馐阁用晚膳,后来四人没回家,而是去了月来阁。”
景帝纪昱清冷锋利的眉头微皱,薄唇微抿:“月来是什么地方?”
那小厮迟疑片刻道:“是青楼。”
纪昱周身的气息陡然冰冷,他用手指捏着鼻梁,冷然中带着几分愠怒:“我知道了。”
……
狐星河从月来阁回来,辞别三人,马车开回到自己的院落。他从马车上跳下来,脚步有几分踉跄。
他喝了一些酒。
虽然那些酒都是简单的清酒,而非烈酒,但他向来酒量极差,一点点都会醉,是以今夜还是喝得醉了。
头晕晕的,狐星河也没留意到院外面多了几个侍卫,进了院中。
院子里正对着狐星河站着一个人的身影,那道身影挺拔如同山岳,又如同松竹。只是天色暗淡,狐星河一时没看清楚那人的长相。
此时,遮挡住月亮的那一片乌云飘过,月光流泻而下,明亮的月光再次洒遍大地。那人的面容如同一点点揭开的幕布,浮现狐星河眼前。
俊美如雕刻的五官,唇色极浅的薄唇,纪昱站在月光之下,如同封冻一万年的雪山,气质极冷,冷得让人心惊。
狐星河的狐眼儿嗖的一下瞪大,连酒都吓醒了不少,结结巴巴道:“纪昱,你……你怎么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狐星河:我好像狐命不保了……
今天也是愉快的六千字呢,大家给了我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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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纪昱的目光落在狐星河身上,带着审视,一寸寸从头到脚,将湖星河看得清清楚楚。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喝酒了。”
狐星河强制镇定,硬着头皮与纪昱对视:“嗯,喝了。”
借着月色,狐星河白皙的脸颊带着薄红,一双眼眸水光泛起,嘴唇也比往日红润些许。那双眼眸里雾气氤氲,看上去竟有些欲说还休的勾人之意。
狐星河什么时候有这种撩人姿态了?
以前的狐星河就是个长不大的野孩子,是山野间的精灵,是坚强柔韧的野草。骨子里带着一股倔强,面对他时总是结结巴巴,连眼神都不敢看他。
如今的狐星河却像是褪去别扭坚硬的外皮,展露出不为人知独具魅力的一面。同一个人,短时间变化怎会如此之大?
纪昱深邃的眉眼在阴影下更显幽暗,他的手背负在身后,用一副冷静的口吻审问着狐星:“为何此时才回,去了哪里?”
去了青楼……狐星河心里挑衅地想,却没胆大到把这话说出来。不过,纪昱此时现在这里,说明他早已得知这件事情。
狐星河既然敢做,就不怕纪昱知道这件事情,甚至是有意让纪昱知道这件事情。只是他没想到纪昱会生气到大半夜出现在他庭院。
在经过一开始的慌乱之后,狐星河反而轻松下来。他的眉头舒展,眼波流转,一副浑不怕死的模样走到纪昱跟前,踮起脚尖凑近纪昱的耳朵挑衅道:“你都知道了干嘛问我呢?”
纪昱眼眸猛地放射出凌厉的光芒,在狐星河即将与他擦身而过的一刹那,他伸出手扣住狐星河的手腕。
狐星河本身因为醉酒的缘故走路就有些摇晃,此时被身后一拉,顿时左脚靠着右脚重心不稳地向后倒去。他闭上眼眸,等待着即将摔倒传来的疼痛。柔软的腰却似被精铁箍住,让他停止后仰。
腰间的力量反弹回来,狐星河只觉得头晕目眩,周遭的景物天旋地转,他摇摇晃晃找不到重心,下意识伸手就牢牢抱住一个稳定的物体。
他睁开眼眸,才发现自己正抱着纪昱的脖子,两人的身体紧贴在一起,面部只隔着两个拳头的距离,近得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狐星河扬起下巴,纤细的下颌骨与脖颈间的弧度诱人无比,他微眯起眼眸,红润饱满的嘴唇说话时一张一合,像正等待着别人亲吻。
狐星河气息幽幽道:“我喝酒,还去了青楼,我这么坏,你还管我做什么……”
纪昱面容沉静得如同一尊无悲无喜的古佛,下颌骨的线条如同冷硬而流畅,他不看狐星河,声音如同才化冻的山泉般冷冽:“正因为如此,更应该管你。”
狐星河一皱鼻子:“可我不要你管。你又不是我什么人!”
