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也很想、很想很想,就这样,像兄长对星月阁主那样,把十七的头,砍下来,然后送去做成球,给小弟踢着玩。
但是为了计划,阚青桐最终还是忍住了,断头太轻松太快意了,阚青桐诡异地笑了笑,还是兄长的计划比较动人,要让他生不如死!
她将昏迷的十七抓着头发,拖着到了岸边比较干的地面上,而后向湛兮要了一把匕首,阚青桐就这样笑着,俯视着躺在地上上生死不知的男人,手指轻柔地拂过他的五官,长得还真不错……
也是,要是长成丑八怪,绿腰才看不上呢。
拂过五官的手有多么轻柔,匕首划过眼睑的动作就有多么凶狠——
湛兮无言以对地看着十七无意识都在抽搐的身体。
※※※
两人带着一个半生不死的杀手回程,湛兮忽然道:“皮肉伤对于灵修者而言,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很容易好,还不会留下痕迹。
阚青桐却笑了笑,说:“我确实愿意让他生不如死,虚与委蛇便罢了,却不想委屈自己去照顾他。”
湛兮:“……”行吧,和他一样,都不想自己上。
“兄长帮帮我,找个哑女伺候他一阵子吧,等他好了,他只会知道是我救了他,还不辞辛劳地照顾他。”
第51章
绿腰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囚牢之中, 起先,那该死的有琴星洲,每日都会来折磨她, 人族刑法种类之多, 花样之繁杂,效果之显着, 是绿腰从未想过的。
她原以为皮肉之苦也不过就只是皮肉之苦而已, 身为天阶大妖,难不成她还能畏惧了这皮肉之苦不成?
可是后来她发现, 她错了,这些入骨伤魂的折磨, 简直令人生不如死。
日日夜夜被折磨, 可是绿腰的心中充满了对整个灵霄城,对有琴星洲的怨恨, 都是天阶大能,是她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又何必这样折磨她?
在怨恨着有琴星洲的同时, 绿腰是绝对不会去反思自己的,她只觉得自己无辜又痛苦,哪里会去思考她玩弄了人家亲弟弟身心,还掏人家弟弟的心脏给生吃了, 对有琴星洲的刺激有多大。
有些人, 生来就能把双标玩得极好, 仿佛是与生俱来的天赋一般,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任何不妥的地方。
终有一日,绿腰被生生掏了内丹。
从前,她掏别人心脏,人家的痛苦究竟到了什么程度,绿腰是不知道的,如今她也被活生生地掏了内丹,想必终于能够有一二分的了解了?
“杀了我,你有本事就杀了我!”绿腰是不会求饶的,好歹是活了那么久的大妖了,士可杀,不可辱。
然而有琴星洲却极为玩味地笑了下,以一种让人难以琢磨的眼神看着绿腰:“杀了你?那岂不是太便宜你了。绿腰,你杀过的人族数以万计,光是被你掏心而死的男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你当着他们的面生吞他们的心脏之时,可曾想过,你也会有今日?”
然后,有琴星洲大笑着离开了,自此再也没有出现过。
不,准确的说,是绿腰被关在这没有一丝一毫光线的囚牢之中,再也没有其他人出现,整个世界都仿佛只剩下她一个活物,寂静、了无生息。
头几日,绿腰还会为自己少了几日的折磨而松一口气,可是后来,她发现失去了内丹的自己越来越难以控制情绪了,她开始惶恐这样无边无际的黑暗,她开始期待有人能出现,就算是来折磨她的也好……
就在绿腰被这样幽闭了十几天,近乎要精神崩溃的时候,囚牢忽然发出了一声剧烈的声响,绿腰猛地抬头,无神的双眸瞬间爆发出了极为灿烂的光芒。
果然,有人直接暴力拆除了外头的阵法,闯入了囚牢之中,暗无天日的囚牢被硬生生掀开了,刺眼的光芒从天而降,而那人,伴随着万丈光芒,一步一步走来。
绿腰看着,就这样看着,恍惚之中,有什么东西遗落了。
“绿腰姑娘,我来救你了!”‘青竹公子’的身上伤痕无数,连那张俊美到了极致的容颜都划了几道,可是绿腰发誓,她此生绝对不曾看见过,比他更好看的男子。
他背负的光芒如此刺眼,而他欣喜又温柔的笑容比这光芒更令人头晕目眩。
‘青竹公子’上前,保住了虚弱的绿腰,丝毫不曾嫌弃她露出了下半身是蛇尾,疼惜又温柔地抱着她,坚定道:“我在,不要怕,我这就带你走。”
绿腰看着他,就这样看着他,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而后,终于放松地晕了过去。
‘青竹·宗主·公子’风流倜傥地笑了——撩妹,我是专业的!
