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他明明什么也看不到,别墅周围什么都没有,他却能清楚地感觉,窥视他们的,是一双,女人的眼睛。
再描述详细一点,那是一双含着泪,充满怨恨,瞪得滚圆,悲伤,又凄惨的女人眼睛。
她在暗处直勾勾地看着他们,而顾意耳畔再度响起了那个耳语般的声音,隐隐约约,仿佛从天边传来。
杀了她……杀了她……
顾意定住神,想竭力把那声音从大脑中赶走。
这时,卿桑说道:“有没有这种可能,那个作祟的邪物,其实,是冲着薄老板来的?”
“哎?”
夏婉儿抬起了头。
卿桑继续道:“一般魑魅魍魉徘徊的地方,都是针对房子的主人,顾意和婉儿,可能只是受到牵连,是它给薄老板的警告,薄老板想一想,最近,是不是你做了亏心事,牵连到婉儿了?”
闻言,薄司轻笑:“我做的亏心事,那可就数不清了。”
“不会!”
夏婉儿红着眼睛,为薄司大声辩解,“我相信薄老板,薄老板不是那种会杀人害命的男人!顶多,顶多就是玩弄玩弄女人,然后再把她们甩了,让她们为你自杀,或者是,为你堕胎,然后她们冤魂不散,胎儿的婴灵不散,所以就……”
“……好了你闭嘴。”薄司黑着脸,“让女人堕胎这种事,我可从来没做过,再说,那东西不是鬼魂,我们也别乱猜了。”
卿桑抬眼望了望窗外,说:“天已经快亮了,我带婉儿回去,这次出来耽搁太久,她的家人也该担心了。”
薄司点了点头。
卿桑夏婉儿走后,顾意感叹说:“卿先生真是个温柔的人,任何事都替婉儿考虑,以她为先。”
薄司拍他的脑袋,“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咸吃萝卜淡操心,折腾一夜,快去睡觉,今天我破例放你假,等你醒了,再到我房间来,我给你上药。”
顾意有些意外:“放我一天假?”
说起来,到终详屋打工后,他连一天假也没休过。
现在薄司突然说要放他假,顾意还真有点,受宠若惊。
下一秒,薄司淡淡道:“大不了扣你一天工资,也没有什么,快去休息吧。”
说完,薄司径直上了楼。
顾意:“……”
其实,他早该猜到结局……
这会儿薄司的药水起了作用,手腕不痛了,顾意一夜未睡,加上昨晚又喝了些酒,此刻困意袭来,势不可挡。
顾意回到房间,眼皮都抬不起来,原以为这次能好好睡一觉,哪知刚闭上眼,他又陷入了梦境。
梦里,还是那个古怪的黑房子,耳畔那个女人的哭声更凄厉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臭又血腥的味道,顾意在房子前徘徊,那房子周围还是雪白的瓷砖,那些暗纹精致,还是那样熟悉,可顾意,就是什么也想不起来。
他找不到出口,不停地奔跑,跑得大汗淋漓,可不管他怎么跑,最终,他都在这个房子的门前停了下来。
女人的耳语像冰冷的蛇吐着信子从他耳畔舔过,这感觉让顾意恶心,但又醒不过来。
杀了她……
顾意不知在梦中挣扎了多久,当他醒来,窗外的天又黑了。
他的手腕疼了起来,而他全身是汗,跟之前被惊醒时一模一样。
他怎么又做了这个梦。
梦境,究竟想告诉他什么呢?
他什么都不知道。
顾意下床,简单收拾了下自己,到楼下,薄司已经做好了晚餐。
两个人吃完了饭,不得不说,薄司的厨艺是真好,吃饱以后,顾意的心情也好了许多,不再受梦境阴霾的影响。
到了上药时,在薄司房间,他问他:“手还会痛吗?”
顾意老实回答:“睡醒时很痛,我想,是不是因为我做了梦。”
薄司看着他,“你梦见什么了?”
顾意也不打算隐瞒薄司,把梦里的所见所闻统统告诉了他。
薄司一边为他喷药,一边认真听着,最后,他微微抬眸,说:“黑房子,女人的哭声,你看清那个女人的长相了吗?”
顾意摇摇头,说:“一次都没看见过,我只听到她哭,我连她的影子都没见到过。”
薄司笑了笑,说:“也好,起码知道那邪物是个女的,不是为夏婉儿自杀的脑残粉。”
顾意凝视薄司,有些鬼使神差,开玩笑地道:“那,不会真的是以前,和老板交往过的女人吧?”
