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又是碰到了秦坤。
　　是的，他敢肯定，那时候遇到的秦坤绝对是真的，只是不知何时，被掉了包。
　　从秦坤口中得知游戏到现在已经超出了他所知道的，或者说是他所创造的。
　　也就是说……
　　白言在心中暗道，说不定，他们现在早就不在小丑的游乐园了。
　　如今这个他能碰到的“肉团”，要么，就是跟之前那个幻想一样，都是他脑子里的东西。要么，就是真的……
　　别的人创造的幻象，对他来说都是假的，会被他的彩蛋所识破。只有他自己创造出的幻象，对他自己来说，才是真的。
　　他看着肉球，脑中思路却戛然而止。
　　停在了秦坤莫名不见的事情上。
　　……所以，他是怎么在自己眼皮底下，消失不见的。
　　另一边，小王看着小红的后脑勺：“……我们还是有办法出去的。”
　　“什么办法？”小红问。
　　此时黑色液体离他们几乎只有一线之隔，她的手紧紧掐进了小王的肉里。
　　“看到那个门把手了吗？”小王抽出手，指着另一边，被黑水包围的地方，“那时突然出现的，可能就是在那暗示我们，说不定跳下去，就有救了。”
　　小红瞪大眼，本想大声反驳这听起来像是在送死的提议，但玩过了好几轮游戏的经验却在她脑海中反驳她，游戏中很多生路，都是绝处中取来的。
　　眼前的情况也不适合让她再犹豫，于是一咬牙：“那我们要怎么过去？”
　　一片都是黑色的水，依着他们刚刚看到的那个场景，如果真的踏过去，说不定还没到那，就得被溶解了。
　　她不相信小王没看出来。
　　小王却像是早有准备：“我有方法。”
　　她讶异的回头看他。
　　却只来得及在一片天旋地转间看到车厢的天花板。
　　天花板上的玻璃倒映着他们的样子。
　　自己正在向黑水中倒去，而小王，还没来得及收回手。
　　在玻璃外，一群黑色的影子围着他们两个，不停地转圈圈看来看去，像是好奇，又像是观察。
　　猎人对猎物的观察。
　　“啪！”一声重响，小红的身体重重摔在了地上，溅起了一串的黑色水花，小王没有一丝犹豫，跳起躲开了飞溅过来的黑水，踩在了小红的身上，飞快的开了门。
　　从车厢上一跃而下。
　　他甚至没回头看一眼女朋友的尸体，不知是来不及，还是根本不敢看。
　　在小王跳下去之后，不知过了多久，本来应该被黑水融化的人却再次站了起来。
　　小红神情麻木地盯着大开的门，黑色的水从她的身上滴下。
　　却连个衣服都没有溶解，仿佛刚刚的铁片只是个幻觉而已，这只是比较脏的水罢了。
　　她像是水鬼又像是游魂，眼睛通红，带着煞气。
　　她再次回头，不发一语看着车厢被黑水彻底淹没的一瞬间，从大门处一跃而下。


第65章
　　车厢下方, 是一片泥泞的沼泽。
　　小王不可抑制地一头栽了下去，像是僵直的木雕，又像是根腐烂的棒槌, 就这么头朝下插在了泥巴里，就像个倒立的稻草人。
　　等他吃够了一肚子的泥巴把自己从土里拔出来, 才赫然发现, 这里是一片金黄色的稻草田。
　　稻草田已经结出了金黄色的麦穗，他起身踮脚望向远方, 目光所到之处, 除了黄色, 还是黄色。
　　“……”
　　小王沉默以对。
　　这是个什么意思，游戏废了这么大的劲，就为了告诉他, 小丑在搞黄色？
　　还是说，小丑是个精致的庄稼男孩？
　　他在麦田地里踏了两脚，却没想到脚下传来的触感不像是一般的土地, 居然还Q弹的反弹了两下。
　　跟蹦蹦床似的。
　　“？”
　　他伸手使劲抹去眼睛上的土渣子，低头看去。
　　只能看到一片绿油油的地。
　　于是又抬头在这片麦田里找着出路。
　　脑袋却像是被什么塞住了一样, 想什么东西都要慢半拍, 甚至还有点模模糊糊。
　　以至于他傻傻盯着麦田好一会，才想到：
　　哪儿有绿油油的土？
　　他又再次低头。
　　却看到脚下的“蹦蹦床”突然像是地震一样摇晃了起来, 而后，从两脚之间，睁开了一只眼睛。
　　小王与这只眼对视了好一会，才慢几拍的“卧槽！”了一声, 却不是赶紧跑走或是先发制人，而是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裆下。
　　眼睛：“……”
