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只巨大的虫子的一部分。
经过这么多天的观察,女孩发现,这所地下实验室,竟然是建在一个体型大到无法想象的巨虫之上,而且刚好在头部位置。
于是女孩推断,这虫子的体型大概遍布整个山区的地下。
短发女孩一点都不怕虫,把脸一侧,耳朵贴到地面,说道:“我感觉它好像在低吼。”
同伴看着她这幅样子笑了笑。
突然,长发女子拍了拍趴在地上女孩的肩。后者连忙坐起,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发丝。
有人过来了。
整个地下实验室都发着幽幽的酒红色的光,是人类故意研制的,好像可以让虫类休眠。
这光把这里的气氛烘托得有些诡异。
几个士兵和研究员路过这里,边走边报告着什么。
“‘方舟’的尾部刚才受到了巨创,状态极其不稳,现在正在麻醉修复——蝗人已经成批放出,会阻止人类继续攻击尾部……”
方舟是这只大虫子的名字。
“知道了,”一阵沙哑的机械声,“你去挑一只繁殖体过来。”
说罢,屋子的门轰然被打开,屋子里惊起一波尖叫。两位女孩和身边的年轻同伴沉默不语,看着那个带着真面罩人类研究员。他带着耳麦,与另一边报告完毕之后。目光开始在这群人身上扫视。
突然,一个女人被拽着头发拖出去了,她挣扎着留下尖叫和哭泣,沐浴着同伴惊恐的目光。
那研究员全然不顾这些撕心裂肺的哭喊,变异人士兵上前来堵住她的嘴,尖锐的声音才缓下去些。
研究员问道:“你要繁殖体做什么。”
那沙哑的声音默了一会儿不作答。
身边一个人类士兵凑上来窃窃私语了些什么,研究员明白了,嗤笑了一声:“你儿子来了?”
声音道:“他受伤很严重,需要恢复。”
“什么伤需要繁殖体?他断了胳膊还是腿?”
声音逐渐低沉:“双腿。”
研究员阴森道:“你要救你儿子我不拦你,但是你别忘了他还是个联盟上校。你要么说服他让他留下来,要么杀了他。如果他醒了闹出什么事来,我们做得一切会功亏一篑。秦苛,你别做糊涂事。”
那边的声音似乎更加沙哑不清了:“我知道。”
“秦苛”这个名字一入耳,长发女孩立马瞪大双眼,身体颤抖了一下。
秦苛……
他的儿子,联盟的上校……是秦烟。
应该不会那么巧得有第二人。
她还没有震惊于那人竟然是秦苛这件事,头脑先被这一条二级结论冲昏了一下。
身边的短发女孩抓住了她的手,分享了她的微颤,担忧道:“樊青姐,没事吧。”
哭声和研究员的声音渐渐远去了,樊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没事。”她看着那只被女孩紧紧抓住的手,笑道:“谢谢你,枣儿。”
唐枣朝她露出一个大大笑容。
身旁的年轻女孩也听到了“秦苛”这一个名字,朝樊青凑过来,小声道:“队长,我们行动吗?”年轻女孩后脖颈上纹着一只黑色的鸽子,上面刻着她的名字,傅晴。
周围一圈年轻女子的目光都停在樊青身上。
樊青的理智已经回归了,她攥紧拳头,说道:“不,不要轻举妄动,等指示。”
……
傅城停下来,瞪着眼睛看着时舟。
他道:“你……就不怕方既白跟秦烟群殴你啊??”
