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几天，不苟言笑的少将已经有些习惯在自己驾驶机甲时有人会来回走动，并且会在饭点比光脑还要准时地给自己端来营养药剂和一些他以前绝对懒得入嘴的东西。
　　“今天是番茄炒蛋。营养剂你可以之后喝。”
　　潘尼将餐盘放在了临时支起来的小桌上。
　　“这是番茄蛋？”
　　拜索大概对现在两人相处模式也感到新奇，竟然从一开始就十分好脾气地接受了潘尼制作的餐食，昨天小怂包做的吃炒鸡蛋，今天明显有了进步，鸡蛋里多加了一种配料。
　　“对。”潘尼用勺子吃着自己的那份。
　　拜索先看了看自己的碗，又好奇地看着潘尼的碗，问道：“你那个是什么？”
　　“番茄蛋花……汤。”潘尼把头埋得低了些。
　　“我们的不一样。”
　　谁也说不准拜索的语气到底只是陈述还是在不满意。
　　“因为你比较累，吃……干的。我想喝点稀的。”
　　潘尼觉得自己解释得十分得体。毕竟他不想承认自己一开始只想做一盘番茄炒蛋，因为自己第一次试验，不小心先放了西红柿入锅，导致再放鸡蛋后变成汤的失误。
　　“我们吃一样的。”拜索没有动用自己的餐具。
　　潘尼抬起头，茫然地半举着自己的勺子，显然没有明白什么意思。
　　“一人一半，我也想尝尝那个什么、花汤。”
　　潘尼很想说，现在的拜索瞪着别人碗里餐食的模样看起来只有三岁、不、不对。是和以前毛茸茸的样子重合了。
　　最后，二王子殿下莫名其妙地多用了两个碗，一人吃了半碗番茄炒蛋又喝了半碗过分浓郁的番茄蛋花汤。
　　饭后，两人各自叼着自己的营养剂，潘尼凑在拜索旁边看他驾驶机甲。
　　“你真的不休息一下吗？”
　　拜索想要回答，但是又说不出口。
　　因为今天的小怂包离自己格外近，他甚至能感觉到对方呼出来的空气吹动了自己的额发，以及小怂包那种凉丝丝的精神力，也随着距离变小而愈发清晰。
　　倒不是说两人以前没有亲密动作（比如上次让小怂包靠在自己怀里）……只是，在不必要的时候，他们一直保持着一种合租室友一样的纯洁关系。
　　似乎他们谁也不打算就当下俩人的任何关系做一个界定，就像是他们不会界定现在行驶的星途一样。
　　潘尼是故意的。
　　他没有什么特别特殊的想法，唯一挂念的就是拜索的精神状况。
　　尤其是他现在是一个似乎比较罕见的、可以和拜索精神力合得来的珍贵向导。
　　看着拜索这样拼命驾驶机甲，潘尼总想做点什么能够帮助一下。
　　而且两人走上这条路，也是为了寻找他们的亲人，潘尼从小就没有那种娇滴滴当个柔弱向导的觉悟，即便是普通人也要以男子汉自居，向来自食其力……
　　潘尼思来想去，除了驾驶机甲本身，他似乎也没有什么能帮拜索做的，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他自己的精神力了。
　　说不上为什么，潘尼似乎就能确定，如果他直白提出帮助拜索精神疏导，拜索一定会拒绝。
　　所以最近除了研究毕加索偷渡上来的那堆菜，剩下的时间潘尼都在思索怎么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用自己的精神力来缓解拜索的精神疲惫。拜索这样长期超负荷工作的哨兵，很容易让狂躁渗透大脑的深海域，然后瘾大终极狂躁症。
　　等到那个时候……潘尼觉得哪怕自己是个SSS向导，也没有什么用处了。
　　可潘尼也很苦恼，他作为没有被精神力系统训练过的向导，所有东西都只能自己摸索。毕加索这个家伙一断往就只剩下以往自己接触过的机甲知识，这方面完全帮不上忙。
　　潘尼把这件事琢磨了几天，思来想去还是先判断自己精神触角的“威力”，自己心底有个概念才好。
　　在生态舱里躺着休养的时候，潘尼尽可能地自己闭目感受，惊喜发现他最近可以控制一部分精神触角了。
　　但在摸索的过程中，潘尼很想哀叹控制精神触角好难。
　　他完全不知道其他人是怎么控制的，但是恍惚记得自己小时候听到过两个向导贵族小姐的谈话，精神触角似乎是很细，很轻，很好控制的东西，又十分脆弱，碰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会很痛，应该都是很柔软细弱的小纤维模样。
