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看着他的背影,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谭少英的声音并不小,前后两个院子里的人都听得见。
顾清清楚地听到前面院子里传来砰地一声的关门声关窗户声,他摇了摇头,看来别看大家表现得多不紧张,实际上心里头还是警惕的。
他把门关上后,没过多久,外头的灯笼就一一熄灭了,在灯熄灭过后,天色也瞬间暗沉了下来,屋子里没有蜡烛也没有灯,自然是漆黑一片。
谭宅一下子陷入了死寂一般的寂静当中。
顾清躺在床上,他的脑海里回想起刚才在院子外头响起的儿歌,游戏里头任何一个细节都是提示的线索,这点儿顾清在上一局游戏里已经深有体会。
他闭了闭眼睛,缓缓吐出一口气后,却又从床上坐起来。
虽然忌日是在七天后,但是顾清觉得这查找线索还是得尽快一些。
外头天色虽然很黑,但是借着月光,他还是能隐约瞧见屋里头一些布局,房间是老式的布局,左边是床榻,右边是书桌还有些摆件。
他借着月光从床铺将房间摸寻了一遍,当摸寻到书桌时,他的手指刚碰到抽屉的拉环,就被冻得收回手来。
那股寒气实在太瘆人,只是一触碰,顾清就被冻得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将手收了回来。
他看了眼手指,发现指腹竟有个像是被针刺出的伤口,拉环上一抹鲜红显得格外刺眼。
就在他心惊肉跳之时,窗户外突然响起一阵喜乐。
那喜乐高昂磁刺耳,唢呐声震耳欲聋,仿佛要刺破人的耳膜一般,在这死寂一般的沉默当中,这突然响起的喜乐更叫众人忍不住心里打颤。
钱一豪本来是躺在床上的,听见这喜乐声,他忍不住睁开眼睛朝外头看去。
他住的房间是在靠近门口的第一间,床脚正好对着门口,从两扇门的缝隙中,他清楚地看见一群吹着唢呐的男女正欢笑着飘了进来。
那些男女脸上都白得跟纸一样,脸颊上涂着红晕,脸上的笑容虚假的瘆人。
钱一豪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这声动静在平时甚至难以发现,可是在这死寂一般的的谭宅却显得格外清晰。
吹着唢呐的一个男人突然转过头来,他留着旧社会的辫子,身上穿着青色长衫,这一转头,双眼正好和钱一豪的双眼对上。
钱一豪吓得滚下了床。
那男人轻飘飘地飘了过来,他扒拉着门缝,似乎是想从门缝里钻进去。
然而,他的双手却好像没有半点儿力气,根本扒拉不开这扇门。
男人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他双手握拳,砰砰地敲着门。
钱一豪在地上吓得都尿了出来。
他连连后退,“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那男人敲门声越来越大,仿佛想要重重地将门砸开一样。
钱一豪吓得闭上眼睛,他双手双脚都并用,朝着角落爬过去,仿佛躲得越远就能够装作这件事从没发生过。
不知过了许久。
敲门声渐渐地消失了。
钱一豪睁开眼睛的时候,敲门声已经消失,门外的男人似乎也不见了。
他正要松口气的时候,突然身后传来砰地一声砸窗户声。
钱一豪吓得从地上跳了起来。
那男人嘻嘻嘻地笑了一声后,竟轻飘飘地离开。
钱一豪已经吓得背过气去,他躺在地上,两眼都翻过去了。
离着钱一豪比较近的郁德珉听着隔壁的动静,已经吓得捂住嘴巴,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他浑身几乎被汗水打湿了,那些个纸人吹着唢呐渐渐地朝着后面去了。
吸取了钱一豪的教训,顾清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发出。
他现在明白了谭少英喊他把门窗关上的原因了,那个男人明明力气大得都能把门窗都拆了,却进不去,显然是受到某种规矩的制约,在门窗紧闭的情况下无法入内。
在确认了这些纸人进不来后,顾清放下心了,他坐在椅子上,甚至从容地看着外头那些纸人停在了院子里。
那些纸人把轿子放了下来。
那顶红色的轿子仿佛被风吹动了似的,帘子微微动了动,仿佛有什么人正在从轿子上走下来一样。
谭少英在房间里看见这一幕,他双手紧紧地捂着嘴巴,眼神中满是惶恐的神色。
纸人们屈膝在地上朝着顾清的房间叩了叩首,而后抬起轿子离去。
顾清瞧见这一幕,疑惑地歪了歪头。
他突然感到一阵风吹拂过脖颈,睡意也随之汹涌而来,眼皮沉重得忍不住往下垂。
在他沉睡去的那一刹那,他仿佛听到一声极低的笑声,他的指腹似乎有被什么东西舔过,传来酥酥麻麻的感觉。
翌日。
窗户外的风吹得顾清脸颊有些发痒。
他睁开眼时,只瞧见大开的窗户,顾清脑海里的睡意顿时如同潮水般褪去。
他猛地坐起身来,就听到外头传来一声尖叫声。
“死、死人了!”