※※※
身为少城主,要找一个哑女来兼职一下城主府丫鬟的职业,还不简单。
不过虽然阚青桐不会亲自上手照顾十七,却也会全程监督的,她才不会允许任何意外情况出现。
湛兮当天夜里和阚九阍商议了一下目前的情况。
阚九阍道:“人皇如今仿佛得了失心疯一般,只顾着清算迎风楼,此乃良机。”
“阿娘这般想,其他人也这般想,不若我们暂且忍耐,让其他城先上,斗他个你死活我,再坐收渔翁之利。”湛兮给她倒茶。
阚九阍摇了摇头,道:“领兵作战,战场瞬息万变我尚且不悚,而这权谋斗争,却都是看不见血光的较量。”
湛兮笑了笑:“万变不离其宗,不过是三城交战,先让他们打,我们坐等罢了。阿娘,且坐山观虎斗便可。”
前些日子开始,湛兮就提议让阚九阍去策动其他的城主,人族除了皇室的帝都城,还有大大小小八座城池,和妖族的五个氏族、魔族的十二个殿主一般,都是明争暗斗惯了的。
湛兮从来不打算让太阿城冒头,他要的是激化各族内部矛盾,使其内部急速消耗实力,之后,太阿城再出面逐一击破。
这样的计谋极为简单,难的从来都不是在各族内部矛盾激化、自我消耗之后的攻占,难的是如何加剧他们的内部斗争。
说起来,完成这样的计划,围绕在手握恶毒白月光剧本的阚青桐身边的那些人,全是难得的重量级筹码。
不论是女人,还是男人,攻心,都是一个极为有效的手段罢了。
※※※
湛兮再一次找和尚的时候,发现和尚根本不在。
于是,他跑去找马舍找山灵,路过阚青柏的院子,男童正认真的打磨着手中寒光尽现的匕首,而穿上了新衣服的鬼王就在边上百无聊赖地看着。
山灵果然在马舍,湛兮找到它的时候,它正在撸白光驹额前的鬓毛。
“山叔,那前辈是离开此界了吗?”
山灵看了他一眼,顿了顿,似乎是在感应什么,有灵识铺天盖地宛若海潮,可是却鲜少有人能察觉到,一会儿,山灵摇了摇头:“还没,在西北方向,一个充斥着魔物味道的地方。”
“西北方?跑到魔族那边去了?!”湛兮有些意外,“他去干嘛?”
山灵:“诛魔……嗯,应该说,超度?”
湛兮无奈,找不到和尚的话,那就只能按照阚九阍所说的,由她亲自去设下埋伏了。湛兮倒是不怕冒险,只是觉得以儿子的身份,拿母亲下棋,不大好,虽然大家都在棋盘中。
但是阚九阍似乎很是期待动手的时刻,也是,这些年来,边境安稳,除了日常任务一样的小打小闹,似乎就没有别的事情了。
其实三族都在暗自蓄力,战争从来都是一触即发。
※※※
十七觉得自己像是一脚踏空,跌入了深渊一般,周遭都是空无的冰冷。
浑身上下,由内到外,全是难掩的痛苦,可是,有人轻轻抚过他的面容,动作轻柔似春风,指腹的触感细腻而温暖。
阚青桐微微抬了抬下巴,哑女意会地颔首,任劳任怨给十七按摩面部。
而阚青桐则在一旁面无表情地配音:“呀~你醒了。”
十七彻底醒了过来,他听到了一个陌生的、温柔的女声,若风过琳琅之声,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用力,而后那只小小的手,温柔又坚定地将他按回床上。
阚青桐的表情冷笑着,声音甜美,语气温柔又心疼:“别乱动,你受了很严重的伤。”
“我……”十七试探着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的嗓音极为沙哑,说话仿佛是毒蛇在吐舌一样,他顿了一顿,终究还是艰难地问,“我的眼睛?”
哑女看着这个头发披散,青丝铺了小半张床的俊朗男子,以白绸缎遮住了眼睛,面容苍白,她遗憾地摇了摇头,多好看的男子,可是眼瞎了,当然,她有自己的阿哥了,不然就算这男子眼瞎,估计也会让她春心萌动。
十七没有听到女子的回答,只是感觉到对方用拧得半干的湿布为他洗脸,冒着热气的棉布极为轻柔地触碰着他的脸颊,十七顿时红透了脸,他皱着眉,伸手阻拦,嘶哑着嗓音:“我、我自己来便好。”
他的手差点就捧到哑女了,阚青桐这才上前从哑女手中拿过了湿布,哑女恭敬告退。
十七一抓,就抓到了阚青桐纤细、柔软的手腕。
少女的肌肤细腻至极,柔软又滑腻,十七像是触电一般地收回了手,面红耳赤,几乎要说不出话来:“抱、抱歉!”