　　可现实情况中，潘尼却觉得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没有见过别人的精神触角的潘尼也不知道是自己不正常还是那两位小姐有所夸张。
　　当他在生态舱里操纵自己的精神触角触碰机甲内壁时，可以轻易穿透，甚至还可以继续往外延伸，他还没有遇到过什么坚硬的东西让他感觉到痛，唯一一次不小心释放错了方向，也只是让正在驾驶机甲的拜索回头看了他一眼。
　　当时拜索用眼神询问潘尼的状态，潘尼一脸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因为怀揣着小心思，潘尼不好意思对拜索坦白自己是故意释放精神触角的。
　　拜索就把那个不听话来撩拨自己的精神触角当做潘尼无意识的精神力逸散，没有再过多关注。
　　经过那一次，潘尼更加坚定了自己要掌握精神力操控的想法——至少拜索可以感受到不是吗！而在此之前，他先认真总结了一下自己面对的问题：
　　首先，潘尼发现他的精神触角有点粗。大概是四五股麻绳拧在一起的粗度。
　　其次，因为触角很粗，举起来就有点沉，怎么感受都觉得十分笨重，这让他控制起来也十分费力。
　　最后……他不但没有见过其他人的精神触角，其实也没有见过拜索的精神触角。每次拜索用精神力安抚他（……是的，潘尼已经从毕加索上搜多出为数不多有关的精神力的知识，并发现了拜索之前的行为叫精神力安抚），他都能感觉到绵密的温暖，是那种一整个面覆盖过来的暖绒绒的质感，绝对不是一根一根抽过来的感觉。
　　总而言之，当务之急，他必须保持练习，最好的练习对象就是身边这位驾驶机甲的少将。
　　潘尼今天故意靠近一点，其实就是想更深刻详细地感受拜索的精神力，同时改进自己的。
　　拜索努力看着手下的操作面板，他刚才重新计算了参数，想要看看下一步的行进方向，但是小怂包今天似乎“能量满满”，他即便一动不动，也不给对方精神回应，都可以感受到从潘尼身上源源不断扩散出来的沁凉的精神波动。
　　拜索松开手指，闭了闭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他觉得自己突突跳动的太阳穴因为接触到小怂包身上的精神力波动而松动许多，就像是烦躁闷热环境下一口带着冰汽的薄荷水，让人很难抗拒。
　　潘尼一边小心又笨拙地操纵着自己的精神触角，一面屏息观察着拜索的情况。他见拜索慢慢闭上了眼睛，心里一动，又尝试操作更多的精神触角小心触碰身边的人。
　　突然，一股不属于自己，但却绝对不陌生的精神力波动突然触碰了自己的其中一个触角。
　　这个感觉……
　　和当初他和拜索手指相触被电到的感觉有点像，但是并没有那么强烈。
　　潘尼猛然睁大雾蓝色的眼睛，他甚至觉得自己刚才看到了那一股精神力的模样！
　　是橙红色的！
　　是暖融融的！
　　是拜索的精神力！
　　他的精神力似乎终于钩动了拜索的！而现在对方给了他回应。
　　潘尼觉得一瞬间自己眼前的一切都变得奇幻起来，他似乎看到了自己的精神力触角——蓝绿色泛着透明的冷光，和拜索的精神力触角——橙红色带着一点点小小的金色火点星光。
　　两股精神力在空中慢慢相触，互相缩回，又再次尝试延伸触碰，最后慢慢融合……融成了一股更强烈的带着金属光泽细碎星光的光束。
　　潘尼一时看呆了。
　　作者有话要说：加更~么么啾


第55章
　　这束融合在一起的精神力就像是打开了潘尼新世界的大门，他把本来一点点渗透的设想都抛到了脑后，全神贯注地看着拜索和他的精神力在半空中交汇，一时入了迷。
　　这就像是一个试探的开始，慢慢地，从拜索身上溢出越来越多的精神力触角，这些闪着橙红色光芒的触角就像是长了眼睛一般，在半空中找到了潘尼自己的，相互触碰融合。
　　拜索温暖炙热的精神力触角似乎也在刺激着潘尼本身的精神力扩散，两人就像是起了神奇的化学反应，本来单方面努力的潘尼受到了鼓励，那些还在空中单独盘旋的精神力触角更加努力地寻找彼此。
　　随着越来越多的精神力两两相连，有一刹那，潘尼觉得自己堕入一片群星璀璨中，浑身上下都被一种暖洋洋的、极度舒适治愈的感觉包裹着。
　　“潘尼？”
　　拜索忽然睁开了眼睛，只觉得自己自上而下狠狠地打了一个哆嗦。这次两人的精神力接触，感觉比任何一次都要深入，都要触动，就连自制力惊人的少将也难以克制地喘了口气。
　　潘尼雾蓝色的眼睛闪着不一样的光亮。
