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大老板出去，刚刚相对拘谨的工作人员——这些才是真正跟成员们比较熟的，纷纷小声交头接耳起来。
　　元白他们几个也放松了挺得笔直的脊背，朝后靠了靠，交换了一个眼神。
　　所以说你们都听懂了吗？老板到底什么意思。
　　陆曜摇摇头，朝主策划努了努嘴，元白看过去，那个金发青年拿文件夹磕了磕桌面，会场重新安静下来。
　　“池总刚刚也说了，原定发歌时间不会有变动。”金发策划审慎地说，“Drayd的突然回归对我们影响很大，但既然碰到了，就要做好准备。——所以要劳烦各位。接下来全体加班是免不了的，成员们也要更加辛苦了。出道只有一次，这一次的成绩会永远记在GOING！的履历上！……”
　　*
　　“好好做舞台。”
　　Ken等全曲放完如是说，带着点期待的神色打量这帮小孩们。
　　大叔他在这里工作很多年，看着他们的前辈们几起几落，对音乐的流行有很高的敏感度。
　　直觉告诉Ken，这一次老板的选择没有错。
　　修音混音和最后处理不是在公司完成的，交给了更专业的团队，经过许伊维肯定才通过。
　　收到母带的时间比预计的要晚，Ken把小孩们找来，把最后成果给他们听了一遍。
　　六个少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祝明羽先开了口。
　　“诶！”他带点不可思议的表情笑着说，“诶，也太神奇了吧，这种感觉！”
　　“是吧。”谌嘉禾脸上挂着梦幻的表情喃喃，“这一天到来像做梦一样。”
　　Alan深吸几口气，眼睛亮闪闪的：“是我们自己的歌啊。马上就可以让很多人听到了……”
　　元白看着他们，突然意识到，不论成绩怎么样，对于这几个热爱音乐的男孩子来说，能站在那里唱歌本身就是一件特别幸福的事。
　　是啊，坚持练习那么久，吃很多很多苦，在那么多人放弃之后一直坚持，如果不是因为梦想，还能是因为什么呢？
　　他曾经也是那样的。他也是为了梦想才进公司的。
　　隔音玻璃外匆匆走过一大群练习生，有一些孩子忍不住侧眼，透过玻璃看进来。
　　其中一个正好对上元白的目光，怔愣片刻，又状似无所谓地扭过头去。
　　但他们还没有修炼到沉得住气，小孩的眼神无法作假，嫉妒、不服、伤心、忿忿……
　　那是两年来一直和元白并肩站在后排伴舞的同伴。
　　元白被他的神情刺伤了，慢慢握紧了手里抬头是“GOING!”的日程表，垂下头。
　　他听得到那无言的讥讽。
　　“凭什么？”
　　凭什么是他呢，凭什么是已经抱着放弃的态度的他可以出道？分明有那么多比他优秀比他坚持，为舞台梦想放弃了很多也要继续的人。
　　“喂。”陆曜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不发表点意见？”
　　这家伙，又在消沉什么。
　　元白勉强笑了一下，敷衍道：“好听。”
　　陆曜习惯性伸手想揉揉他脑袋，元白机警地预计到了，迎头一把挡开。
　　拒绝陆曜摸头可能和抗拒王女士叫宝宝是一个道理。
　　元白体温总是很高，掌心都是软腻温热的。
　　陆曜低下头，下意识扫了一眼自己被触碰过的手腕。


第7章
　　下午，MV拍摄。
　　MV纯棚内拍摄，没有外景，单从成本上来看，的确有那么点网上诟病慈航的那个意思——相当的省钱。
　　金发策划小哥和舞台负责人都在旁边，不时交谈，策划说等一下老板自己也要过来看。
　　“表情，注意表情。”编舞的老师不断提醒他们，“镜头没有在拍你的时候也要注意，打歌是现场表演，就算你站在角落，也总有一双眼睛是在盯着你的！”
　　她这话是看着元白说的，就是这个孩子，虽然天赋和基本功都很好，但太缺少舞台经验，让人担心。
　　编舞老师说一声，元白就重重点一下头，下一次镜头扫到他面前的时候，眼神就更加强烈。
　　“对！就是这样！”编舞老师鼓励道，“这种要杀死对方一样的眼神！《顶点》就是这种强烈的风格！保持高昂的情绪！”
　　到最后，他的眼珠子都快要从眼眶里瞪出来了。
　　“等，等一下。”祝明羽气喘吁吁扶着膝盖，虚弱地举起了手，“老师，这样会不会太过，我转头跟元白对了一个照面，差点被他吓出冷汗……”