他杀过无数的人,也曾有这样的少女,可是他从来不曾与这些人,肌肤相触。这个曾令无数人胆寒的杀手,如今白绸遮眼,竟然也有几分无措和可爱。
阚青桐叹了一口气,似乎是有些疼惜和无奈:“你别激动,好好躺着,我和兄长救下你的时候,就发现了……你的眼睛只是小伤,会好的。”
“为何……要救我?”
阚青桐双眸冰冷,语气俏皮:“看到你还没死透,就救下你呀。”
沉默了许久,十七问:“你可知我是谁?”
“哎呀,你是不是脑部受到了重创失忆了!?”似乎很是惊慌的模样,“你你、唉!我也不知道你是谁呀,不过你别紧张,这里有最好的大夫,我马上给你找来。”
十七一时之间,竟呆住了,他从未想过对方会是这个反应,眼看着对方就要急急忙忙地跑了,他赶紧拉住了一片衣角。
半步天阶的杀手,就算眼睛看不见了,其感官也是异于常人的敏锐。
“没有,我没有失忆……”
“啊?那你怎么问我你是谁。”
“你,又为什么会想到我失忆了?”十七抿了抿唇。
“话本里都这样写的呀,跳下悬崖就会有绝世秘籍,撞到了头就会失忆什么的。”
十七终于有了一丝丝的笑意,似乎是从未曾见过如此单纯可爱的女子一般。
或许单纯和可爱,她确实曾经如此,可惜阚青桐早已经丢弃了这些累赘,从地狱里爬上来的……只能是恶鬼!
※※※
原先和阚青桐接头的人,是星月阁的堂主之一——四堂主。
如今他们阁主已死,下边基本乱套,左右护法想上位,四位长老也想上位,九个堂主也不愿甘居人下,内斗,内耗,是湛兮最喜欢看到的事情。
更何况,五千金确实动人心……那位堂主来找湛兮要五千金了,是他极力让阁主接单,也是他轻易卖了阁主给湛兮,就为了私吞这五千金。
对方意气风发地进来,湛兮让他死不瞑目地出去。
“这是星月阁的四堂主,他与八堂主亲如兄弟,却与五堂主和三长老早有龃龉,你知道该怎么做。”
湛兮的话音刚落,小木箱里窜出一道看不出形状的烟雾,直接卷着四堂主的尸首离去。
“啧啧啧,这般挑拨离间的手段,你倒是熟练。自己杀了人,却嫁祸给他仇敌,还挑动他好友。”人未到,生先至。
湛兮回头,看到了自己……哦不,是看到了幻化成阚青竹模样的欢喜宗的曾宗主。
对方的嘲讽没能让湛兮眉头皱一下,只是冷淡问:“绿腰带回来了?”
“不仅带回来了,我还发现了一件极为有趣的事情,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听一下了。”宗主不怀好意地看着湛兮。
他是很厌恶湛兮的,他觉得对方是道貌岸然的东西!正道持身,杀人还不照样是手起刀落?当然,对于他这样无恶不作的人而言,是真的很难理解湛兮这些人的坚持和底线,也不打算理解。
若是要谴责他作恶,宗主的道理就是:怎么着我杀人就是作恶,你们杀我就不是了?至于被杀对象之间存在的差异,他选择忽略。
“你不是说绿腰有个念念不忘的小情人?你可想知道,她与那小情人,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52章
绿腰和她念念不忘的小情人之间究竟有着什么样的故事,湛兮是不知道的, 当然, 也是不必去在乎的。因为现在要挤掉小情人的地位的人不是他, 而是欢喜宗宗主。
见湛兮神色冷淡,丝毫不受影响的样子,宗主也有些不爽了。
他哼了一声,道:“哪有什么甘愿为她掏心而死的小情人, 不过就是这条臭蛇的自欺欺人罢了。”
这般轻蔑的眼神, 嘲讽的语气, 像是不满湛兮将他与绿腰这条蛇当做是对手一样。
原来,所谓心甘情愿为她而死的人族男子, 从来都只是绿腰的自我洗脑。
说起来,在绿腰深藏的、不愿意去直视、不愿意去面对的记忆中, 不过就是一个农夫与蛇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