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堇合扇指了指天,“等上面的人下来,等机会。”
段执仍是一脸迷茫,眨巴眨巴眼睛,等不到他的下文,泄气般的说道:“好吧,听从你的安排。”
墨堇拿扇子点了点他的肩膀,声音很小的说道:“快了,莫着急。”
······
夏合晟盯着墨堇的眼睛看了足足一盏茶的功夫,坐的笔直,手脚安分,周身气压低的可怕,当事人墨堇无所察觉,低头把玩着手中的折扇。
他可以忽视了那两道灼热的目光,段执却忍受不了,坐着坐着终于坐不住了,保持着一个动作令他很为难,但若有所动作便会引来注意,所以他在纠结,要不要走,当饮尽最后一口茶时,他还是小心翼翼、尽量不引起半分注意的走了。
墨堇抬眸瞥了眼段执,又低下头。
段执感受到墨堇的目光,尴尬一笑,一溜烟的跑了。
“夏师兄,你要看我看到什么时候,又不是明天见不到我了。”唰的将折扇合上,笑吟吟的望着夏合晟。
“你眼睛如何好的,怎么不告诉我。”夏合晟问道。
“就是那么好的,准确来说是那一老一小两人替我找了双眼睛安上了。”墨堇认真的回答。
夏合晟拧眉,表情隐忍,静默了片刻,道:“实话。”
墨堇笑道:“这就是实话,没骗你。如今你可是我的道侣,和我最亲近的人,我怎能骗你?”
夏合晟强调:“实话。”
见他这样,墨堇轻轻咳了声,颇为小心的问道:“夏师兄,难道你生气了?哎,真的生气了?别生气,气坏了身体我会心疼的······好好,我不胡言乱语总是了,来,笑一个,真的,我还没有见你笑过呢!”
夏合晟,“······”
胡搅蛮缠了一番,格外顺利的绕过了关于他眼睛的话题。
墨堇只是如厕的功夫就失踪了,夏合晟和段执将周围找了个遍,问了不少人,但都说没见过一个人这样一个人。
此刻段执比谁都着急,前前后后找了许多遍,可人就像是从人间蒸发一样,下落不明。
夏合晟使用了探查术,不说是毫无收获但确实对找到人没有用处,甚至扑所迷离:墨堇没有去如厕,而是自己从这里离开了。
“自己离开,墨公子想干什么,不会是不想帮我才偷偷溜走,你不是他的道侣吗?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的下落。”段执紧紧的拽着夏合晟的衣袖,生怕他下一秒消失不见。
“不知道。”夏合晟说道。
段执泄气般的重复:“不知道,不知道······”
“一圈,两圈,三圈······不对,十圈·····”墨堇仰头看着屋顶上的蜘蛛网,忘我般的数着上面结的圈数,一只小拇指大小的蜘蛛正费力的将是他身子三四倍大的猎物往蜘蛛网上拖,猎物起先还剧烈的挣扎但慢慢的停止,仿佛预感到接下来的命运从而放弃了。
嘭~破旧不堪的两扇门在柳鸣的脚下不堪重负的吱吱呀呀的叫唤着,终于咣当一声倒在了地上,扬起一片灰尘。
突然射进来的大束光线晃得墨堇眼睛生疼,忙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才又睁开,柳鸣正站在他的面前,凶狠的目光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
墨堇身上缠绕着一条金灿灿的绳子,不粗,很细,勒紧了他的衣服中,将他反手绑在柱子上,清了清嗓子,开口问道:“哪位?”
柳鸣听得他这话,迅速的向前走了一大步,几乎贴在墨堇的脸上,胸膛剧烈的起伏几下,屋内响起清晰的咬牙声:“墨堇,你灭我一宗门,现在居然还问我是谁?”
墨堇莞尔一笑:“我灭过那么多宗门家族,请问你是哪一家的遗孤呢?哈哈,你看看你脸都青了,真有意思,柳鸣是吗?我记得你,云宗的少宗主。”
柳鸣动作一顿,记得他,他的仇人说记得他,扬眉吐气的深深呼了口气,他终于可以平等的站在墨堇面前,说上一句他要为云宗上下弟子报仇:“墨堇,我定要将你抽筋拨皮,祭奠我云宗上下。”
墨堇认可的点点头,“哦。”一副你随意的样子。
柳鸣那脾气一点就着,被他轻慢的神情刺激的不轻,张口就说:“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知道洛家人的下落?”
墨堇眨眼,道:“不想,洛家人啊······你要是现在能让洛家人站在我面前,让我死都不是问题。”
柳鸣被噎了一口,说道:“你不怕我掀了洛家的坟墓。”
墨堇脸色暗了下来,“你试试。你以洛家人的下落将我引过来,然后绑在这里,想干什么,报仇?真的只是这样?”
