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唇上久违的疼痛以及舌尖上的鲜血让傅城清醒过来,他小心翼翼地再次抱住他心心念念的人,眼眶中同样漫上了血丝,说道:“对不起,舟……我发誓我……”
“你的发誓他妈的都是放屁!滚开——”
“对不起……”
傅城静静地听他骂着。
直到最后,时舟发泄完了,发现挣扎全是徒劳,自己仍然困在傅城的怀里。他喘着气,一股强烈的情感冲破了岁月覆盖的隔膜,把他的防线全击垮了,一年里所有的悲伤和委屈尽在此刻全部倾涌而出。
他抓住傅城的后背,力度几乎要刻进他的皮肉里,像是要撕开看看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他颤抖道:“你去哪了……你为什么不回来?!”
傅城抱着他,解释道:“我哪也没有去,我昏了一年,醒来之后就来找你了……”
“对不起,又让你等了,”傅城喉咙干涩,说道,“这次我再也不走了,真的。”
“我太想你了,舟。”
时舟听他把每一个字说完,然后将脸埋在了他的肩上,强行忍住哽咽,道:“混蛋……”
傅城安静地抱着他。
这时,身边的虫人也停止了暴动,像是失去了指令的机器人,慢慢地脱离任务状态,退到一旁待机。
走廊里的孟冉捂着嘴,倚在墙上,看着地上的血肉狼藉,身体慢慢地滑落到地,从惊心动魄中抽了一口气。
孟光的情况并不乐观,他遍体鳞伤,所在的地上流着大滩的鲜血,右手的手指已经开始发黑,有了变异的征兆。
他勉强地撑起身子,靠到了后面的墙上。
他看着拥抱在一起的时舟和傅城,终于明白了什么,笑了一声。然后咳了一地的血—,是在方才的抵抗当中伤到内脏了。
孟光自嘲地笑道:“好吧,我真是……没想到。”
他道:“我又……输给你了。”
时舟听到身后的声音,理智终于慢慢地回归,他深吸了一口气,推了傅城一下。
但是这人并不懂眼色,仍然抱着不撒手。时舟皱了一下眉,嗔怪了一声:“傅城。”
没有回音。
时舟眨了一下眼,又叫了一声:“傅城?”
傅城的身体终于站不稳了,环着时舟的手臂却仍然不松,向旁边侧倒了下去。
“傅城!”
……
这一战,起义军胜利了。
秦烟救回了陈宸。
徐尽欢的军队也夺回了总务院,而且当场枪毙了又要逃跑的周明。
徐彦成没有想到他们这群乌合之众会有如此强大的“支援”,几乎是在短时间内就扭转了战局。于是终于相信了徐尽欢一回,将自己手下保守的兵力全部都拿了出来,助他们夺回军委。
由于变异人半途中停止了攻击,所以没有将敌人彻底地赶尽杀绝。
失去了孟光的指示,联盟军的高层余党带着残余的兵力在占领了主城的联盟大厦,负隅顽抗。而秦烟一伙人已经得到了南城东城以及新世界的大部分。正在这些地方全面清理孟光的狂热追随者。
唐枣和方既白这一批亲卫军赶到的时候,这次战斗已经快要结束了,他们被停靠在青空城边上的方舟惊了一下,然后怀着敬畏之心,开始帮他们收拾战场。
青空城和新世界的民众们很快知道了这群亲卫军是来自其他不同组织,甚至是自由者。但是在这种情形下,他们并没有排斥,而是将这群帮他们运送物资、收拾残骸、清理街道的人当成了自己人。
秦苛仍然占领着研究院。因为他的手下是变异人,除了傅城,没人能将他怎么样。
而傅城……
“上校,领主……新世界的民众反映,那只巨虫,挡住他们的阳光了。”
秦烟:“……”
亲卫汗颜,道:“方舟已经停在那里三天了,也没有进食……现在民众都在恐慌,害怕它会突然饿了抓人吃。”
他问道:“傅城先生什么时候能醒,那东西停在那里也不是个事啊。”
时舟看着窗外,从总务院最高层的落地窗望出去,就能看见巨大的方舟。
他沉默着。
秦烟耸了一下肩,说了一声“知道了”之后,让亲卫退下了。
他对时舟说道:“不用担心了阿舟,时零说傅兄只是用脑过度,变得很嗜睡……”
“我没担心他。”
秦烟耸了一下肩,说道:“那你早中晚守在那里干什么。”
时舟转头看着他。
秦烟也看着他,看到了他几乎要垂到肩上的长发,眨了一下眼,突然问道:“哎对了,你需要皮筋吗,扎头的?”
