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温间的广告代言因为他的逝去开始逐渐替换上了别的人。
温柏榆坐在车上时透过车窗看到外面的大电视,那里原本是白温间的广告,可现在已经替换成了另一名他不认识的明星。
有那么一瞬间他意识到异世人拥有的时间不到百年,他们所谓的永远不过是眨眼之间。
很快白温间的痕迹就会彻底消失。
“师兄,你在看什么呀?”坐在他身旁的宋山竹见温柏榆一直不说话,出声问道。
师兄虽然不是会与人熟络聊天的人,但最近似乎过于沉默寡言了。
温柏榆敲了敲车窗,回答道:“我在看天空。”
“天空?”宋山竹顺着他的目光看,撇嘴道,“天空有什么特别的吗?还不如修仙界的天空蓝呢。”
“师弟。”温柏榆转头过来,突然问他,“你在修仙界时可曾使用过传世镜观察异世?”
“当然,师兄去异世我担心的不得了,所以便拿了你屋子内的贴身之物,然后偷偷去明宝殿用传世镜。”宋山竹理直气壮说。
“胡闹。”温柏榆无奈地摇头,但如今不是在修仙界,他并没有深究宋山竹不妥行为,何况对方这样也不是第一次了,他欲言又止,事实上他想问的不只是这个。
“不过当时特别吓人,我正用传世镜想看你,结果师尊突然出现!”宋山竹现在想起这场景还是心有余悸。
温柏榆心里一动,不动声色的问道:“师尊怎么会出现在明宝殿?”
“对呀,我也觉得奇怪,那里平时根本不会有人去的。”宋山竹当时想过这个问题,但他又不敢直接去问庄月重,“师尊没有斥责我,所以我就继续用传世镜,然后就看到师兄你在拍摄,不过那时候我并不知道这都是假的,我还以为你被废除仙根,刚到异世就被那里的人欺负,气得我当时都跟师尊请命,要来异世救你。”
温柏榆望过来,一缕阳光透过车窗映在他脸上,细长睫毛在眼下覆着一层淡淡的阴影:“那师尊当时说了什么?”
宋山竹脸色一僵,低头避开温柏榆看过来的眼神,吞吞吐吐道:“师尊也没说什么了……就是不同意我过来。”
“师尊当时是不是说我无能?”就算宋山竹不说,温柏榆都能推测差不多是这样的话。
“师兄你怎么知道?”宋山竹话刚说完就下意识捂嘴,他这样不就是变相的告诉了师兄吗?
“宗门里的人谁做错事了不都得挨师尊这一顿骂。”温柏榆在幼年时就常常看到这一幕,而当他偷懒时也会遭到庄月重的斥责。
宗门的师弟们都非常害怕庄月重那阴沉的气场。
只不过当温柏榆可以独当一面,并且开始代替庄月重教导师弟们后,后来在宗门修炼的弟子很少看到庄月重发怒。
而那些曾经体验过庄月重怒火的弟子们,时不时会对新来的师弟们语重心长的说:“你们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温柏榆曾以为自己是特别的,想到这他嘴角上扬嘲讽的弧度,在师尊的眼里,我和其他人没有什么不同。
一旦没有工作安排,他们都会去周静远的家里,今天也不例外,宋山竹从口袋取出钥匙打开门,大大咧咧的走进去,喊了一声:“我们回来了!”
楚辞端着一个水果盘走出来说:“柏榆回来啦!正好我切了水果,进来吃吧。”
“麻烦你了。”温柏榆对她笑了笑。
宋山竹受了天大委屈般大喊:“喂喂我也在这里!你看不到我吗?我也要吃水果!”
楚辞瞪了他一眼说:“难道我不跟你打招呼你不吃水果了吗?”
“那不行!你可以无视我,但是你不可以不给我水果吃。”宋山竹说话间移步到楚辞眼前,下一秒那盘水果便被他端在手中。
“哇塞!水果真甜师兄快进来一起吃水果!”
