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如果出面求情,那不正说明这事情是她策划,萧舒颜只能当做没有听见。后面更是为了不让炎帝拿这件事情做文章,萧舒颜更是把事情做绝,以行刺国君的罪名,将四个宫女的亲人一并处决。
因为这件事情,萧舒颜曾连日的做噩梦,每次醒来都满头冷汗。但渐渐的萧舒颜放松下来,心中那点儿仅剩的愧疚也被时间消磨,如青烟被风一吹就不见。
但此时此刻,那四个宫女却出现在她的寝宫中,是她从来未曾见过的模样。身上鲜血淋漓,遍体都是被撕咬的血洞和深可见骨的指痕。
宫女们盯着萧舒颜,一行血迹从她们的双目流下,对着萧舒颜露出诡异的笑容。
女官早已被眼前的景象吓得瘫痪。
萧舒颜呆呆地望着逐渐向她飘来的宫女们,直到宫女们惨不忍睹的脸凑到她的脸上,她才如梦初醒,发出高亢得不似人类的叫声。
……
狐星河听到那声穿透云霄的尖叫,微微蹙了蹙眉头,他只希望宫女们的报复不要太过,若是把萧舒颜吓死了,背上人命的因果,下辈子就很难投身正道。
过了一会儿,宫女们的魂魄飘了出来,她们变得比之前更加透明,身上的怨气也消散许多。这四个宫女对着狐星河行跪拜大礼,感谢狐星河了却她们一桩心愿。
狐星河松了口气,直到宫女们并没有伤及到萧舒颜的性命,他袖口一挥,将这四个宫女魂魄收进袖口中,趁着干清殿还没乱起来,逃也似的回到自己的寝宫。
做完这一切的狐星河心中大快,之前的郁闷一扫而清,回到寝宫踏踏实实睡了一觉。
直到他一觉起来,邓清和果儿进他房间服侍他穿衣洗漱。果儿难掩惊讶凑近狐星河耳边小声道:“大人,现在宫里都在传这样的事情,听说太后昨夜受惊,被吓得失心疯了。”
狐星河故作惊讶道:“这件事是真是假?怎么人好好的一觉起来就这样了?”
这时一直安静不说话的邓清点头道:“此事千真万确,是我从太后宫里探听来的消息。连带着太后的女官昨夜也吓昏过去,一觉起来疯疯癫癫的,被关在屋子里不让出去。”
狐星河道:“此事也真是奇了!”
邓清迟疑片刻:“还有件事,小的也是才知道,是宫外的消息。”
狐星河见邓清神色郑重,似乎这件事情很是严重:“什么事?”
邓清叹口气,面目流露忧愁之色:“这两日许多大臣接连上奏弹劾相国大人的折子,列出的罪状竟有二十条!陛下大怒,已将相国大人关押进大牢了!”
果儿闻言大惊失色:“相国大人?怎么可能!百姓谁都知道相国大人清正廉明,是一等一的好官,怎么会有二十条罪状!那些大臣真可恶!”
狐星河表情凝重,眉头紧蹙,绷着脸半晌不说一句话。
舒曲离分明是公报私仇!相国林砚哪里有什么罪状?无非是那些人在谋划出那夜的事情,知道炎帝的心思,所以弹劾的折子才如积雪般堆积。
而舒曲离也因为那日的事情,对相国林砚心生间隙,正好借官员的口找理由惩治林砚罢了!
狐星河只觉得一股怒气直冲胸膛,烧灼得他眼睛都亮了。他气得脸颊通红,真想立即冲进天元殿找舒曲离理论。
但残留的理智制止了狐星河的想法。
舒曲离对相国林砚心生间隙,很大一部分有他的原因。他此时若再冲上去为林砚说情,只会让舒曲离更加的妒火中烧,非但不会赦免林砚,反而还会让舒曲离生出必杀林砚之心。
狐星河简直进退为难,此事跟他脱不了关系,于情于理狐星河都绝不可能放任林砚不管。但如何去管,才是狐星河真正为难的事情。
整个下午狐星河都坐立难安,苦苦思索着对策,但却始终一无所获。
舒曲离很多时候做事都只凭自己好恶,杀与放都在舒曲离的一念之间。这样的人十分难把控他的心思,更别提影响这样的人的决定。
又忍了一日,狐星河实在坐不住,决定炎帝再不来他就去找他。
……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
第28章
天元殿的气氛沉闷得吓人。
偌大威严的宫殿中,宫人连呼吸声都变得安静,生怕一个不小心触怒炎帝的霉头。谁都看得出来,炎帝这几日沉默之下的压抑怒火,如同平静山头掩盖下的活火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喷发。
这几日群臣弹劾林砚的奏折纷纷扬扬如同雪花,每一日都会递上来不少,来来去去的说辞都差不多。
这些结党营私的大臣为了除掉林砚这个眼中钉,简直不择手段,无耻至极。林砚如此一个清廉深受百信爱戴的相国,被这些人写成一个只为自己谋利的势利之徒。
这些折子堆在案几上,舒曲离只看了几眼便再也不看。恶臭之语,看多反而污了眼睛。
这些大臣以为他恨极林砚,殊不知比起林砚,他更厌恶的是这些自以为是的愚蠢大臣。自以为洋洋得意,不可一世,殊不知一把刀剑已悬在自己的脖颈。
舒曲离手指按压着自己的头部,精致的眉眼微微蹙起,薄唇抿起,看向一成不变的寂静宫殿,无端觉得烦躁。
身边跟随舒曲离多年的老寺人何双适时上前:“陛下可是觉着闷了?要不出去走走?”
