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嘉木抿了一下嘴唇,明明说的是一道题,答对了就可以明天报道,临时加题算是怎么回事?题目太多了,工作悬而未决,他什么时候需要别人来判定他在姻缘界的工作能力如何了?
但是他已经站在这儿了,还剩下一道题目就可以得到这份工作。
这工作代表着人民币,可以转换成手机、新房子,所有能改变他现状的东西,他特别需要。
他悲剧地又陷入了苦恼,进退两难,一笔一画全是屈辱。这让俞嘉木的气压骤然变低,他很不爽。
葛安安说着话,有人把办公室的门推开一些。
俞嘉木锋利的眼风横扫过去。
只见一个着黑衬衫的男子站在门口,俞嘉木只略看了一眼,看出他很高,也没有心情去欣赏对方的衣着和颜值,只飞快低瞄了一眼他头顶的姻缘倒计时——
这种雷同的出场方式,十分符合这家公司的风格。他看着黑衬衫头顶上停在100000的姻缘倒计时,简单粗暴地判断这是这家公司最后一道考题。
他很客观地抢答道:“单身,桃花多,但没用。下辈子都没对象。”
气氛顷刻间凝固了——
葛安安看向站在门口的那人,沉吟片刻,这位黑衬衫帅哥略眼熟啊……她眯了眯眼睛,让她的近视眼对了焦,顿时心里“咯噔”一声,她拿着表的手微微颤抖,“老、老板,你怎么来了?!”
俞嘉木困惑地偏过头,看向被称为老板的黑衬衫,他放空大脑视线在对方的眉宇间流连……这人有些眼熟,很快那困惑变为了惊愕,他眼睛睁大了。
他想起来了,黑衬衫和那天天桥上被殃及的无辜路人的这两张脸,慢慢的、慢慢的重合了,契合度百分之一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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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好人
“???”
俞嘉木的心情难以言喻,视线牢牢地停在对方脸上,他十分希望是自己看错了,也许只是长得像而已,凡间这么多人,人口数量膨胀,一两个长得像一点没什么好奇怪的……但这样的借口没有起到任何安慰作用。
对方像是没听到他方才的话,并没有理会在一旁呆滞的俞嘉木,转而开口问道:“面试都结束了?”
“这是最后一个。”
“嗯。”
说着那人走到办公桌前伸手翻了翻应聘者们的考卷,一张接着一张飞快地翻过,片刻后他手伸向了放在左边的单独的一张,他没有多余的表情,但视线在纸张上停留的时间被拉长。
门关着,俞嘉木与他的距离被拉近,他可以清楚地看见对方的睫毛,这也成功让他自我安慰的假设彻底土崩瓦解。
他根本没看错。毫无疑问眼前这位被称为“老板”的人,前些天刚刚被洒了一身的豆浆汁,场面一度非常惨烈,且他毋庸置疑在年轻男人眼中是事件的罪魁祸首。
俞嘉木本以为当时的场面已经是史诗级别的尴尬,却没想到还没到半个月,这尴尬又连续升了好几级。
他刚才说老板是单身狗,下辈子都没对象,是罪状其一。
之前他的豆浆还毁掉了老板的大衣,罪状其二。
两座大山稳稳地砸在了他的脑门上,把他即将到手的工作砸得粉碎,灰都不剩。
他完了……人间姻缘界的大门在他面前狠狠地关上了!他才刚刚满怀希望地往里迈一步,还没品尝出什么味道就玩完了。
俞嘉木心情无比郁闷,他做的所有准备全都付诸东流,现在只等着对方一开口,他收拾收拾就可以走人了。
对方抬头看了俞嘉木一眼,忽然问道:“你来这里应聘的理由是什么?”
他被问得一愣,这和他预想的情况不一样,他反应过来对方居然没有叫他直接走人?而是叫他回答问题?没有被果断否定就是还有回旋的余地。
他抬起头看到对方看着他,正在耐心等待他的回答,没有要找茬的意思。
俞嘉木激动地抿了一下干涩的唇,说道:“因为我一直都在做……和应聘职位类似的工作,做了很多年,除了帮人牵姻缘,不想去做别的,我喜欢这个,做好了我会很高兴,有满足感。”
自从他被分配到江州月老祠工作,几百年间兢兢业业,摸爬滚打连假也没休过几天从行业末端爬到了首尾,每年的劳模评选都有他的一份。
足以用工作狂来形容他,年年业绩都冲在前头,没什么不高兴的。
可是现在,他工作运转不起来,天庭分配给他的任务更没法达标,工作带给他的满足感消失得一干二净,工作狂没有工作只剩下一个字狂,引申为狂躁。
他得把工作找回来,这就是理由。
“一直都在做,”对方重复了一遍,接着语气平淡地反问道,“比如那些效果立竿见影的姻缘绳?”