温柏榆换上拖鞋后,刚抬起头就发现楚辞正在看着他,她的眼神似乎有些异样,他微微一愣,只不过还没有等他询问,楚辞便像没事人一样转过头。
三人坐在客厅沙发上边吃水果边聊天,没多久周静远回来了,他手中拿着一份文件,走到宋山竹身旁,敲了一下他的脑袋说:“别吃了有活做,照这份文件上的地址过去跟主人了解情况,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
“啊?”宋山竹咽下苹果肉,“我现在要全心全意当艺人,不想去除鬼,而且我现在也要保护师兄啊。”
温柏榆听完哭笑不得说:“我现在很安全,而且你今天没有其他事,既然有人遇到困难,你就赶紧过去一趟吧。”
宋山竹其他人的话可能不会听,但温柏榆的话他几乎就是言听计从,他把牙签丢到烟灰缸里,接过文件起身说:“那我就去啦,师兄你好好休息啊,如果有什么特别情况一定要打电话联系我……”
“快去快去!有我在你家师兄能出什么事啊。”周静远见宋山竹还一副没完没了的模样,催促道。
宋山竹依依不舍的离开,而当他离开之后,温柏榆脸上那温和的笑容变淡许多,他看着周静远问道:“周哥,楚辞,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温柏榆一进来就感觉到两人神色间的异样,加上周静远这样把宋山竹引开,应该是有什么事情不希望对方知道。
“有那么明显吗?”周静远轻叹一声,他坐到温柏榆对面的沙发上说:“其实今天我想和你聊聊庄尊主的事情。”
“师尊?”温柏榆微微睁大眼,“难不成师尊在走之前有什么吩咐?若有需要帮忙的我会尽我所能……”
“够了!”楚辞突然打断温柏榆的话,她放在腿上的双手紧紧攥着,神情愤怒中又带着一丝委屈,“温温你已经不是修仙者了,干嘛还要那么听庄月重的话!他都那么对你了,你就不要在理会他的任何事,在意他的任何话了,这根本就不值得!”
“什么魔修就交给他们去做,你只要好好保护好自己,过得开心就可以了!”
楚辞说完这番话后气氛有一瞬间的凝结,但过了一会儿她听见温柏榆平静的说:“我并不是因为在意师尊才说出这番话的,纵然不需要以守护修仙界安宁为目标,可魔修在异世我很难安心,如今的我想好好守护异世,你若让我什么都不做,我反而会觉得很难受。”
楚辞意识到刚才那番话太冲动了,她正想道歉,就听见温柏榆说:“对了,你刚才好像叫我温温?这是我的粉丝才会这样叫我的。”
“这,这是……”楚辞大脑顿时当机。
周静远无语的看着楚辞,怎么自家媳妇遇到温柏榆的时候,还颇有一种小女人的娇羞,怎对上他就跟个猛汉似的。他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抛开,说正题:“当时我与庄尊主独处时,我曾问他知不知道白温间和魔修勾结,他告诉我自始至终,他都相信你当时在大殿上说的话………”
“但宝物被毁毕竟是事实,当时庄尊主已经察觉魔修有了异动,他为了你的安全只能这么做以平众怒,借此再把你送到安全的异世去,等他处理好一切之后就让你回去。”周静远顿了顿说,“对了,还有好消息要告诉你,仙根其实可以重塑的,很快你就可以恢复到从前那样了。”
“虽然我觉得庄尊主这些事情没有告诉你实在不妥当,他其实也有自己的考量,若你心中有怨,你就在异世和我们一同生活吧。”
周静远其实自己也不知道温柏榆在听完这些话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或许伤心,难过或许会高兴仙根可以重塑。
但有一个反应是他没有料到的,温柏榆自始至终都十分平静。
周静远和楚辞对望一眼,后者担心的问:“温温,你还好吗?”
温柏榆眼眸古井无波,似乎一丝涟漪都没,他点头说:“我很好。”
“温温你要是难过就说出来,千万不要忍着自己一个人承受。”楚辞也是豁出去了,反正她已经暴露了粉丝的身份。
温柏榆叹了一口气,转而微笑道:“我知道你们担心我,但这些事情我很早之前就已经想过了。”
在每一个无眠的夜晚,他都想过其中原委。
在最痛苦的时候他曾经怨恨过师尊,失去仙根的他常常会梦到自己站在师尊面前,一遍又一遍的询问他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他甚至痛恨过自己为什么要拥有这一份求而不得的感情,因为这份感情他始终觉得自己卑微到尘土里,任由师尊肆意践踏。
在他看来师尊的行为并不是所谓的为了他好而考虑的,对方不过是从大局出发,选择了得益最多,损失最小的计划,而他就是承受最大损失的人。
师尊这么做没错。温柏榆站在旁人的视角来说,这是一个最好的方案,甚至如果师尊当时亲自和他说明原委,他会同意这个计划。
但这一切的理解都在那晚看到师尊心中的人是他时彻底崩塌了。
温柏榆很想问一问师尊,他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废除自己的仙根呢?