舒曲离轻轻点头,默认何双的想法。
舒曲离走出寝宫,来到御花园中,只见御花园仍有不少娇艳的花开放,但花已呈现出凋敝的迹象,御花园的荷塘之中只剩下焦黄的莲叶枯杆,迎接着彻骨的寒风细雨。
眼前之景年复一年,年年若此,哪里又有新意可言?
舒曲离本就没有兴致闲走,但此时让他再回到寝宫却是很不情愿。他的心里无端生起一点焦躁,也不知自己想要做什么,只依着本能行走,脑海中想着一些事情出了神。
何双突然道:“陛下,再往前一点就到狐公子的琉璃殿了。”
舒曲离听到“狐公子”这三个字,首先就蹙起眉头,心中怒火妒火霎时升起,让他想忽略这些情绪都不能。
在受到狐星河的背叛之后,舒曲离对狐星河的所有喜欢都转变成怨恨,就连听到狐星河的名字都会让他皱起眉头。
舒曲离顿住脚步:“又如何?”
何双立马掌嘴道:“是小人多嘴了。”
舒曲离幽暗的眸光看着狐星河琉璃殿所在的方向,半晌微抿的唇沉下去一点,脚步却不带半点迟疑地朝着琉璃殿走去。
直接把何双搞糊涂了,陛下的意思不是不想见狐公子么,怎么又自个儿朝狐公子那边去了?陛下如今的心思是越来越难猜了。
舒曲离进入庭院,吓了琉璃殿的宫人一大跳。这些宫人反应过来立马行礼,赶忙通报了炎帝到来的消息。
舒曲离眸光只落向一处,静静望着廊檐。连他自己也摸不清楚自己的心思,究竟是想看到狐星河多一点,还是厌恶看到狐星河多一点?
舒曲离瞳孔微缩,在狐星河的一刹那,心跳竟不自觉加快跳动几拍。他第一时间视线落在狐星河面颊上,浮现出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他瘦了,模样似乎又比往日精致了些……
舒曲离所有的情绪都掩盖下凛冽冷漠的表皮之下,无人能揣测舒曲离此时的想法。
他想上前将狐星河拥入怀中,却在下一刻想起狐星河的背叛,让他对狐星河深恶痛绝。两种情绪交织,也不知哪种情绪占据上风。
狐星河来到炎帝面前,对炎帝行礼,模样乖顺有礼。
舒曲离却敏锐地察觉到有些地方不一样了,狐星河在他面前变得拘谨了,再没有以前的随性恣意。
舒曲离心中愈发不快。
但见到狐星河行礼之后偷瞄自己的眼神,那眼神带着紧张和情意,舒曲离的心情又奇异的平复一点。
舒曲离想,他瘦了,定是他这几日冷落他的缘故,以至于他伤心难过得茶饭不思。
舒曲离想像以前一样对待狐星河,唤他“阿狐”,与他调笑逗弄,只是心中却始终有芥蒂。这个芥蒂便是林砚。
舒曲离突然就想知道狐星河的心思。
于是他开口对狐星河道:“林砚下狱了,阿狐应该知道这件事了吧。”
舒曲离语气肯定。
狐星河的身子微不可见地僵硬一瞬,努力维持着面部表情的变化,不让自己泄露过多的情绪。他低头轻声道:“嗯。”
舒曲离眸光紧盯着狐星河,不放过狐星河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嘴角还带着笑意:“那阿狐是怎么想的?”
狐星河小小地抽了口气,用尽量平淡不带感情的措辞道:“阿狐与相国大人不熟,只知道陛下这么做,定然有陛下的考虑。”
舒曲离步步逼近:“如果说寡人这么做,完全是因为你呢?”