薄司动作一僵,瞪着他道:“你大爷,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顾意立刻怂了:“……老板我错了。”
说话间,薄司喷药的动作重了些,顾意不敢吭声,但抽了抽气,薄司看他一眼,低声道:“我轻一点。”
上完药,顾意的疼痛果然有所缓解,薄司想为他包扎,却发现药箱里纱布没了,他起身,对顾意说:“我去楼下拿,你等我一下。”
薄司离开房间后,整个房间安静下来。
顾意动动手腕,发现手腕还能活动自如,一边感叹薄司的药水神奇,一边打量起薄司放药箱的那个很古老的柜子。
他站了起来,朝那个柜子走去。
柜子上全是古董花瓶,顾意不敢动,柜子下面是一个抽屉,顾意随手打开,想看看里面装了些什么,能被装在抽屉里,应该也不是那些价值连城的东西吧?
如果是些字画,他就只看一眼,不会去碰。
然而,当抽屉打开,顾意整个人都愣住了。
抽屉里是一些书籍,而放在书籍最上面的,是一张照片。
一张,女人的照片。
女人很美,一头瀑布般的长发,素颜,她穿着长裙,站在田地里,对着镜头,笑靥如花。
顾意仿佛被雷击中,全身血液倒流!
照片中的女人,在他第一次遇到薄司,眼睛流血时看见过!那是在十字路口,遭遇车祸的孕妇!那是,用最后一口气生下了他,是他从未见过的,已经去世多年的,他的亲生母亲!
怎么会,薄司怎么会留着他母亲的照片,他认识他的母亲?怎么可能,母亲已经去世十八年,而薄司看起来也才二十七八岁,他怎么可能认识那个时候的母亲,是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还是薄司,真的不是人类。
起码,他不是普通的人类。
是啊,他不是普通人,从他第一次见到他,就已经知道了。
就算他真的不是人,是神也好,是魑魅魍魉,妖魔鬼怪也好,他都是可以接受的。
他唯一震惊的,是为何,他会留着他母亲的照片。
他们之间有什么故事,一个男人留着一个女人的照片,难道,薄司喜欢的人是……
顾意脸色惨白,脑中揣测无数,这是薄司收留他的理由吗?因为他是,她的儿子。
第40章 电影
“你在做什么?”
身后传来薄司的声音。
顾意回头,那抽屉还开着。
薄司拿着纱布走进来,视线从抽屉中扫过。
他看到了那张照片,但神色却没有变化,只淡淡道:“你看到了,就把它拿走吧。”
顾意有很多想问的,但话到嘴边,终究只能问出一句,“为什么?”
薄司看他一眼,有些轻笑着道:“不为什么,本来也是你的东西,早晚要拿给你的。”
薄司转身,却听顾意在他身后道,“你还有多少事想瞒着我?”
薄司侧目,看着他,“有些事知道了,不一定会幸福。”
“可她是我的母亲,你和她之间……”
“不是你想的那样。”
薄司截了他的话,坐到床边,把纱布整理出来,说:“合适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现在先过来包扎,不然你废的,就不止一双手了。”
顾意沉默片刻,还是听他的话。
包扎完后,薄司说:“那照片你想要就拿走吧,也是你母亲唯一留下的东西。”
顾意眼神一黯,说:“不用了,照片是在你的抽屉里,我不能把它拿走。”
末了,他看着薄司,低声道:“我等那个合适的时机,老板,你要亲自告诉我。”
闻言,薄司凝视着他的眼眸深邃,微微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光。
上完药,顾意一个人回到房间,这一夜,他是注定睡不着的。
一闭眼,脑中就浮现母亲的那张照片。
从小,他就想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谁,长什么样子,在孤儿院,只听大人们说过,他的母亲死了,别的,他们也不清楚。
他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一直被人领养,活到了十八岁,直到遇见薄司,他才在幻境中看清了母亲的样子,虽然,是她濒死的那一刻,但终究,他知道了母亲生下他是有多么不容易。
她是用整个生命,才将他带到了世上。
如此想来,以前那些遭欺凌的日子,都变得微不足道。
薄司留着母亲的照片,一定与她有什么渊源,可既然薄司不想说,他也不会追问,这件事,他会等他主动告诉他,而且一次性把事说清楚。
这般想着,顾意躺到了床上,想休息一会儿。
他又入梦了。
这次的梦,却是难以启齿。
他梦见薄司抱着一个女人,两人相拥痴缠,难分难舍,那女人一头长发,一身黑衣,身材火辣,是薄司喜欢的类型。
他看不清那个女人的长相,虽然他拼命地想要看清。
那个女人享受地躺在薄司怀里,似乎发现了顾意的存在,女人抬起头,向他投去一个得意,挑衅的笑容。
顾意全身仿佛被凉水浇下,在梦里,整颗心都是冰凉的。
他想醒,可是醒不过来,痛苦不堪。
他看着那个被薄司抱在怀里的女人,忽然,那个女人的脸上有血淌下。
而且,越来越多,直到女人的整张脸都被鲜血淹没。
顾意大惊,想喊,但在梦里发不出声音。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醒了过来!
