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你赶,我自然会走。秦言那鞭刑二十,我替他受了。”墨堇说道。
天河道人再说出鞭刑二十的时候,心里其实有些后悔,秦言修为再高也断承受不住那二十鞭刑,如今墨堇说要替他受罚,他乐意的很,板着脸说道:“你要愿意,那你就一并受罚。”
“小堇,我不用你替我受罚,那鞭刑是我应得的。”秦言慌乱的去抓墨堇的手。二十鞭刑下来整个人就会残了,别说整整多了一倍,墨堇就算侥幸活了下来,那此生也就废了。
“我不会让你受一分伤害。”因为我答应过水水。
秦言被两个弟子七手八脚的按住了。
冯宇着急的去找夏合晟,压低声音说道:“掌门也是在气头上,你莫要太刻板,固守教条。一会儿下手轻些,你也不想看着他此生尽毁吧!”
夏合晟待墨堇特殊他是知道,所以心中暗暗期望夏合晟下手会轻些,希望他能将他恪守职责的心稍微松动,放墨堇一马。
鞭子是由蛇皮熬制而成,上面秘密麻麻的布着倒刺,若打在人身上,就算不脱一层皮,皮下的肉也会被翻烂的。四十下,难管在场的人都觉得墨堇九死一生。
让墨堇想不到的是执鞭的人是夏合晟,看着他粲然一笑,说道:“夏合晟,这笔账我记下了,我定会生生世世的记得。”不知是指夏合晟告密一事还是接下来的四十鞭子。
夏合晟不应,手里拿着条血迹斑斑的鞭子。
夏合晟掌管道宗的戒律,冯宇早就知道是他执鞭,也先前同他说过让他下手轻些。
谁知道,夏合晟第一鞭子下去用足了劲,见了血,倒刺将墨堇后背翻出白花花的肉来,他疼的倒吸冷气,彭的一声栽倒在地上,撑着身子又从地上爬起,挺直了脊背。
二十鞭子下去,墨堇的后背血肉模糊,有些地方露出了骨头,脸上不见一丝血色,侧着脸在地面上趴了一会儿后,竟颤颤巍巍的又从地面起来,咧着嘴朝夏合晟笑道,眼中尽是挑衅之色,“还有一半。”
他都不知道剩下的二十鞭子怎么挨下来的,总之后背已经没了知觉,就连双腿都直不起来,那根痛觉神经在他脑海中翻搅折腾,身上的修为失了大半。
趴在地上伸手将面前被折断的剑收入剑鞘,握着剑的手指都捏的发白,仍然没有感觉的往紧握,看向秦言,问道:“秦言,你可愿意跟我走,离开道宗。”
秦言强硬的态度这时软了下来,犹犹豫豫的不答话,“我······容我想想,道宗是生我养我的地方,我不能······”
“是吗?我知道了。”墨堇打断了他的话,惨淡一笑,眼睛尽是疏离,扯着嘴角说道:“那秦道友,后会无期。”
他为秦言做到这种地步,也算不辜负洛水的嘱托,仁至义尽。
脊梁骨怕是已经断了,连站起来都做不到,只能趴在冰凉的地上。
沉重的眼皮耷拉下来,等他闭上眼睛,没了知觉,怕会被道宗的弟子扔出山头,荒郊野外的,没人过问的他会不会就这么死了!他若是死了,落砚怎么办?