　　元白默了片刻，诚恳道歉：“对，对不起？”
　　真的不会用力过猛吗老师？
　　老师欢欣道：“没关系，这样就对了！元白，很好，继续保持！”
　　不努力提醒他，元白是不会记得要耍酷的。
　　以他目前的身材，诱惑的表情也不吸引女孩子，他也不会。
　　所以只要记得面瘫耍酷就好，一来能和其他成员的整体风格保持一致，二来那种老子超屌的感觉和他的初中生外表对比，又能营造出一种反差萌，搞不好就有特殊的吸粉效果。
　　老师深沉地想。
　　“记住，就是这种酷酷的感觉！”
　　元白：0-0
　　好的。
　　不就是酷吗。
　　看来他是很擅长了！他可以的！
　　*
　　一小时后。
　　元白正一个人面对着摄像机，进行单人直拍的录制。
　　其他成员的部分已经拍完了，就站在旁边看大屏幕。
　　大屏幕上分出来九宫格，中间三格放的是不同机位拍摄下的六人舞台，上下六格分别播放着他们各自录的直拍，其中右下角那一格目前就是元白正在录的画面。
　　“哎，完蛋，我的这颗痘没完全遮住啊！”祝明羽哀叹，“这么清晰的画面……我的出道记录啊……”
　　“没事。”Alan很有经验地安慰他，“这个是可以一帧帧修的，请你信任我们公司的P图水平。”
　　每个人先对着自己的直拍欣赏了一会，接着都不约而同地开始看陆曜的直拍。
　　“我曜哥这脸该上保险。”祝明羽感叹道，“哦，他至少应该先给他的鼻子买一个，侧脸真是绝了。”
　　“你怎么知道公司没有买呢。”曲晓星看了一会提议道，“打歌的时候我们是不是最好都穿增高鞋垫？不然队长在上面看起来会有些孤独。”
　　“穿那个跳舞不稳的。”Alan仍然很有经验地回答。
　　“说到增高，元白……”几人齐齐看向元白的小格，俱是发出了另一种意义的感叹，“……所以说他真的上高中了吗？”
　　他们的服装走得也是暗黑酷炫的成年风格，舞台也是很成人的风格。虽然全员还未成年，但平均身高过了一八零的，跳很成人的舞也毫无违和感。唯独元白混在其中，就仿佛不是一代人似的。
　　明明元白年龄不是最小的呢。
　　“难怪他那么努力喝牛奶。”曲晓星突然若有所思地说。
　　“啊……”
　　“你们都听说过元白会分化成alpha的吧？”谌嘉禾忽然道，“听说有的alpha就是分化很晚，分化之后才会长个。”
　　“是存在这种可能。”祝明羽突然期待起来，“或许过两年元白会长得比曜哥还高……”
　　陆曜一直懒得理他们，坐在一旁看元白录制，听到这里默默转头，幽幽看了过去。
　　祝明羽：？怎么突然感觉好冷。
　　Alan及时否定：“不行的，要确保超越曜哥，元白就得奔着两米去努力了。你希望我们组合里有一个巨人吗？”
　　陆曜满意地移开了目光。
　　元白觉得，对着镜头耍帅这件事，起初是很难，只要做多了，突破心理底线了，就不难了。
　　刚进公司，和陆曜搭档的时候，他的确有过酷爱耍帅的时候。当时站在一个人形发光体旁边，他想要引起别人注意，必须要付出更多的努力。
　　于是他向一个出道团的前辈请教了这个问题。
　　“小孩，你也想受欢迎啊。”前辈哈哈大笑地拍了拍他的脑袋，“那就得花点心思，唔，得多花点心思。”
　　十三岁的元白露出求知若渴的眼神：“所以，我该怎么做呢？”
　　“就是要让观众看着你啊。”前辈道，“有的人啊，不需要努力，天生就是偶像，他只需要站在那里什么也不做，就能有大把粉丝。可是更多的人呢，只是普通的好看。那就要花点心思了……”
　　前辈对他说了吸粉的方法，却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他。
　　“在人群中，找到一个刚好和你对上视线的粉丝。看着对方的眼睛，对他微笑，或者点点头；你可以指指她，用眼神告诉她，我看到你了哦。Wink或者飞吻……就算了，小孩子嘛，坦率的笑容就是最好的。”
　　“加油哦。”前辈懒洋洋对他说，“要和那样的人搭档，很辛苦的吧？”
　　所谓搭档……也就是竞争对手啊。
　　“没有啊。”小孩却坦率地说，“我没有想要超过他或是怎么的。他很好喔。没有想当成竞争对手。我也争不过他嘛。”
　　陆曜是朋友，不是对手。