薄司和那女人拥抱的画面似乎还在眼前,顾意大口呼吸,梦中情感如潮水般来得汹涌,让他想甩也没有办法甩掉。
想起那个女人挑衅的笑容,顾意只觉得心上仿佛压了块巨石,沉重异常,足以令他喘不过气。
顾意从床上起来,他全身出了汗,后背滚烫一片,像是生了一场重病,而最让他无法接受的,是他伸手一碰脸颊,竟发现自己落了泪。
顾意不敢相信。
他梦见薄司和女人拥抱,竟然……哭了?
顾意啼笑皆非,他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做这种奇怪的梦?
顾意口渴得厉害,想下床倒杯水喝,他的睡衣被汗水浸湿了,穿在身上黏黏腻腻很不舒服,顾意想着,等会儿他得冲个冷水澡,让自己清醒一下。
顾意没有开灯,房间里是黑漆漆的,他凭记忆走到桌前,蓦地,桌上的笔记本自动打开了。
顾意一怔,放下水杯,转过了身。
笔记本散发出幽幽的蓝光,在夜里屏幕自动亮起,仿佛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操纵着它,顾意惊诧,而下一秒,让他更震惊的事发生了!
电脑自动放起了小电影,还是岛国最激烈的那一种,那些大尺度的画面,毫无马赛克,就这样出现在顾意眼前,音量也被调到最大,一时,男人粗重的喘息声,女人兴奋到极致嗯嗯啊啊的娇吟声,从音箱中传出,在整个房间回荡,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一处情侣酒店。
顾意一脸懵逼,石化了半天,才惊慌失措地反应过来,这这这,这是什么情况!?
顾意从来没有看过这种直接的电影,这些画面和声音,于他实在太过刺激了,顾意脸红心跳,但更多的,却是慌乱和恐惧。
他扑到桌前,飞快地想把电脑关掉,可是没用,无论他怎么点,鼠标就是不动,画面仍在进行,已经进入到最火热的场景,顾意恨不得一头撞在墙上,他和薄司房间不远,这电影声音又这么大,一会儿要是吵醒了薄司,他该怎么向他解释啊喂!
顾意一边狂点鼠标,一边死命地掐着自己大腿,他告诉自己,说不定这也是梦,对,醒了就好了,醒了就好了……
屏幕里的女人把他耳朵都叫红了,可是电脑就是关不掉,顾意的大腿也泛起一阵阵的疼痛,他心知这不是梦,顿时更加绝望了,谁来告诉他,他究竟被什么东西缠上了啊喂!
鬼片里都是贞子从电视机里钻出来,到他这,不是岛国女优从电脑里钻出来吧!?这样就算死了,上了新闻他也不会瞑目啊喂!
绝对不能让薄司听到这个声音,否则他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虽然这种事对男性来说是正常的,可他,就是不想让薄司误会。
顾意拔掉了电脑线,电脑终于黑屏了。
他身子一软,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世界安静了。
顾意呼吸急促,惊慌的心落了下来。
他松了一口气,身体还在发烫,额前残留着汗水。
此刻的他,犹如惊弓之鸟,再也受不住任何一点风吹草动,接连的梦境,已经让他神经衰弱,他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只求不要再这样,让他措手不及就好。
确定电脑不会再亮起,顾意整了整汗湿的衣领,他走进浴室,打开灯,狠狠冲了个冷水澡。
冲澡时,他脑中还不断浮现一些画面。
薄司和夏婉儿,薄司和母亲的照片,薄司和那个穿黑衣服的女人……
他明明冲着冷水,可皮肤,还是在一寸一寸地发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