他猜得没错,他昏过去后,天河道人就叫弟子将他抬的扔出了道宗,不是没人想替他求情,但看天河道人那副模样便知是求不下情的,反倒会给自己惹上一身麻烦。
有人平平淡淡的一生,匆匆而过,不留下半分波澜;而有人一生注定了不平凡,在不平凡之下却是千疮百孔的伤痕。墨堇便是后者。
道宗弟子都在窃窃私语,暂且不说他的为人如何,单是遭遇就叫人觉得他挺可怜的!两个月前,收养墨堇的洛家没了,好不容易道宗肯收留,现在却又被赶了出去,无依无靠。
墨堇就被扔在道宗山门,外面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血水混着雨水积满了坑洼,守门的弟子看见他那副凄惨样,于心不忍,尽量不把目光投向那个方向,却没有一人愿意给他腾挪个地。
一连几天,墨堇趴在原地一动不动,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死了,唯有自己知道他的意识在渐渐苏醒,背上的伤口慢慢自行愈合。
直到某天,他嘴里吐出一口血水,将头扭了个方向,继续闭目养神。身体动弹不得,还不如趁早养好精神。
道宗的弟子惊奇的发现山门的墨堇消失了。
一年之后,墨堇是无央族人的消失不胫而走,甚至有人还拿出了有力证据,证明洛家就在栽在他手中,被他暗中灭了家族。
但墨堇像是从人间蒸发一般,找不到他人,自然死无对证,久而久之,他是无央族人的消失便被坐实了。
☆、道友很皮(1)
墨堇的眼睛恢复了原状,三指宽的白布蒙在眼睛上,往人群中一放,能博得很好的同情。正如他此时在恬涧的闹市中,来来往往的人中总有好心者主动为他指路。
道修大会一时半刻结束不了,他这一路上走的悠悠闲闲,不急不缓。
只是面对身后跟着的人,脸上喜忧参半。
“夏掌门,你丢下道修大会一直跟着我,这样不好。”
“夏师兄,咱们商量一下,,你回你的道宗,我呢!干我该干的事去。”
“夏合晟,你跟了我一路,图个什么?我真的不会干出伤天害理之事,你放宽心。”
夏合晟看着他,认真的说道:“你是我道侣。”
墨堇突然喜笑颜开,勾住夏合晟的脖子,往他脸上贴,“夏师兄,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夏合晟竟然会主动承认他是他的道侣,哪怕这个道侣是墨堇逼迫的,这句话说的仍然让他高兴。
夏合晟拿胳膊将墨堇推离,整了整被弄皱的衣服,继续向前走去,显然不打算同墨堇纠缠。墨堇好不容易听得夏合晟承认两人关系,哪里能轻易放过,一路上缠歪着他让他再说一遍。
合宗不比其他宗门建在人少的深山中,合宗反其道而行之,建在恬涧最为热闹繁华的地方,每日都会有不少慕名来的人站在门口瞻仰一番。
墨堇就混迹在这些人中,看着合宗门口肩膀挨着肩膀翘首以盼的人群,扭头看了看身旁的夏合晟,要是拖着他往人群里挤······一脸冷淡,仙气飘飘的人挤在一堆人中······那情景想想都恐怖。
“你在这里等会儿,我去打听情况。”墨堇说道。
像条滑溜的蚯蚓就要往人群钻,夏合晟扣住他的手腕将他拽住,指了指旁侧高墙,意思不言而喻。
“翻墙?”墨堇诧异的挑眉。这还是他认识的夏合晟吗?
点点头。
墨堇早就想翻墙进去,只不过顾及着夏合晟在场,他才没敢太出格,这下可好,正主都提议翻墙,他焉有拒绝的道理,二话不说,反手拉着夏合晟走出人群。
两人走到拐角处,人一下子少了很多,仰头眯着眼看着高有五丈的围墙,越过去不是什么难事,唯一麻烦的就是怕碰到巡逻的弟子。
不过,身边的人刚好可以派上用场!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夏师兄,请你帮个小忙,指出弟子所在位置。”
“巡逻的弟子每隔一盏茶的功夫经过一趟,想要偷溜进去很难,申华的守卫更严,基本上没有希望。”夏合晟说道。
墨堇有些犯难,难得陆忱不在,这么好的机会不能白白浪费,就算是硬闯进去也要拿出那块招魂幡。
“晚上守卫松散,正是好机会。”夏合晟顿了下说道。
“······”有什么话不能一次性说完吗?
“夏合晟,我发现你变了,居然学会了吊人胃口。”墨堇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看着夏合晟,新奇的很。
“跟你学的。”夏合晟说道。
“······”夏掌门你变了!
“怎么是跟我学的,我要带坏你早就下手了,哪还能等到现在。”墨堇嘟嘟囔囔,“我们找个客栈住下吧!晚上再来。”
“老板,两间上好的客房。”
“没有了,只剩下一间。”老板看见两个气度不凡的人,眼睛亮了亮。
“那我要一间上等客房和一间普通客房。”墨堇说道。
“客官,我们店里就剩下那一间客房了。”老板无奈的说道。
“可惜。”只见那个面容姣好,眼睛不便的年轻人叹了口气,拉了拉旁边的另一个人,说道:“我们换一家吧!”
“欸!其他客栈估计也没了空房间,你们去也是白去。你们两个年轻人都是男子,挤一挤也无妨。”老板叫住转身要走的墨堇。
“我倒是无所谓,就是我身边这位受不了苦,不习惯和别人挤一张床。你再想想还有没有其他房间,好坏都可以。”墨堇停下脚步,转过身子说道。
夏合晟伸手从怀里取出银子啪的放在老板面前,堵住他将要说出口的话,“就那间了,不用劳烦。”
老板高兴的应了声,冲着客栈院子里喊道:“快来招呼客人。”
墨堇明显没有打算走的意思,趴在柜台上问道:“你说其他客栈也没有房间,什么意思?”