时舟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说道:“她们是军人,我没有逼她们。”
傅城咽了口唾沫,刚才巨大的喜悦退下之后,身上的伤又开始微微发痛。
他刚才知道了一个天大的消息。
时舟曾经尝试过“钓鱼执法”,从东拼西凑的亲卫军里选拔了千位女子伪装成普通妇女散落在新世界以及各组织的贫民区。
既然他们想要复苏造物计划,那么一定会去诱拐女性作“原料”。
这本来是碰运气的计划,但是没想到居然真的中了。有秘密的组织去寻罗贫民区的妇女遇到了伪装的女兵,那士兵非常的聪明,故意装作“出卖姐妹来替她赎命”,把其他的伪装兵陆续掺和了进来。
就在不久前,时舟收到了一条消息,只有短短的一个“Y”字——这是她们定下的暗号,说明大部分潜藏成功了。
她们被移过来的时候大概被蒙上了感官,不知道所处何地。现在正等待着与北伐人员接应。
时舟说道:“在派她们伪装之前,我告诉过她们,会遇到什么危险,她们甚至可能会被拉去做人体实验,如果要退出我不会拦着她们……但是她们还是去做了。”
傅城磨了一下后槽牙。
“我只是觉得……要是方既白知道了,大概会很担心。”傅城说,“你刚才说……那个领头的樊青是秦烟的青梅竹马……要是她知道了幕后人是秦苛的话,会不会有什么情绪波动。”
时舟转头看着他,道:“你觉得,如果换做是我面临这种情况,我会怎么做。”
“我觉得……假如我有爹的话。”傅城挑了一下眉,想象道,“当你看到你公公祸害人间我还帮着他的时候,你一定会冷静且毫不犹豫地崩了他以后再崩了我。”
“是的,”时舟语气毫不踌躇,说道,“她和我一样,她也是军人。”
面对这种残酷得常人难以抉择的时候,他们也会将儿女情长冷藏,变成服从大多数人利益的联盟利刃。这与性别无关。
“但是不会到这种地步的……秦烟还没有那么不明事理……”时舟皱眉道,“我猜测秦烟已经从孟光那里得知了秦苛的消息,也会赶过去……”
“???”傅城打断他:“卧槽你等一下,我就做一个假设,你还真‘毫不犹豫’地开枪打我啊,世上怎么有如此这般无情的男人。”
时舟:“…………”
他瞥了傅城一眼,说道:“我不会。”
傅城松口气:“你果然还是……”
“我会犹豫三秒,再开枪,”时舟在他的后脖颈处点了点,仿佛再说直接爆脑干死得比较利索没有痛苦,淡淡道,“三秒,不能再多了。”
傅城续上刚才的话:“……爱我的身体不爱我的人。”
傅老狗被他气得伤口疼。
前进中的时舟又蹙眉看了他一眼,说道:“你确定你身上没伤了?”
傅城伤心道:“我不要你管,渣男。”
时舟:“……”
虽然傅城背上的伤面积有点大,但是流血被这神奇材质的军服止住了,大致碍不到他正常行动,他伤痛惯了,这点还是能忍下去的。
其实手臂上的伤跟背上以及其他地方比起来根本不值得一提。他就是怕时舟看到了以后又吵嚷着赶他回去,便主动伸出手来让时舟包扎好,好哄时舟安心。其余的伤口便一声不吭地受着了。
时舟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傅城聪明地夸张故作伤心,让时舟嫌弃地又转过头去。
“所以说,”时舟在前面加快了脚步,由上述引出了一句:“你敢背叛我你试试。”
无人的走道空荡荡的,傅城眨巴了一下眼睛。
他摇着尾巴狂喜地追上去。
“等下,你刚才是在宣示主权吗,美人……你慢点走,我看到了,你耳朵红了。”
“你闭嘴!”
时舟脚步不停地向前走着。行路之中他一直在不断地拨打着拨号器,但仍然是滋啦一片乱响,终于,另一边传来了一瞬清楚的声音。
时舟示意傅城安静,举起拨号器欲语。
徐尽欢先怒道:“你死了吗?!”
他的声音欲响欲灭,时舟吼回去:“说重点!”
徐尽欢:“战地的中转站遭到袭击,有情报说青空城遭遇不明来历的变异人突袭……”
时舟瞳孔猛缩,突然脑子里闪过那几个死后突变的士兵,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满上心头。
不再只是军队里有这样的隐患,连青空城也……
声音如紧绷的弦,一瞬间崩断,又成了滋滋乱码。
徐尽欢一句“衣疏怎么样”刚吐出三个字,那令人恼烦的无信号声音又响起来了。
失去耐心的徐尽欢爆出一句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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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请一天假?
第56章
徐尽欢手上的拨号器处于持久的无信号状态。从接通开始,身边的孟光就一直在看他,隐隐有一些危险之意。
孟光坐在控制台的主席前,眼神一转,淡漠地看着光幕上时有时无的画面,脸上的笑意就像是皮肤上的血色,褪得所剩无几了。只有脖子项圈边缘,还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听到士兵的传信——青空城的情况也并不乐观,而现在那边能够做主的只有徐彦成一人。
从刚才开始,徐尽欢就有一股莫名的心悸,就好像独立于高处,摇摇欲坠,即将掉落一样。
他深深地闭上眼睛,又睁开。以免再出什么意外,他先回头对法厄道:“人质呢。”
法厄也死死地盯着他,说道:“我女儿呢。”
徐尽欢:“我不知道,你女儿被时舟控制着。”
“那你也休想见到陈宸。”法厄仰头俯视着他,冷笑道:“徐上尉,领主什么筹码都没给你,就让你来为他冲锋陷阵吗?”
