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有居民报案说他家后门多出了一棵柏树和一只小狗,这树就和凭空长出来似的,本来稀稀拉拉的草坪上突然间生出一棵巨大的树,树干粗的要两个人才能抱住。
他吓得不轻,以为是什么变种生物,赶紧拨了报警电话。
警察赶到一看,哪儿有什么树,这不还是那片空空荡荡的草坪吗?别说三四米高的大树了,平平坦坦的地上连个土坑都没有!
那位居民傻了眼,以为是自己犯癔症了,不然怎么树也没了狗也不见了,谁知道隔天晚上眯着眼从窗户往外悄摸摸一看,那棵树又长出来了!旁边追尾巴玩儿的还是那只狗!
他吓得目瞪口呆,赶紧拿手机拍了个照,拍完一看——手机里竟然什么也拍不出来!他心说这肯定是被什么脏东西染上了,连滚带爬地去庙里请法师来做法。
还有人夜跑的时候发现,市中心公园竟然来了一只狐狸。那狐狸通体雪白,看着漂亮得紧,还颇通人性的样子,见了人也不怕,懒洋洋地趴在路边,饿了就找人讨食。
动物保护协会的想把这狐狸带去动物园养着,想抓它的时候却怎么也找不着了;环保局也来过不少次,平时就在路边晃来晃去的小狐狸这种关头就莫名消失了,翻遍整个公园也不见影子,等大部队丧气地离开,它又摇着尾巴重新出现。
小狐狸成了网红,找它拍照打卡的络绎不绝,网上有个自称通灵大师的说这狐狸成精了,还信誓旦旦地分析了一通有的没的,不过这世道还是信唯物主义的多,大师发了几篇要捕杀狐狸的微博,被广大网友怼的灰头土脸,灰溜溜地销号了。
不过,确实有人说这狐狸挺特别的,它那眼珠子对着你看几秒,你就和被蛊了似的,乖乖把包里什么吃的全交出去,等回过头来一想,才觉得不对劲啊,刚才怎么就和昏了头似的,难不成那真是狐仙下凡了?
类似的事情出了好几起,什么家附近来了只神出鬼没的黄鼠狼啊,马路边坐着一个戴兔耳朵的小女孩啊之类的,警察来了几次也没用,始终没法查清这些怪事到底是怎么来的。
一时间众说纷纭,各种猜测飞了满天,灵异爱好者们纷纷从全国各地赶来新阳,算命的、看相的、算卦的、看风水的一夜之间成了新阳最赚钱的职业,法师们接单子都接不过来,每晚都窝房里乐呵呵地数钱。
不过,这种事儿大多人只当看个乐子,真把这些事当所谓“灵异”的毕竟是少数,直到两天前,有个二十出头的女生来报了案——
女孩是师范的大三学生,那天晚上她家教的孩子突然闹腹泻,家里大人不在家,她只好先把孩子送去医院,在边上陪他打点滴,直到孩子家人赶到,她才从医院离开。
当时已经过了零点,公交全部停运,她不舍得打车回学校,于是扫了一辆共享单车回去,经过一段小路时,突然背后一凉,好像有谁从后面勒住了她的脖颈,她立即从车上摔了下去。后来她回忆,勒着她脖子的东西似乎不是一只属于人类的手,带着些绒毛质地,像是——某种动物的爪子。
她拼了命的挣扎也没用,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就在这时候,那只网红狐狸不知道从哪儿冲了出来,浑身毛发炸起,眼神凶狠地瞪着她身后的什么东西,双眼发出莹莹绿光。
接下来她就失去意识昏死过去,醒来后发现自己靠在路边一棵树上,那辆共享单车好好地停在她边上。她还以为这是梦,但脖子上传来的痛感异常明显,红紫色的勒痕清晰可见,她心惊胆颤,哭着赶往警局报了案。
女孩的事情不是个例,接连几天,来报案说夜里遭受突然袭击的人没有断过,他们都是在路上走得好好的,突然被人从背后勒住了脖颈,力道很大,连一位三十出头的壮汉都说他根本无法挣脱。但每每这时,都会出现什么东西把他们救下来,有人说看见的是一只黄鼠狼,有人说是只狗,还有人说是一棵长脚的树。
警方怎么也查不出原因,事发现场的监控总在关键时刻莫名失灵,就像被什么磁场影响了似的。
一时间闹得人心惶惶,新阳闹鬼的传闻愈演愈烈,电视台一边忙着辟谣,一边劝诫市民们尽量减少夜晚外出,警方正在加紧调查此事。
在巨大的舆论压力下,政府实在没办法了,只好求助“鬼怪管理办事局”。
这个机构即使在政府内部也鲜有人知,人数极少,知道这地方存在的官员们也看不上这地方,觉得这就是养了一群吃白饭的,世界上哪儿来的鬼怪,这办事处都成立多久了,也没见里头的干过一件实事!