包紫璇双腿发软地瘫软在地上,她眼神涣散,在她面前,是一具烧黑了的尸体,那尸体被烧得几乎如同黑炭一般,顾清才刚踏入其中,就闻到一股焦香味。
他瞧见那具尸体的时候,忍不住捂住嘴唇,干呕了一声。
上个游戏他虽然碰见过不少凶杀案,但都没见过尸体,这回算是他第一次直面尸体。
徐边江走过来拍了拍他的后背。
他眼神落在尸体上,脸色平静得就像是看到一件寻常事而已。
“这个房间是宋刚强的。”
众人心里头一跳,互相觑了一眼。
昨天晚上宋刚强就说过在这几天也一样可能会死人,但没想到这句话应验得这么快,而且应验的人还是宋刚强自己。
“为什么是他死!”包紫璇仿佛被这句话刺激得回过神来。
她脸上满是泪痕,“明明昨晚上被那纸人吓了的人是钱一豪,该死的应该是他才对!”
“喂,你这女人在胡说什么!”钱一豪没好气地说道:“什么叫做该死的是我!老子命硬不行吗?”
“唔唔唔……”
包紫璇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顾清从对尸体的恶心回过神来,他看向包紫璇,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
这包紫璇和宋刚强估计是事先早就认识,不然死一个陌生人,总不至于会哭成这样。
看出这点儿的人不少。
郁德珉就掏出条帕子递给了包紫璇:“妹子,这宋刚强是你什么人啊?”
“他是我老公。”包紫璇哭泣着说道。
众人顿时明白了,怪不得包紫璇哭得这么凶呢,估计他们两口子早就商量过了,进游戏后装作互相不认识,毕竟游戏里经常都是偶然安排在一起,一大帮人互相不认识的情况多得是,在这种情况下,包紫璇他们两口子装不认识就是个很好的战术,要是出现站队分派系的时候,两口子就能够互通有无。
但是,没想到宋刚强竟然这么快就死了。
“游戏不会随随便便杀人,宋大哥可能是触碰了什么禁忌。”
徐边江冷静地说道,“昨晚咱们都看到了,只要关紧门窗,那些纸人就进不了屋子,那么就是说,鬼可能是屋子里的。”
听见徐边江这句话,顾德明等人不禁打了个冷颤。
尤其是一想到他们极有可能与鬼共眠了一晚,不少人就吓得脸色发白了。
“在屋子里找找看吧,对比下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顾清平复下恶心感,捏了捏眉心说道,他昨晚都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现在不但没有感到轻松,还浑身疲倦得很,像是被人把骨头拆了似的。
“对,对,咱们赶紧找找看吧。”顾德明附和着说道。
钱一豪却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似的,一下子跳了起来:“在这个死过人的屋子查找线索,那要是我们也触碰了禁忌,那怎么办?”
他这么一说,祝溪俨他们原本都要开始搜查的手都顿住了,众人脸上露出心有余悸的神色。
徐边江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你可以不搜,没人逼你。”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钱一豪本就看不惯徐边江这种帅哥,听见这话,心里头就跟针刺似的,“你是觉得我胆子小是不是?”
徐边江懒得理会他。
顾清更是不会去搭理这种胆小如鼠贪生怕死的人。
他们俩个率先在房间里搜查起来,祝溪俨等人瞧了,也不好作壁上观,只好上前去帮忙搜查。
钱一豪哼了一声,“你们要搜就搜吧,反正我是不搜的,你们要是碰到什么东西,被鬼杀死了,回头可得记得找该找的人报仇。”
顾清昨晚没睡好,今天的脾气可不怎么好,他冷笑着把抽屉合上,道:“好啊,我们找我们的,要是有什么线索我们也不会分享给你,现在,请你自己去想办法活下这几天吧。”
“你这是要排挤我的意思吗?”