徐尽欢一语道破:“你不用挑拨离间了——我们俩不用挑拨。我手上的兵也不是我的,全部都是时舟的亲卫军,就算我想投靠你们也不行。”
“……”法厄一时无言以对。
就好像一无所有是他的优势一样。
话罢,突然舰外又传来异响,众人的目光汇聚到门口,只见一个穿着研究服的胖子和一群士兵进来了。
胖子手上有两个人,一个是陈宸,另一个则是被绑的莎狄。
法厄的瞳孔收缩,他身边的士兵立刻上前护着他。
郭林的枪头指着莎狄,下巴扬向陈宸脖子上的项圈,吼道:“把这东西解开!”
法厄眼里漫上血丝,说道:“你先把枪放下。”
郭林无动于衷。
外面是无穷尽的厮杀,主舰里的这几波人在对峙着,光幕上的画面时不时恢复一瞬间的正常,可以看到战地里惊心动魄的惨状。
法厄终于妥协地摘下左手的一枚戒指,亲手慢慢地递过去。郭林伸手去接的时候,突然法厄将戒指扭动了一下。
登时陈宸瞪大双眼,痛苦地捂住脖子蹲下。郭林一下子抓了一个空,法厄在故意逗他。
郭林瞪大双眼:“你!”
厄索性破罐子破摔,说道:“我看你没有你主子的命令,到底敢不敢动人质。”
郭林看着痛苦呜咽的陈宸,磨了一下后槽牙。
被绑起来的莎狄一点也不慌,甚至蔑视了一眼蹲在地上的陈宸,看到他这幅样子都有一种复仇的快感。
“你他娘的……”郭林愤怒地抓过莎狄的头发,女孩吃痛地呜了一声,怨恨地盯着胖子的脸。他威胁道:“你别把老子逼急了!”
说着,头上却凝起一滴汗。
他联系不上时舟,各种正在进行以及即将进行的计划没有了指示,正是群龙无首之时。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所有人屏住气息不敢说话,法厄加大了陈宸脖子上威压,陈宸痛不欲生地蹲在地上,抓着自己脖子上的器物,嘴里只能发出几个单音节。
他哭着,好不容易把一句话连起来,是一句断断续续的——“我错了……对不起……”
即使他根本就没有做错,但他求饶时就只能说这六个字了。
好像被一根针刺到了一样,孟光手指蜷缩了一下。
就在此时,周围一阵异响,枪响几乎是成片炸起,郭林听到响声时,神经本能地紧张起来,瞬间将地上的陈宸捞起,护在臂弯里,抓紧了莎狄,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那些通讯员们举着枪,士兵头部中弹挨个倒下。
最后,法厄的手下,无一幸免。徐尽欢身边带着的人也部分受到了牵连。
局势在片刻扭转,快到法厄并没有回过神来。他猛然回头,黑洞洞的枪口便抵在了他的额头上。他看到那个瘫到在控制台血流成片的主联络员——那也是他的人。
孟光背对着所有人,幽幽地说道:“吵够了?”
猝不及防地,一个人蜷腿一抬,膝重重地冲撞到法厄的腹部,法厄弓起腰来吃痛地哼了一声,胳膊被人一折,袖口里的枪掉落出来,两枚戒指被人撸走。
法厄仍然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孟光明明是孤立无援,一直在他的控制之下的。这些都是他手下的人!
法厄蹲身,咬牙切齿道:“你什么时候……”
孟光回答道:“他们没有归顺我,他们归顺的是自由。”
他嘴里神神叨叨的,站在光幕面前,穿着单衣,脸色惨白,像是一尊不知炎凉的神像,又像一个传教士。
屋子里剩下的人,见证了这场反水,不知他是敌是友,警戒心未散地提防着他。
他先是走下台阶,来到了陈宸身边,胖子警惕地将少年往自己身边一拉,盯着孟光的目光凶狠。
陈宸脖子上的威压消失,正在大口大口喘着气。
孟光语气温柔地询问道:“还疼吗?”
陈宸懵了一下,他几乎是养成了一种心理暗示,孟光与他害怕恐惧的神经紧紧黏连在一起,他一笑便会触动。于是陈宸下意识往郭林身后靠了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