　　眼睛似乎被他这动作激怒, 抖动地愈发厉害，一把将他掀了下去。
　　小王以手捂裆的诡异姿势，往后滚了好几个圈。
　　这短短的时间里，面前的地势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以那只眼睛为中心，旁边的地势突出隆起，跟要将那只眼拱到天上去一般。
　　直直两三米高，才停了下来。
　　眼睛居高临下望着他，周身的麦穗像是它天然的铠甲，渡上一层神圣的光辉。
　　黄绿相间，在远方夕阳下，美轮美奂。
　　小王着迷地看着面前这坨东西，像是看着自己的爱人，虽然他爱人刚刚才被丢弃在车厢上。
　　眼睛也盯着他，血红的瞳仁里，是斑驳又璀璨的图案。
　　“不！我不是故意的！”小王突然痛苦地叫喊了起来，“你知道的，刚刚情况那么危急，我也没有想到你会突然摔倒，我实在是来不及救你啊小红！”说着说着，两行眼泪就这么流了下来。
　　他像是在听什么虚空的声音一般，一句话说完，又停了一会：“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怎么可能推你呢！你想想，当初我连……”他正说得情真意切。
　　天上却又掉下来了一个人。
　　小红呈“大”字型直直拍进了麦田中。
　　发出“啪”的一声巨响！
　　小王却像是毫无察觉，依旧沉浸在他的话里。
　　小红缓缓地站了起来。
　　明明从声音听来力道那么大，她却毫无影响，连点油皮都没破。
　　只是四肢僵直又古怪，像是一些电影里的“僵尸”一般，手不能屈，膝不能弯。
　　甚至脸上都出现了紫色暗沉的斑驳。
　　——如同一个活死人。
　　“……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对你的好你怎么能忘呢？况且你跟那小白脸的事我也全然没有计较，我不是忍气吞声，我是爱你啊！”说到后来，小王像是魔障了一般，语速愈来愈快，声音愈来愈低，一些词囫囵的滚动在喉咙间，含含糊糊地吞了下去。
　　“……”小红眼也不眨，甚至都不转动。
　　猩红的眼从小王的背影挪到了那居高临下的眼睛上，看了一会又挪了回去。
　　定住不动了。
　　双脚僵直挪移，缓缓靠近。
　　独眼对于小红的出现，一点反应都没有，就像是空中吹来的一颗沙尘。
　　它聚精会神地盯着小王，眼中光芒闪动。
　　一高挑的眼睛、一跪着的人、一走动的“活死人”。
　　一怪物、一害死女友的男友、一追来复仇的女友。
　　这场面，真是古怪又猎奇。
　　远方的天上，传来了一声低低地窃笑。
　　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画面，或是正在期待着。
　　小王的头埋得越来越低，像是他不堪重负的良心，致命的脖颈全暴露在了旁人的面前。
　　小红在此时，走到了他的身后。
　　他正说到：“饶了我吧！”
　　与此同时小红伸出了右手，五指指甲漆黑尖锐，闪着森冷的光泽。
　　——直直伸向他的后颈。
　　千钧一发之际，四周突然暗了下来！
　　麦田、夕阳、眼睛……一切的一切都消失不见。
　　只余黑暗中遥遥相望的两人。
　　小王立时清醒，察觉到身后异样的向前迈一步极速转身互住了自己的要害。
　　看到来人后睁大了双眼：“你还没死？！”
　　小红僵硬的转了转头。
　　对峙一瞬，猛然冲了上去。
　　时间往前调一段时间，镜头拉到另一处。
　　白言正盯着眼前这个巨大的肉球，脑海里浮现着秦坤的影响。
　　没多长时间，
　　一旁的黑暗中突然传出了一阵声响。
　　他回神，看了过去。
　　只见秦坤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第一眼看到了白言，目中先是闪过惊讶，再来便是喜悦。
　　连惯常的稳中都不见了，急忙走了过来，步伐略显凌乱。
　　“你怎么在这？你刚刚跑哪去了！”
　　“？”距离有些近，白言不动声色后退了一步，扬眉望他，“什么意思？”
　　秦坤一愣，却没立即回答他，而是皱眉在这巨大的空间一扫而过，最终目光落在了肉球身上，定定地看着那枚光球。
　　眉目之间罕见有些怔愣：“这个……怎么会在这？”他像是呢喃，中间的话白言没听清。