钱一豪气得脖子上都涨红了,脑门上青筋更是暴起。
他迈开脚,拳头举起,就想朝着顾清打去。
顾清没想到钱一豪竟然这么不禁说,只是说了一句便要打人,一时间没来得及躲避。
突然间,一阵冲击使得钱一豪一下撞到墙壁上。
徐边江一手按着钱一豪的头,砰地一下把他撞晕了过去,他冷漠地收回手,任由着钱一豪疲软地软倒在地上,视线在众人惊讶的脸色扫过,最后落在顾清身上。
他的视线突然落在了顾清脖颈处一处细白的皮肤上,那皮肤上有一抹紫色的痕迹,像是被谁深深地亲吻过似的。
第50章 鬼丈夫
“顾清……”
徐边江眼神暗了暗。
“怎么了?”顾清疑惑地问道。
徐边江看了看他的脖子,似乎想说什么但是最后却没有多说。
“搜下这个房间吧。”他转过身对祝溪俨等人说道。
祝溪俨等人点了下头,把整个房间几乎都翻找了一遍,但却毫无线索。
“去其他地方找找看吧。”
顾德明建议道。
众人都没有异议,便都各自散开,在这个谭宅里头搜查起来。
谭宅占地不小,雕栏画壁,十足的苏州风情,然而粉墙绿瓦却带着一股浓郁的阴气,像是角落里挥之不去的气息,家仆们也不知去了哪里。
顾清和徐边江从前院走到后院,后院也就是他们住的地方。
顾清低声对徐边江问道:“系统给的信息里这宅邸里还有个宗祠,我们去不去?”
“去。”徐边江想也不想就说道。
宗祠是古代人思想中最为重视的一个地方,说不定在那里能找到一些线索。
“那跟我从这边来吧。”顾清说道,他拉着徐边江的手,绕过后院,走过一个竹林,最后绕过一个园子才走到了宗祠前面。
宗祠是个阔四间的大屋子,飞檐走壁,门口满是灰尘,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来到过,院子里杂草横生,几乎都到了顾清的小腿处。
庭院里还栽种着一棵郁郁葱葱的槐树,遮天蔽日,仿佛将整个宗祠也笼罩在自己的遮蔽之下。
只是站在院子里,顾清就闻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檀香味。
他上前去想要推开门,但徐边江却抢在他的跟前把门推开。
两扇门并没有锁住,但是因为日久生锈,发出难听的嘎吱声,宗祠里传来了蛇虫鼠蚁窸窸窣窣的声音,它们似乎意识到了有不速之客到来了。
两扇门打开后,一股子带着阴湿气息的风就迎面而来。
顾清捂着口鼻,仍然被呛得忍不住咳嗽一声。
他闭了闭眼睛,等再次睁开后,顿时被眼前的这一幕惊呆了。
在神桌上摆放着琳琅满目,多得惊人的主神牌,上头的字迹有的已经模糊了,有的却还很清晰。
顾清和徐边江对视一眼,顾清说道:“我们一起搜索吧,要是有什么事也能够有个照应。”
“嗯。”徐边江点了下头。
顾清先走到神桌前面,捡起地上的蒲团检查了一遍,那蒲团上绳线已经剥落,像是有些岁月了,在蒲团前面有一抹淡淡的红痕,像是有人磕头留下来的血迹。
顾清暗暗在这处血痕记在心里,宗祠在这年代的人看来应该是个至关重要的地方,而且规矩森严,顾清曾经了解过相关的规矩,在古代能进宗祠的多半都是家族里比较有地位的男人,比如一族的族长,嫡长子之类的身份,一般人恐怕一生都未必能够踏入这个视为宗族禁地的地方。
而在宗祠里,也有很多忌讳,比如神牌不能随便乱碰,话不能乱说,事不能乱做,而这见血就更加是忌讳中的忌讳了,可是这蒲团面前却有一抹血痕。
顾清看在眼里,而后收回视线。
他的视线落在神桌上摆着的新鲜瓜果和亮着的长明灯上。
他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拉了拉徐边江的手,朝着那长明灯看去。
徐边江在看到那长明灯后也愣住了。
他皱了下眉头,视线朝着外头地面上的灰尘看去。
“外头的灰尘少说是五六天没来才有的痕迹,可是这长明灯却亮着。”顾清压低声音,眉头微微皱起,这长明灯说着好听,但实际上却并非是长明的,而是需要人不断地添加灯油好让长明灯一直亮下去。
这长明灯里头的油是满的,怎么看都应该是这一两天内有人过来添加的,可外头却没有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