狐星河心脏因为舒曲离的这句话狂跳起来,但越是在这种时候,狐星河的思维反而越发理智清醒。他脑子飞快思索着应对之法,嘴里已回答道:“阿狐相信陛下不是意气用事之人,定然明白阿狐与相国大人都是清清白白的!”
舒曲离的瞳孔飞快收缩,气息陡然变得森寒冰冷:“那寡人问你,若是清白之身,寡人进房时为何林砚正抱着你?是不是寡人再迟来一步就……”
狐星河后退一步,别开脸颊,难以启齿:“那是身中迷药的缘故……”
舒曲离眉眼幽邃得惊人,嘴角却勾起笑意,如深渊中绽开的一朵妖异冷艳之花:“阿狐,寡人不怪你也不怪相国,你们都是我看中之人。只是……”
舒曲离话语微顿:“寡人接纳你们任何一人,却无法同时接纳你们二人。寡人舍不得阿狐,就只能牺牲相国大人了。”
狐星河闻言一愣,万万没想到炎帝竟然心狠至此,存了这种心思。他一时间拿不准炎帝是真的存了这种心思,还是单纯只是想要试探自己。
然而当他看到舒曲离的表情,心已经凉了半截,舒曲离的表情再真不过,没有丝毫作伪。他是真的存了这种心思!
狐星河不知不觉被舒曲离逼到退无可退的地步。
若是选择自己寻死来换林砚,等若承认自己对林砚有情意,至少也是抱有好感。炎帝绝不会容忍身边人如此,这被他视作背叛和不忠。
但若是选择存活自己牺牲林砚,舒曲离真的杀掉林砚,这会成为狐星河悔恨一生的事情,甚至影响到狐星河的道心。
这道题对狐星河而言,根本就没有第二个选择。
舒曲离明明也知道这一点,也清楚狐星河的选择,却还是将狐星河刻意逼到这个份上。
狐星河深吸口气,动了几分真实的怒意,仰起下颌直视着舒曲离的眼睛。
舒曲离一怔。
狐星河的眼眸此时因为薄怒亮得惊人。他以前从未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他,这个眼神让舒曲离意识到,狐星河第一次真真正正地动怒了。
狐星河抿唇,毫不畏惧与舒曲离的眸光对视:“陛下如果非要让我与相国大人只能活一个吧,就请赐死我吧。”
舒曲离喉结滚动,妒火差点燃烧得让他理智全无。
狐星河一字一句,字字有力:“相国大人是国之相国,深受百姓爱戴,更是陛下的左膀右臂。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男宠,我的命又怎能与相国大人的命相比?能够用我的命来换相国大人的一命,我觉得很值。”
舒曲离眼眸暗沉得吓人:“你把相国的命看得比你自己的还重要?”
“相国不能死。”狐星河璀然一笑,笑容洒脱,丝毫不见对死亡的惧怕。
舒曲离从未见过这个模样的狐星河,洒脱从容,更有一种高高在上的贵气,让人忍不住想要征服他,折断他的羽翼,将他束缚在身边。
两人僵持中,狐星河先叹口气,放柔语调:“陛下,你明明知道阿狐的选择,也知道阿狐的选择没有错,更不存在对相国大人有私情。可你还是要逼阿狐说出这种话,到底是为什么?”
狐星河上前,在舒曲离复杂的眼神注视下,跪在了舒曲离跟前。他伸出手主动拉住舒曲离垂下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轻轻蹭着。
“陛下,你可知你每句话都伤阿狐伤得好深。你逼迫阿狐说出在意相国的话,难道你的心一点都不会痛么?这样做除了折磨你我,还有什么用呢……”
一滴泪恰到好处从狐星河眼角滑落,湿润了舒曲离的掌心。
这一滴泪如同滚烫的火石,烫得舒曲离一下抽回手。舒曲离唇角微微抽搐,强迫自己不去看狐星河的面容。
然而狐星河最后的轻叹萦绕在他耳边,让他的心凌乱不能平静。
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说出这样的话音,蓦地舒曲离想到一个词语——吃醋。
他只觉得荒唐无比,他有朝一日竟然也会吃醋?
不!不可能!
舒曲离愤怒地瞪了狐星河一眼,头也不回地离开琉璃殿,从其背影上来看,竟有种张皇失措的意味。
在炎帝离开之后,狐星河站起身望着舒曲离的背影,唇角的笑容一点点勾起。
他知道,自己这次又赌对了。
舒曲离正在他的引导下一点一点意识到自己对他的感情,只需要一个再大一点的刺激,就能让炎帝真正的爱上自己。
狐族,天生就是引诱人心的妖精。
认真起来的狐星河开始逐步掌握主动权,调转两人的关系。
他相信,离开炎国的日子很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