　　等他回过神来，下意识就要去牵白言的手：“走。”
　　却不想白言收了下手，刚好避开了他。
　　“……”
　　秦坤看着他，想了下：“我们刚刚正走在一条鹅卵石的步道上，突然一阵黑暗来袭，接着你松开了我的手，不见了。我以为是你自己走了。”
　　白言听着他的解释，抱起胸：“怎么不是觉得我是被妖怪捉走了呢？”
　　秦坤哂笑，以为他在开玩笑：“一时没想起来。”又催促，“我们先走吧。”眉目温和，似乎带了点缱绻的味道。
　　白言不置可否耸了耸肩：“去哪儿呢？”
　　秦坤：“出去啊。”
　　白言：“那这东西怎么办？”他指了指那个肉球。
　　秦坤沉默了会：“什么？”
　　白言：“我被它捉了过来，让我走我就走，那我多没面子。”
　　秦坤：“……”
　　“那你想如何？”
　　他眯眼笑了笑，指向光球：“你帮我，把那个珠子取下来吧，我觉得挺漂亮的。”
　　秦坤:“……别闹了。”
　　“我没闹！”白言不可思议，“它都这么处心积虑地挑衅我了，我还不给它点颜色看，岂不是很没面子？”
　　秦坤：“……”
　　一瞬间，他的身影像个泡沫一般，消散一空。
　　白言转身看向光球，微微一笑：“所以，就是你，能看得到我的记忆？”最后两个字压在舌尖上。


第66章
　　光球沉默不变, 闪烁地眨着眼回望他。
　　白言也没想过这东西能回答他，思索了会：“你的主人是小丑？”
　　听到这句话，肉球却突然膨胀了起来, 外表的肉筋都被撑起，一些残肢断腿被吐出来, 看着张牙舞爪的, 就跟，在愤怒一样。
　　白言却像是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恍然大悟地点头：“说起来, 你见过一面镜子里的人吗？也是被小丑的奴仆。你们说不定, 能有许多共同话题呢。”
　　肉球：“……”
　　这次绝对是毫无疑虑的愤怒了。
　　因为它开始变身了！
　　整个身体像是河豚一样整个鼓了起来，不少碎肢都被它吐了出来，
　　最外面的一层肉膜都被撑成了半透明, 里面是比外表颜色深一点，看着向触须一样的东西，纵横在肉球内里, 有一些还纠缠在一起，不断蠕动。
　　白言：“……”
　　这他妈是什么恶心的东西。
　　想到自己之前还碰了这东西, 一时间连自己的手都嫌弃了起来。
　　并退后了好几步。
　　肉球撑了大概比原来大了一倍的时候, 停了下来。离白言差不多一臂远的距离。
　　以离白言最近的那个点为中心，像是投进了一颗石子, 微微凹陷又突起，在肉膜上往四周晃出一层层的涟漪。
　　可以看出里面的触须也受到震动一般，跟触了电一样跳起了popping。
　　白言：“……”
　　他抱着胸，动也不动地望着这个写满了“我马上就要作妖了！”的肉球, 内心也一动不动，甚至还有点好奇。
　　难不成等会蹦出来个哪吒？
　　肉球显然是听不到他在心里损自己, 不然恐怕得跳起来打他。
　　它这个大招并没有蓄力太久，没一会功夫，只见中间的那一点，突然皱起。
　　而后逆时针开始旋转起来，每一条嵌合起来的皱褶轮廓锋利，紧紧咬在一起，又缓缓分开。
　　白言这才发现，原来里面不止有那些糟了雷劈的触须，还有一层又一层，密密麻麻的牙齿。
　　牙齿呈螺旋状排列，缓缓旋开了一个口子。
　　刚开始只有人头那么大，到后来，缓缓张开到半人那么大。
　　开口正对着白言，扭曲膨胀。
　　像是要将他吞下一般。
　　‘秦坤’的身影也出现在了他的身后：“进去吧。”
　　白言转头看他。
　　“你不是想知道我怎么读取你的记忆的吗？”这个‘秦坤’虽然披着熟识的皮囊，但说话的语气腔调、以及表情，都是白言所陌生的。
　　有种看着人穿反衣服的怪异。
　　“想知道那个五楼的尸体发生了什么事吗？”‘秦坤’继续引诱他，“进去，你就都知道了。”
　　白言背着光看他，神情似笑非笑，仿佛不为所动。
　　于是‘秦坤’再下了一剂猛药：“难道你不想知道你的‘虎子’哥哥怎么会刚好，那个时间回来吗？”
　　这句话像是个钥匙，又像是一阵风，将白言尘封的记忆掀开了布满灰尘的一角白布，底下的峥嵘隐约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