会不会有一丝犹豫?会不会有一丝痛苦?
只是他连问这个问题的机会都没有,对方就像一朵看得到却抓不住的云彩般,轻飘飘的消失了。
周静远看到温柏榆这么平静,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一些担心,他说:“柏榆,无论如何我们都是站在你这边的,其实修仙者活得久未必是一件乐事,若没有找到想要做的事情,那几百年,几千年活着又有什么乐趣呢?”
“我知道,谢谢你们将这一切告诉我。”温柏榆心中感到温暖,他现在知道周静远和楚辞之前为什么神情异样,他们是因为在乎自己的感受。
这样子被呵护的感觉他是第一次体会到。
不过温柏榆心里还是有疑问:“你知道师尊为何又突然回去修仙界吗?”
“不清楚。”周静远摇头,“我师尊和庄尊主的关系很好,我曾用传世镜特意去问过,只听说庄尊主一回来就把自己装在藏书房里闭门不出,就连我师尊他也不见,所以我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如此。”温柏榆想师尊应该是遇到了什么难题,所以才回修仙界,他清楚只要沈清止在异世,他迟早会回来的。
“不要再聊修仙界的话题了。”楚辞觉得还是少在温柏榆面前提起庄尊主比较好,“温温你的节目延期,那接下来有什么工作安排啊?”
温柏榆说:“我接了一部戏,这阵子应该会比较忙。”
楚辞眼前一亮,温柏榆终于要正儿八经的接一部戏了,之前的舞台剧和那虐心的小短片她都反复看了好几遍,甚至连网友们的剪辑版她都看过,如今总算又有新的片可以看了:“那真是太令人期待了!”
周静远看温柏榆心态能这么快调整过来放心了,他问:“对了,沈清止那边有没有什么异常?”
温柏榆摇头说:“他目前还在赵瑾的体内,赵瑾说他白天现在基本都不会昏迷了。”
“白天不会,那晚上可就不好说。”周静远意味深长道。
温柏榆轻声“嗯”了一声,他虽然放心不下,但还没有蠢到觉得自己如今的能力可以对付得了沈清止,好在沈清止目前没有做太过出格的事情。
此时铃声响起,温柏榆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正好是莫赵瑾打过来的,他接起电话:“喂。”
“柏榆,你现在忙吗?”莫赵瑾的声音传来。
“现在不忙,我今天没有什么其他行程,你那边呢?身体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异常情况?”温柏榆问。
莫赵瑾:“我今天打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件事,昨晚我们参加葬礼后,我的另一个人格醒来过。”
温柏榆一听神色一凛,他立刻按下了扬声器,将手机放到桌面,方便周静远和楚辞听,他问:“那你知不知道他醒来之后做了什么?”
“我在睡觉前吩咐管家拿绳子将我的手脚捆住,结果第二天醒来绳子全部都断了,而且我脖子上还多了一个玉佩。”莫赵瑾此时坐在卧室的沙发上,手里正把玩着那块玉佩,“这块玉佩的质地很好,握在手中一直散发着凉意,倒是挺适合夏天戴的。”
“来历不明的东西还是不要带了。”温柏榆担心玉佩是损害莫赵瑾魂魄的邪物。
莫赵瑾说:“我知道,但我那人格的异常还不止这些,我手机有一个软件,可以定位我车子曾经的行驶路线,我查了过,昨晚他醒来之后便开车去了殡仪馆。”
听到殡仪馆时周静远和楚辞同时脸色微变。
温柏榆知道沈清止拥有莫赵瑾的记忆,所以对一定知道那天是白温间的葬礼。
当天晚上沈清止就去殡仪馆,这其中恐怕有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莫赵瑾不清楚这其中的缘由,他选择告诉温柏榆是因为两人的关系好,他还开玩笑的说:“没想到我的第二人格还是白温间的粉丝,我想他当时一定很难过。”
“嗯,是啊……”温柏榆心神不宁,他敷衍的和莫赵瑾聊了两句之后便匆匆挂断电话,一挂断,他询问楚辞,“魔修中是否拥有可以使死人复活的术法?”
楚辞蹙眉,摇头道:“我不知道有没复活术,但我曾听其他魔修说过,魔尊大才,自创了许多寻常魔修都难以习得的术法,或许他真的有办法让白温间复活。”
“白温间要真敢这样诈尸,不得把他的粉丝们都吓死了。”周静远一方面觉得白温间复活是一件糟糕的事情,但另一方面想到对方亲眼看见了自己的葬礼,心中生出一抹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