“……”
刚心潮澎湃地抛出了一腔热血,十分诚恳地剖析了内心,转头对方轻飘飘的问句犹如一盆凉水把俞嘉木从头到脚浇透了……
电光石火间,他猛地想起这家公司的应聘门槛儿只有一个——
相信科学,反对迷信。
要是没有发生天桥上的事情,他否认就可以,但情况很是棘手!这位相亲公司的老板已经把他看穿了,他否认都没用。
他的烦躁快从心脏里边蹦出来,俞嘉木看着对方平淡的反应咬了咬牙,眼前的这位把他牢牢地捏在手掌心,故意在他紧张的时候稍稍放松力道,让他放松警惕,接着在他隐隐找到希望再用全力将其好不留情地捏碎。
这纯粹是报复。
他的心情大起大落,来回在有希望和灰飞烟灭之间反复横跳,跳得他面如死灰,说不出话只能开始装死,他现在只想要个痛快。
俞嘉木抬头盯着对方看,他得多看几遍,牢牢地记住他的长相,以后会有机会可以报仇,他从心底冒出一声冷笑。
对方把手中的答卷交给站在旁边面试官葛安安,说道:“可以了,后续的事情和他说一下。”
这话是什么意思?
办公室的门被关上,送走了不苟言笑的顶头上司,葛安安放松了许多伸手拍了拍俞嘉木的肩膀,带着他往外走,边走边说道:“我们的工作时间和你说一下,早上九点上班,下午五点下班,朝九晚五……”
俞嘉木渐渐睁大了眼睛,恍惚间得到了一个清晰的信号,他被录取了???
“不能迟到,一秒钟都不行,上班是要打卡的,缺勤扣钱,我们老板厌恶员工迟到,没理由早退的情况也不允许出现。”
她说着指了指左侧的办公室,牌子上写着人事部三个字,“明天上班之后来来这里找我办入职手续,暂时就这些,其他的明天再和你详细说。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他现在最关心的问题莫过于人民币,这是他最大的疑问。
“实习期4000,转正后5200,每个月十号统一从财务那边划进每个人的工资卡。”
“……”俞嘉木感觉自己在听天书。
“怎么了?”葛安安看到俞嘉木突然停顿了一下,问道。
工资他很满意,只是能不能提前预支,以及……统一划入工资卡,工资卡是什么玩意儿?
这样的问题他不会问,问了会显得他格格不入,不懂装懂也好过多余的发问,这一点他想得很明白。说话间,两个人经过一间半开着门的办公室,俞嘉木眼神不安分地往里瞄了一眼,不想和里面正在打电话的人眼神撞了个正着。
刚才在面试的时候好像误会对方了,可能那只是他的处事方式,老板不计较之前的事情聘用了他,面试的时候多问几句也是正常,这一点他是从和南传授给他的人间面试守则里判断出来的,那他是不是该和老板一笑泯恩仇?
他一愣,动了动嘴角,还没等动作成型,对方迈开长腿伸手把办公室的门关上了。
一股冷风冲向了他的面部,把他的刘海分成了左右两派。
俞嘉木:“……”
葛安安把他送到了公司门口,俞嘉木一扫心中的郁闷,只感觉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心情放松地开始盘算下个月的工资要如何支配。
他一边想着一边给和南发消息,尽管他敲字敲得特别慢,他这次也慢得特别高兴,感叹号足足有一行。
下个月就可以从员工宿舍搬出去,如果状况理想的话。
回到家之后连楼上的噪音都干扰不了他。
再见了楼上的一家五口。
俞嘉木睡了一觉,还做着梦就被和南发来的视频通话吵醒了,他眯着眼睛接通了就看到和南快把脸怼到了屏幕这一侧,“恭喜!你终于不用再喝西北风了!”