时舟:“…………”
他从抽屉里掏出一把剪刀,开始剪一年都没有修理的头发。
秦烟挑了一下眉。
到了合适的长度,时舟也不顾整体看起来怎么样,把剪刀面上的发渣一擦,将剪刀放起来。切入正题道:“傅城的操控能力是对大脑对神经系统有伤害性的。这种高强度的操控次数越多,他补睡的时间就会越长,甚至最后会脑死亡。”
“唔,”秦烟摸着下巴道:“这倒是个问题。如果傅兄不再操纵了的话,那方舟和那些变异人该怎么办……”
时舟道:“我想,让我们这里的每个人都拥有这种能力。”
“!”秦烟着实惊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你想怎么样?”
时舟看着秦烟:“并不是说像傅城那样拥有完全操控的能力,而是与变异人有一种感知联系,变异人可以大体判断人类的情感,这样做出的反应就不会只是一味的攻击……就像我们训化宠物一样。”
秦烟居然觉得很有道理,笑道:“对于想天马行空,我真是对你甘拜下风。”
这时候,樊青敲门进来,看到秦烟和时舟都在时,欣喜道:“上校,领主,傅城他醒了。”
……
时舟快步走进病房,打开了门,秦烟也跟着走了进去,樊青在外面等候。
坐在地上的国泰朝他们汪了几声,摇起了大尾巴,结果扇了小猫一脸毛,后者狠狠地拍了它狗屁股一下。
傅城仍然躺在病床上,嘴唇有些苍白,并没有睁开眼。
时舟跳动加速的心脏这才慢了下来。
他在床边的板凳上坐下。
秦烟道:“可能是中途清醒了一下,又睡下了吧。”
时舟不答,看着床上的傅城。
秦烟:“你不是说你不担心他?”
时舟争辩道:“我什么时候担心他了,知道他醒了过来看看叫担心?”
“……”秦烟:“是是是……”
国泰凑到时舟腿边来蹭了蹭,发现时舟一直在看着床上的人,于是国泰歪头嗷了一声,直接跳上床去,用狗头试图来叫醒这个人。
时舟啧了一声,他俯下.身想要把大狗给赶下去,谁知突然听到床上这人轻轻地呸了一声。
时舟看着他:“……”
你果然永远都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傅城自己没忍住先行破功,伸手把俯身的时舟拉了下来,狠狠地亲了一口。声音带点慵懒气儿,说道:“亲爱的早安。”
时舟怒道:“你干什么!”
傅城:“慌什么啊,没人。”
“……”秦烟咳了一下,“我想我应该没有去世……吧。”
傅城不管他,欲要再索一个吻,被时舟一巴掌怼开,像刚才傅城呸狗毛一样,十分嫌弃地擦了擦嘴。傅城看着他笑出了声。
国泰见时舟开心了,完成任务了一样摇着尾巴,颠颠地去找它的小猫了。
但是傅城笑着笑着突然僵住。
“糟,我忘了。”
时舟皱眉,以为出了什么事:“怎么了。”
傅城看着他的头发,后悔莫及道:“早知道晕过去之前,先下一个让你不要剪头发的遗嘱。”
时舟:“……”
秦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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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秦烟叹了一口气,笑道:“你们聊,我先出去了。”
傅城躺在病床上送客:“秦上校慢走。”
他目送秦烟离开,又把目光落在了时舟的身上。觉得这人怎么看怎么喜欢,笑嘻嘻地握住了他的手,说道:“舟,往后就留着头发呗,我想看。”
时舟把手抽出来,毫不留情道:“起床,把你那虫子给驱走。”
傅城:“你这么长时间没见我,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
时舟:“没有,起床。”
傅城赖着不起。
时舟瞪着这个无赖。
“那我有想问你的。”傅城认真地说道,“你做傻事了没。”
时舟:“你别太自以为是了。”
突然,傅城拉住他的手腕向前一拽。他的力气很大,时舟骤不及防地就被拉过去。然后让傅城给摁到了怀里。
傅城再次说了一声:“对不起。”
他都不知道自己欠时舟多少次了,说多少句对不起都显得苍白,可能搭上下辈子都还不完。
他用力地抱着正在反抗的时舟,想要把这超凶的动物揉到自己的胸膛里。这样,这人后半生都在里面出不来了,他才能好好地补偿他。
傅城:“你要是还生我气,就随便打我骂我。”
时舟把被他摁住的脑袋挣出来,愤怒地盯着他。
“……”傅城笑道,“我知道你舍不得打病号的对不对?”