柳鸣脸上近乎扭曲:“我无时无刻的不在想你死,但是我更想让我云宗千万子弟活过来,若非我当初幸运在外躲过一劫,我云宗就真的一人不剩了。我活着,云宗就在。”
墨堇笑笑:“怎么,想向秋亦学,拿我的命换回你云宗弟子的命,但可惜,我这贱命一条,怕换不回云宗那么多条命。柳鸣,你好好想想,当初你回云宗的时候,我认出了你,但为什么我只废了你的丹田却没要你的命,这难道不奇怪吗?”
柳鸣愣了下:“三大宗门的掌门在场,你以为你能害的了我,不过是想为自己寻到退路。”
墨堇道:“呵,我有必要吗?你知道洛家是如何在一夜之间灭门的吗?你知道我为什么偏偏要灭你云宗吗?”
整个云宗,也只有柳鸣不知道云宗干的那么龌龊事,没有害过洛家一人,他这才放了他一马。
柳鸣怒吼,“别想用花言巧语迷惑我,云宗的血海深仇我不会忘。”
墨堇但笑不语。
柳鸣被他这笃定的笑容刺激的近乎暴走,不知使了多大的劲才抑制住想要杀人的冲动。
天地间一下子很安静,滴答滴答,水滴落在地上有节奏的声音,这声音很是细微,但却叫柳鸣一下子安静下来,侧着耳朵仔细的听着这音节,整个人仿若魔怔一般,主动的寻着声源而去。
墨堇听了听,嘴角上扬,心情不错的跟着这节奏哼着曲调,便是他故人教的那首曲调,悠扬安宁。
叮铃铃~铃铛清脆的声音突兀却又和谐。
“都到了这种时刻,还有心情哼曲调,你这性子还真是没变。”一把低沉的嗓音从门外传来。
墨堇笑意不达眼底,一点也不吃惊出现在这里的人,“哟,将柳鸣引走,不想他见到你?来就来了,怎么还摆着么大的阵势,怕别人不知道你的身份,要不然我替你号一嗓子,反正我不在乎丢不丢人,早就没人可丢了呢!”
门口站在两个唇红齿白的道童,年龄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一人抱萧一人抱剑,微微侧身迎接一个黑衣男子,剑眉星目,仙气飘飘。
黑衣男子略微皱眉,嫌弃的看着这破败的地方,“这是人呆的地方?选也不选个好地方。”
墨堇立马接腔:“您老在好地方呆的习惯了,琼楼玉宇,不是这小地方可以比较的,所以还是赶紧滚蛋,免得脏了你的鞋袜。”
这话说的毫不客气。
黑衣男子一抚袖,出现在墨堇面前,一把卡住他的脖子:“这就是你想对我说的?我还以为你会不顾一切的找我拼命,毕竟我现在这身份地位全是从你身上得来的。”
墨堇眯着眼睛,“秦言,你也太把你当回事了,我那些修为就是喂狗也比给你强得多。”
秦言手下力道加重,勒的他半天喘不过气来:“是吗?你还是那么的不识好歹。”
他的手指慢慢摸索到墨堇的眼角处,“我记得这双眼睛是我亲手挖出来的,你,是如何恢复的。”
墨堇啧了声:“我体质好,被挖掉的眼睛能自己长出来。”
秦言悠悠哦了声,拿出了一个狭长的匣子,“那这双眼睛你是不需要了,我喂了狗也没事。”
墨堇静默。
“你可知道当初我为什么要挖掉你的眼睛?”秦言附在他的耳边说道:“因为你全身上下也就这双眼睛最好看了,也是唯一让我不恶心的。”
墨堇嘲讽一笑,“真的吗?那我全身的修为现在难道在狗身上,还是你承认你就是一条狗。当初将我抽我修为收为己用的时候也没见你有半分厌弃,秦言,这里没有别人,别掩藏你那龌龊的心思。”
秦言被说到了痛处,手下力道加大,将墨堇脖子上勒出一道红紫痕迹:“确实,那件事就只有你知道,但你别想吐露出去。以前,以后,都不会有人知道我做的事。我还是那个被万人敬仰的仙,高高在上的仙,一直。”
墨堇艰难的说道:“午夜梦回,不······知道······冯······师兄,有没有······找过你。”
☆、四战天歌(4)
秦言呼吸一滞,反唇讥笑,附在他的耳边声音低哑:“我连那么多同门弟子都没放过,还会在乎一个冯宇,谁若挡我的路我杀谁。他若出现我梦中,我定叫他后悔阻挡我的路。”
卡在墨堇脖子上的手渐渐放下,他涨红的脸恢复过来,一阵急促的咳嗽:“无可救药。今日你这番话要是传到夏合晟耳中,让他知道你的所作所为,不知道他会不会替道宗清理门户。”