“快给我说说今天面试什么情况?”和南的八卦心理瞬间上线。
“总体顺利……”俞嘉木从头到尾给和南讲了一遍,讲到老板的时候还补充了天桥事件那个重要的知识点,说到最后他迟疑了一下总结道,“他人应该还是不错的,脾气不大好。”
和南笑得嘴角都咧到了耳根,他不知道天桥上那个砸摊子的事儿还有支线,倒霉蛋居然还是新老板?惨还是俞嘉木惨,他毫不客气地笑话了好友一顿。
片刻后提醒道:“离你那老板远点。”
俞嘉木不甚在意地挑了下眉,什么远不远的,他们两个一个老板一个员工,中间不知道究竟隔了多少人呢。
隔天一早,俞嘉木准时到人事部报了道,填好了表格。
葛安安接过来瞄了一眼,提醒道:“手机号这栏你忘填了。”
“我暂时还没有。”发工资之后就有了。
俞嘉木说着脑袋里又打起了算盘,要是买了手机,租房就要往后推……
“没有?”
葛安安惊讶地看了俞嘉木一眼,低头又看了看学习经历那一栏也都是空白,如果俞嘉木没有把身份证摆在办公桌上,她几乎觉得俞嘉木怕不是个黑户,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那等之后再来补吧。”
十分钟后葛安安带着俞嘉木进了办公区,靠左侧有一个位置是空着的,她指了指那个位置说道:“这个是你的位置,沈秋为你帮忙带一下。”
话音刚落,旁边的一个戴着眼镜的男生抬起了胳膊,“明白!”
俞嘉木多看了他两眼,发现沈秋为身后的一个女生趴在办公桌上盯着他看,他顿了一下对着他们笑了一下。
等葛安安走后,那女生一反常态从办公桌上弹起来,自我介绍道:“新同事你好,我叫何檀,你叫什么名字?”
“你们好,我叫俞嘉木。”
何檀点了点头,意味深长地应道:“哦……”
她扭头看了看确定人事部的已经走掉了,立刻凑过来低声用他们三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听说你和老板吵了一架,真的勇士!”
“?”俞嘉木睁大了眼睛。
他旁边的沈秋为呛了一下,立刻惊恐地看了俞嘉木一眼,“真的?!”
“绝对没有,怎么可能?”俞嘉木反驳道。
吵架实在算不上,但他还是微微有些心虚,现在被提起这件事,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哪儿是吵架,是他单方面嘲讽了老板。
何檀撑起下巴,说道:“这传闻假得很,啧啧……以老板的个性,要是和他吵架,当场就会被踢出公司,毫不手软。我跟你们说,何秋为,你还记不记得张助理,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辞职了吗?”
“为啥?”
“张助理对我们老板,芳心暗许,还是年轻,太嫩了,追老板追得心态爆炸,无心工作,”何檀摆了摆手,接着唏嘘不已地说道,“结果就被老板劝辞了。”
……
被劝辞了?
俞嘉木刚坐稳板凳,又觉得火烧屁股,他惶惶然地开始担忧起来。
刚应聘上,居然还能被辞退?
只是追求老板就被辞退了,那老板不是有一百个理由能辞退他吗?什么最恐怖,恐怖就在于你以为你避开了责罚,得到了短暂的快乐和自由,还为了这点自由和快乐沾沾自喜,结果发现你做过的糟心事儿并没有被销毁。
它们就摆在哪儿,对方根本没忘记它。
他也不知道老板是打算把它们彻底封存还是时刻掐在手里当筹码。
老板面试的时候把姻缘绳挂在嘴边,俨然是在提醒他,现在没空,以后再找你算账。
他头顶上悬着一把刀,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砸下来,或者根本不会砸下来,他吃饭也想,睡觉也想……
因为刚入职的缘故,他的工作是帮忙打下手,上手很快,通常是给别的部门送个文件,装个档案,接个电话,熟悉一下工作流程之类的。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三天,什么都没发生,他连老板面都没见到,他放松了,目前他很安全,老板没想寻仇,真是好人。
吃完午饭,他刚回工位,看到何檀正在座位上刷微博,他回头看了眼老板紧闭的办公室门,突然有些好奇,他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呢。
他开口问道:“我们老板叫什么啊?”
“路湛,三点水那个湛。”
俞嘉木点了点头,正要坐下,那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了,路湛里面走了出来,俞嘉木下意识往旁边躲了一下,但很快就和路湛对上了视线。
俞嘉木瞬间有些虚,声音很小啊,根本不会被听到。
路湛顿了顿说道:“俞嘉木,到我办公室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