时舟将他从床上掀了下去。
国泰幸灾乐祸地跑过去嗅了嗅这个掉到地上的人。
傅城爬起来坐到地上,把大狗赶走,“去去去。”
国泰嗷了一声,跑到他的小猫旁边,趴下,把大毛脑袋压在民安身上,朝傅城哈舌头。而小猫高贵地趴着,懒得理它。
傅城:“……”
它在炫耀!
他伤心地看着时舟。
时舟:“滚去把你的虫子赶走。”
傅城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碍,根本就不算上是病号,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病,可以去整形外科挂一个没皮没脸症。
……
秦烟走到走廊上,觉得自己终于不再发光,如释重负地叹了一口气。
樊青在外面等着,见他开门出来,走了过去,却刚好听到了无奈的一口气。
樊青的眉间微微起了些皱,上前问道:“怎么了。”
秦烟看着她,眨了眨眼。
见他不说话,樊青道:“出什么事了吗。”
秦烟清了一下嗓子,又轻轻地抒气,小声道:“情况并不乐观。”
樊青突然担心了起来:“傅城刚才醒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啊。”
秦烟一副其中人才懂其中事的模样,严肃地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樊青跟了上去。
秦烟道:“可能有一些事,不方便当着别人的面来讲。”
樊青见他眉间的愁意,抿了一下唇,似乎想要和他分担一下,问道:“我……可以知道吗。”
秦烟停下脚步,看着她,二人对视了一会,秦烟妥协道:“好吧。”
他招了一下手。樊青领会,将头稍稍一倾,凑过去。
秦烟在她耳边,低声道:“其实我也喜欢你。”
樊青眨了眨眼。
她移开脑袋,看着秦烟:“……”
刚好这时候亲卫从拐角处走了出来,他见到秦烟,加快脚步上前报告道:“秦上校,徐将军想来见你和时领主,问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秦烟若无其事地转过头去,道:“哦,下午三点左右吧,现在我们需要与傅兄一起将方舟驱开。”
亲卫:“好的。”
秦烟看着樊青笑了一下,然后跟着亲卫一起走出去准备飞行器了。
樊青原地站了好久,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被这个人给耍了。登时从脖子根处开始熟,直到蔓延了整个脸。
……
傅城在飞行器上,看着已经不停地喝了三杯枸杞泡水的秦烟,疑惑道:“秦上校你很热吗。”
秦烟:“没有。”
傅城:“那你耳朵红什么。”
秦烟本能地抚了一下耳后,笑了一下:“没有啊。”
傅城一挑眉,心想口是心非这种东西是不是会人传染人。想到这里,他又看了一眼,方才一直靠在窗边不说话的时舟。
他凑过去,问道:“舟,还在生我气啊。”
时舟还没有心胸如此的狭隘。但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你待会儿去看一下陈宸吧,他很忙,但这三天一直都坚持过来探望你。”
傅城想起他来,问道:“二陈他这一年怎么样了。”
“他很厉害,”时舟语气有一点疲倦,“当上了研究院的院长,研究出了史无前例的药剂,为我们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我就说我弟有本事吧,”傅城骄傲地说,他又笑道,“以后咱俩在一块了,那也是你弟弟了。”
时舟突然想起了陈宸的那一声哀求的“哥”。
当时也不知道这一声是刺激到了他的哪一根神经,牵动着他大脑里的一块记忆隐隐发疼。
陈宸是傅城偶然遇到的,在之前没有任何关系。
某种意义上来说,陈宸和傅城是很相似的,遇到了相处得来的朋友、叫了一声清清白白的哥哥之后,羁绊就突然生了根,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将信赖托付给对方了,就连许多有血缘做牵连的亲情都无法比拟这种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