　　他只是也想要努力——也想有人，是为了他而买票，带着他的手幅进场，因为他的表现得到鼓舞。
　　不过，吸粉大概真的不是努力就可以的。有一些人面对他的笑容，不仅没有跟着笑出来，还露出了嫌恶的表情呢。
　　正是那之后，他才正式开始考虑“我是不是真的长得很丑”这个命题。
　　想耍帅的心情在负反馈中被消耗掉了，现在的元白决定忘掉拼命表现可能会得到的反应，单纯把老师的要求当成工作来做。
　　“对，很好，可以加入一些你自己的想法和动作……我们可以重复录，所以你不用太紧张，稍微放松一点。”
　　元白微微僵了一下。
　　他没准备啊。自己的动作……呃？
　　陆曜突然站了起来，扯了扯领口，又低头整了整衬衫的袖子。
　　他站在元白三四米远的位置，眼神有意无意扫过，带着点暗示的意味。
　　给你点思路，其他自己想。
　　陆曜的这个行动，让正对着他的成员们都惊呆了。
　　从来不舍得释放一点荷尔蒙，禁欲到仿佛信息素用一点就少一点，能站桩唱歌就绝不做多余动作的曜哥，怎么突然开始耍起帅来了？
　　元白看着认真教他耍帅的陆曜：？
　　啊，要学吗，但是……
　　他低头一看，自己穿的是个T恤，没有领子的。
　　还特么是个短袖，也没有袖口。
　　元白低着头，下意识咬住了屈起的食指指节，以此掩饰他的逐渐抓狂。然而就在他这么做的一瞬间，摄影师突然激动大喊：“好！！！就这个样子！！很有感觉！！！”
　　元白茫然抬头：？？？
　　您……您？
　　请问您说的这是个啥感觉？
　　他自己什么感觉也没有，什么也没感觉到。
　　摄影师继续疯狂鼓励：“这样很好。你再想想？”
　　元白想来想去，还是什么也想不起来，他太迷茫了，也找不到摄影师的点在哪。
　　他习惯性看了一眼陆曜，这次那家伙却没有给出任何提示。
　　陆曜手插兜，定定站在原地望着他，表情有点愣又带点古怪。
　　元白瞟了一眼自己，果不其然他也没有口袋……
　　提示提示白提示，再见吧陆同学。
　　最后还是惯于耍帅的Alan和祝明羽好心过来教他，才帮元白从苦海中解脱出来。
　　最后大家一起帮他向那些工作人员抗议：“不用那么难为小孩子啦！耍帅我们来就好！”
　　经纪人赵姐在一旁不可思议：“你们都一样是小孩子，还分大一点的小孩子和比较小的小孩子吗？”
　　还有，比元白还要小两个月的曲晓星为什么也在说这种话啦？！
　　合理吗？我就问你们。
　　图图老板刚迈进这屋里来，就见识到了小孩们“起义”的这一幕，竟然爽朗地笑了起来。
　　“真有活力啊！”图图感慨道，“把这种活力带到舞台上吧！歌我循环好多遍了，你们一定会红的。”
　　“一定会大红！”
　　他坚定地重复了几遍，红光满面，不知哪里来的信心。
　　他看陆曜和Alan的目光，寄托了无限的希望，仿佛在看自己的亲儿子。
　　若是被网络上那些吃瓜路嘲看到这眼神，又要狂黑一波“太子团”了。
　　其实吧，图图那也不算捧什么太子，那种亲热的眼神，就是看摇钱树的眼神罢了。
　　最开始，他连陆曜都不是那么愿意捧。
　　陆曜这种人太耀眼了，家世也好，个性又强，根本不是他可以拿捏控制的。
　　但是不捧他，就是在和钱过不去。
　　后来图图就想通了，何必呢，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现在这些小孩还在他的公司里，他就要用全公司的能力，再打造出一个真正的神话。
　　让外面的那些人好好看看，到底他还行不行了。
　　图图跟他们扯了几句，又叮嘱他们注意身体不要太劳累，这个时期是长身体的重要时期，说话时还特地看了一眼元白。元白虽然觉得老板别的话说得挺虚，但这句话确实说到了他心坎里，于是郑重地点了点头。
　　图图转头去跟赵姐讲话，元白思忖间，无意瞥了眼陆曜，发现他还在愣神。
　　陆曜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很奇怪，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一丝微微的痒。
　　元白掌心触碰到他手臂的温热，仿佛还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