　　这还是拜索最近第一次这样熟稔地叫出他的名字。
　　互通身份后，拜索总是把“王子殿下”挂在嘴边，潘尼的提醒敌不过拜索的固执坚持。
　　开始释放精神力后，潘尼一直关注着拜索的情况，立刻回应：“我在。”
　　大概是因为精神力的相触，一张嘴尾音还带着颤抖。
　　拜索用低沉沙哑的声音问道：“你在使用你的精神力吗？”
　　潘尼听到拜索的问题后，整个人颤栗得更加明显。
　　他忽然不想瞒着拜索了，既然他可以看到的那些光束，那拜索也一定可以看到。
　　半晌点点头：“嗯。”
　　“这样很危险。”
　　拜索的声音依旧很低，而且语速有意放慢，给人缱绻的错觉，这样的话用这样的语气说出来，轻飘飘没有一点力度。
　　潘尼抖着手轻轻搭在了拜索的肩膀上。
　　拜索虽然身心受到很大的触动，但之前一直端坐在座位上，现在潘尼一动，他的身体反而像是过电一般，条件反射地抓住了潘尼的手。
　　拜索捏住潘尼的手以后，没有推开，也没有进一步的其他动作，只是把手掌就着之前的角度牢牢按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潘尼看着自己的手掌被拜索的完全覆盖，垂着眼睛，睫毛颤抖。
　　拜索：“太危险了。你这样很容易被精神力反噬……你不知道真正的精神力使用……”
　　“你的精神力是什么样子的？”
　　潘尼的问题打断了拜索的话。
　　拜索什么片刻，回复道：“有人说像火焰。或者……喷发的火山。触碰到会觉得痛苦。”
　　潘尼看着身体周围可爱的橙红色光束，挑起一边眉毛，继续小声道：“我不觉得。那能给我看看吗？”
　　“你不是在看吗？”
　　拜索的声音带着一点笑意，还破天荒地捏了捏潘尼的小手指。
　　潘尼轻轻用手指肚侧面挠了挠拜索的手心，小声道：“不，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些精神触角……”
　　拜索又不说话了，甚至捏着潘尼的手掌也松开了一些。
　　潘尼顺势将手掌转了过来，和拜索十指相扣。
　　这个握手的动作过于亲密了，小王子做完默默脸红了一下。
　　拜索一动不动坐在驾驶座上，他平直的睫毛微微垂着，出神地盯着空中一点，也许他在看两人交汇在一起的精神力，空气都变得凝滞。
　　过了一会儿，拜索哑着嗓子道：“潘尼，这没必要……”
　　潘尼坚持：“有必要。”
　　拜索摇了摇头，不吭声。
　　潘尼见拜索不为所动，心里有点慌，他完全不想放弃唾手可得的机会，最主要的是，不知道为什么，潘尼心底燃起一种强烈的今天一定要为拜索的精神力做点什么的想法。
　　他立刻结结巴巴的继续说道：“你看，我刚分化觉醒，一般我听说、我听说一个向导觉醒，身边都会有一个经验丰富，精神力更强一些的老师教会他们使用自己的精神力，无论是治疗还是保护自己都需要这样一个老师来引导。可是我、我现在也没有别人，我不能就这么……呃、荒废了最佳锻炼时间，你说是吧……”
　　拜索看着一边，只留给潘尼一个倔强的下颌线。
　　潘尼：“这不仅是为了你，更多其实是为了我……”
　　潘尼的声音越来越轻，越说越不确定。
　　潘尼突然有些绝望，他似乎因为沉不住气，搞砸了一切，就连之前熠熠发光的眼睛都暗淡下来。
　　“我不会是一个好老师。”
　　就在潘尼萎靡下来时，拜索这样说。
　　潘尼立刻抬起头，雾蓝色的眼睛里光亮重新聚集：“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你现在感受到的精神力，只是我的一部分。而我的精神领域，没有人能进去。你不了解焚烧的痛苦，等到那时，我可能也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
　　拜索的情绪看起来有些消沉。
　　“可是——可是你之前不也说从来没有人像我这样能接纳你的精神力吗？也许我就是不会痛苦。”
　　潘尼晃了晃两人十指相扣的手指，“我就试一下，你教我，我发誓不会轻举妄动，你说停，我们就停。”
　　拜索手掌使劲儿，把潘尼拽到了自己身前，他抬起头认真凝视站着的人。
　　潘尼顺着对方的动作，干脆直接蹲坐在了对方的面前，即便如此，潘尼也没有松开拜索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