秦言有些不解,好好的怎么就提及了夏合晟,并未多想,道:“他知道又何妨,我早已成仙,不老不死之躯,谁能奈何得了我。”
墨堇被反绑的手不知何时横抱于胸前,似笑非笑的斜睨了他一眼,意味深长的“哦”了声,那条金色绳子的一端被他握在手中,另一端垂在地面上。
秦言惊讶:“你……”
墨堇不雅的翻白眼道:“你什么你,真以为凭柳鸣就能抓住我,要不是心甘情愿的被抓,怎能引你出来。你那种小心翼翼的性子,没有十足的把握根本就不会下来,我如果不假装落到你手中,就该是我上天去找你了。”
秦言很快镇定下来,笃定的说道:“你不是我的对手,况且你的眼睛还在我的手上,除非你不想要了……”
墨堇听闻,脸上笑意深厚,余光落在秦言身上……后。
夏合晟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逆着光,离秦言不算远,那两个小童被敲晕在地,倒握着剑柄敲在秦言的手臂上,他一惊,手中的匣子掉了。
左手稳当的接住匣子,夏合晟的剑往上挑了三寸,往前刺去,秦言刚刚转过身,一道亮光晃得他眼花,条件反射的向后倒退一步,几乎是胸口贴着剑躲了过去。
秦言胸前被划了一大口子,背转过身来面相夏合晟,说不出的震惊还有一丝慌乱,后背就完全袒露给墨堇,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握着的绳子当做鞭子使,朝着秦言的后背挥去。
紫气在鞭子上游走,柔软的鞭子化作一道匹练,快若闪电。
啪~躲闪不及,一道鲜红的鞭痕在他背后浮现,秦言迅速朝旁边避去,背后火辣辣的疼,面皮也在烧,从他飞升到现在还没有吃过如此亏,怒笑道:“我说你怎么突然反常,原来是有了靠山。”
墨堇不恼,笑意盈盈,说道:“夏师兄,来的真快,看来你是看懂了我留下的记号,一路追了下来。”
夏合晟点点头。
秦言冷静下来,眼光往门外瞟了瞟,果然,两个童子倒地不起,虽然他如今是仙,但也不是铜墙铁壁,也会受伤,心思电转,脸上露出笑容道:“夏师兄,好久不见,这次下来的匆忙,我还没顾得上回道宗看看,想不到能在这里遇到你,我真的开心。秋亦还好不好?不过,有什么等我先除去墨堇这个祸害再说。”
夏合晟垂眸,复而平静的盯着秦言,盯得他毛骨悚然,“冯宇的事,道宗上百名弟子,你作何解释。”
那些话他听的一清二楚,轻飘飘的几个字连城一句话落在他耳中却是逾越千金之重,他们四人从小一同长大,怎么会走到如今这样?
秦言抬起的手又放了下来,眉毛一掀,义正言辞的说道:“夏师兄,你不是不知道那都是墨堇做下的事,他因为我以道侣之事欺骗他而怀恨在心,今日才设计想办法陷害、污蔑我,我怎么可能对同门师兄坐下那等泯灭人性的事。”越说越愤慨激昂。
墨堇在一旁冷眼相看,如果他不是对秦言深知杜明,都会相信他这番辩白。
夏合晟不应。
秦言有些受伤的说道:“我们多年的师兄情意难道比不过墨堇的一番话?”
墨堇适时插了一嘴:“说起师兄情谊,你可知道?秋亦死了,你在天上过得两耳不闻窗外事,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情分?”
“天上不比地上,消息很难传递。”秦言惊讶万分,先是悲痛后又怒目而视着墨堇,怒道:“是不是你?秋亦是不是被你害死的,我就知道,当初念在师兄弟一场,留你一命,你却不思悔改。”
墨堇满脸嘲讽,“何必惺惺作态,夏合晟不是傻子,你说的是真是假他判断的出。”
夏合晟配合的出剑,意思不言而喻。
墨堇看到他这动作,心情极好,嘴角上扬。
秦言收起笑容,眸光极冷,夏合晟既然已经知道,那便留不得了,“夏合晟,原想着你什么都不知道,看在师兄情分上留你一命,如今······你不如下去陪师父他们。”
夏合晟毫无表示,墨堇啧啧称奇,表情夸张,佯装惊讶万分:“不继续装下去了。”
秦言一抚袖,身上的伤口愈合,衣服平整无暇,仙气飘飘,脸上冻若寒冰,手掌一招,屋外的剑飞到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