“难道你们不知道?”老板一脸惊讶。
“不知道,还请老板相告。”墨堇说道。
“前不久合宗颇负美名的金铃儿姑娘不是嫁到了道宗,那个与金姑娘齐名的白姑娘也按捺不住,想要嫁出去,弄出了个什么招亲宴,遍请天下年轻有为的道修,要从中选取一名合心意的夫婿。”老板摇头唏嘘,嫁个人还要弄出这么大的排场。
墨堇点头,目光不着痕迹的瞟了瞟夏合晟,笑着问道:“都有哪些人?”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总归三大宗门的掌门人是少不了的。”老板说道。
“哦,谢谢了。劳烦您一会儿将饭菜送到我们房内。”墨堇客气的说道。
“两位应该也是修道者。如今来了这恬涧也算是缘分,不打算去看看这招亲宴,运气好的话被白姑娘相中,也能留下一段佳话。”老板叫住墨堇说道。
“有机会定会去看看的。”笑着回应。
墨堇前脚进门后脚将门反锁,把比他还高些的夏合晟抵在门板上,欺身而上,伸出手在夏合晟的胸前一点点摸索,神情严肃,终于从他的衣襟里摸出了一张帖子。
两指夹着帖子从他的胸前抽出,放在眼底看了看,一股女子的熏香扑鼻而来,幽幽香气,娟秀的字体委婉的写着请夏合晟到府上一坐,叙旧。隔着帖子,他都感受到那位姑娘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样子。
他怎么不知道夏合晟还与白姑娘有交情呢!墨堇笑眯眯的捏着帖子一抛,帖子就静静的躺在桌子上。
“我说夏掌门怎么一路上非要与我同行,原来只是顺路而已!醉翁之意不在酒。”墨堇说这话的时候笑意不达眼底,有些恼意,也不知他在恼什么。
“没打算去。”夏合晟解释道。他平日里就不善言辞,与人说话何其简便,现在解释起来都是干巴巴的话。
“嗯?不想去,却将帖子贴身收藏。”墨堇说谎话连草稿都不用打,一眼就看出夏合晟说的究竟是实话还是假话。“夏合晟,我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从前耿直,有什么都表现在脸上,现如今肚子里的花花肠子都快赶得上我了。”
夏合晟听的他这般评价,皱了皱眉,不做辩解。他确实打算去,也确实没想过让墨堇知道。
门外响起咚咚的敲门声,墨堇笑笑,放了开夏合晟,将门打开。
小二手里端了端盘,里面放着三道菜,一壶酒,酒是刚刚烫好的,墨堇侧身让小二进来将菜放下,倚在门板上笑着说道:“回去替我谢谢你们老板送来的酒。”
小二连连应到,退了出去。
这顿饭吃的极其尴尬,两人皆不做言语,都是默默地吃着菜,滴酒不碰。原先都是墨堇主动的和他话说,讲些有的没的东西,现在他闭上了嘴,夏合晟又不大说话,屋内一时间安静的可怕,就连细微咀嚼声都听的到。
“今日我不去合宗了,明日和你一同去那位白姑娘的招亲宴。”墨堇放下筷子,斟了杯茶水润润嗓子,复而问道:“夏师兄,你觉得我好不好?”
夏合晟手顿了顿,没回答。
墨堇扯了扯嘴角,又说道:“就算你真的看上了那位白姑娘,你们也是不可能的,就算你不愿承认,我也是你在诸多道修面前承认的道侣。”
夏合晟放下筷子,说道:“我出去走走,今晚有可能不回来。”
“好······”
墨堇手指在酒壶的纹路上摸了摸,夏合晟在合宗的地界内哪里有地方可去,唯一的故识也是那位白姑娘,他会去的地方呼之欲出。内心后悔万分,他根本就是自找不痛快,那事就当做不知道的好,或者表现出不在意。
可他墨堇根本就不是什么大度的人,心眼实在小,根本不能容忍他的道侣和别人有那么一丝关系。
墨堇坐在窗沿上,一只脚吊在窗外,背靠着窗柩,手指上勾着折扇,晃晃荡荡,难得的是收敛起笑意,怔怔的朝着某个方向。有些事明知道不能触碰,却还是忍不住想要亲近,好比夏合晟。
夏合晟曾在他最为落魄时给过他一丝暖意,竟叫他记挂到现在。
夏合晟推门而进的时候,只见墨堇一个人坐在窗户上。
“夏师兄,你回来了。刚才我的态度不好,你千万别放在心上。”墨堇听见推门声,一喜,回头说道,脸上笑意盈盈。
“不早了,睡吧!”夏合晟进门时带进来一阵冷意,明显是赶了路,墨堇一早感受到了佯做不知,脱去外衣,爬到床内,背对着他枕着枕头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