纪昱神色不变:“师父所托。”
狐星河眸光微闪,一闪而过悲伤的情绪。他嘴角的笑容却越发拉大,语气带着几分嘲讽:“师父的恩情你已经还清了。”
狐星河松了手退出纪昱的怀抱,有意与纪昱划清距离:“够了纪昱,你不可能管我一辈子,我也不需要你这样的看管。”
纪昱喉结微动:“我可以管你一辈子。”
狐星河笑得愈发讽刺:“纪昱,如果是放在以前,我会很开心听到你这句话,但现在却不一样了。”
“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我会有喜欢的人,我会成婚,到时候你又怎么管我一辈子,用什么样的身份管我一辈子?”
狐星河说完这番话,像是累了。他不再与纪昱纠缠,转身欲回自己的房间。就听得身后传来纪昱的声音。
“那便管到你有了心爱之人,成婚之时。”
狐星河没有回头,低笑着回应了纪昱的话语:“我已经有了心爱之人,也已经成婚,却被你两封国书叫回景国。”
“那个人是炎帝舒曲离……”
狐星河没有等到身后人的声音,偌大的庭院一时间只能听到两人的呼吸声。狐星河知道,纪昱并不像他表现出来那般的平静。
背对着纪昱,狐星河勾了勾唇角,眼眸闪了闪,却是趁机假装摔倒,直接昏睡过去。
他用灵力放缓自己的呼吸,使其听上去和熟睡的人一样,即便是纪昱这样从小习武之人也不能察觉到他是假睡。
狐星河感觉脚步声走近,接着一双沉稳有力的手臂穿过自己的腋下和腿弯,轻松地抱起自己。他被清冷的气息包围,鼻尖传来雪莲花的幽香。
几缕发丝擦过狐星河的鼻尖,让狐星河差点忍不住打喷嚏,他硬生生忍住,努力装出一副醉酒昏睡的样子。
他听到纪昱向人询问他的房间,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狐星河被纪昱动作轻柔地放在了柔软厚实的大床上。
狐星河不敢动,他感觉纪昱平静的眸光似乎正从他的脸颊游移到他的腰间。他以为纪昱会走,却没想到脚步声近了,纪昱坐在了他的床榻边。
一时间,狐星河竟生出了错觉,以为纪昱对他有几分情谊。
他没有放过这个机会,微微簇起眉头,嘴里发出了含糊的呓语。
“纪昱……”
狐星河第一个喊出纪昱的名字,他不知道纪昱此时听到会是什么样的心情,会觉得厌烦还是觉得无所谓。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狐星河唤出的第二个名字。
“舒曲离……”
他感觉到一道凌厉的眼神猛地落在他的脸上,连带周围的气息似乎都变冷了,连屋子里的暖炉都驱不走这股冷意。
狐星河还嫌自己这把火烧的不够,一边唤着舒曲离的名字,一边低低地抽噎起来,手还揪着棉被,一副伤心不已的模样,似乎梦到让他极其难过的梦。
许久,狐星河才听到大门打开的声音,纪昱走了。
等到纪昱之后,狐星河睁开眼眸,一点也看不出之前的伤心来,他笑得机灵而狡黠,无声道:“这才是开始……”
后面一连数日,狐星河与行白之、付子二、佑文三人成天吃喝玩乐,过了好一段潇洒的日子。
而这些日子景帝也没过问他,似乎景帝已完全放弃他,不再管他了。
一日在珍馐阁用膳时,狐星河突然对佑文道:“听说过几日有一个诗会,听说去的人还挺多,你知道沈竹文会去么?”
佑文严肃起来。他自诩为才子,但凡遇到诗会这些事情,他都十分上心。每有诗会必去参加,每参加诗会吟诗那么七八首,决意要让自己的才名远扬。
参加那么多次诗会,有一个人的名字是不得不提到的,那便是沈竹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