但现在情势是在诡异,似乎已经脱离了科学能够解释的范畴,他们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办事局的存在。然而,一团乱的并不只有新阳其他政府部门,办事局也正陷在混乱中,因为他们的领导范天行突然失踪了,处里有会推算的道士算了一卦,算出范局长正处在一个妖气萦绕的地方中,那个地方非常阴寒,可以说是鬼气森森。
就连局长都被鬼怪抓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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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着手?”
古塘村43号房中,混小子双眼紧闭,听见门外传来小心翼翼的叩门声,淡淡问道。
他伤得很重,身上都是被撕裂的伤口,肩上有一个巨大的血洞,隐约可见森森白骨。
封闭的房间里不见一丝光亮,阴寒的黑气在他周身环绕,把他青紫色的脸衬得有几分阴森。
小鹿不敢抬眼看他,哆嗦着说:“抓、抓不到……”
“怎么会呢?”混小子慢慢睁开双眼,嘴角勾起,对着小鹿笑了一笑,“你连一个人类都抓不到,这可不太行。”
他这么突兀地一笑,小鹿只觉得一股寒气袭来,他立即缩起肩膀:“黎茂派出去很多妖怪保护他们,我……”
“这么久了,一个人类都带不回来,”混血种右手动了动,骨骼的咔嚓声格外明显,“我喝不到人血,就喝你的血凑合凑合,也能养伤。”
小鹿闻言双腿一颤,顺着门板滑坐到了地上。
混血种突然轻轻一笑:“那么害怕?我吓唬你的,你这么乖,我怎么舍得喝你的血?”
“谢、谢谢首领,”小鹿低垂着头,由于惊吓失控,头顶冒出了鹿角,“我……”
“但乖孩子没把事情做好,也要接受一些惩罚。”混血种又说。
小鹿惊恐地睁大眼——
混血种五指收紧,一团黑气凝在他掌心,他手腕一旋,再朝前一送——
“啊——!”
小鹿发出一声痛呼,接着“啪”一声,半截鲜血淋漓的鹿角砸到了他眼前。
混血种呼了一口气,重新闭上双眼,周身的黑气淡了一些,他又问:“尸体找到了吗?”
小鹿像被抽掉了骨头似的,软趴趴地靠在门边,双手抖的捧不起那半截断角。
“没……还没,黎茂一直阻拦我们……”
“继续。”混血种嘴角向下,脸上显出了几分狠厉,“在他的血流干之前,一定要找到。”
小鹿跌跌撞撞地离开了。
房间里重新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阴寒的黑气如同流动的液体,浓得要滴出墨来。
突然,一声轻轻的叹息响起。
混血种问:“痛了?”
范天行的声音非常疲惫:“你何必……”
“你再忍一忍,”混血种安抚道,“等我再好一点,我就自己出去狩猎,喝了人血伤就好得快,到时候就不疼了。”
范天行沉默良久,说道:“我不想喝血。”
混血种:“我必须喝。”
“戚陆已经死了,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为什么还要杀人?”范天行问。
混血种笑了笑:“我不是杀人啊,我是高贵的血族首领,那些人类奉献出他们的鲜血,不是应该的吗?”
“你答应过我,”范天行咬牙道,“你答应过只要成了妖族统领,你就不再伤害人类……”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虚弱,他们现在共用一具身体,任何伤痛都一起承担,混血种受的伤对于一个人类来说,是难以承受的疼痛。
“你休息吧,别再说话了,”混血种打断他,“我还没有成为真正的首领,还差一步。”
就差最后一步……
等他吸干戚陆的鲜血,就真的再也没有什么能阻拦他了……
“他已经死了。”范天行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死了,”混血种猛地睁开双眼,眼中寒气逼人,“他的尸体我也要。”
-
血腥味充斥了整个山洞。
容叔筋疲力竭地倒在一块岩石上,阮阮在洞口守着不敢离开,焦心地问道:“容叔,他们醒了吗?”
年迈的老者已经说不出话,他支着拐棍,勉力站起身。
戚陆和司予分躺在巨大的石盘两侧,密密麻麻的凹槽中满是血痕。
戚陆胸口的位置凝着一团黑雾,随着他心跳的频率上下起伏着;人类的手臂内侧有两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容叔给他贴了药符,此时表面已经结了深紫色的痂。
司予的呼吸微弱的几乎就要感觉不出来,容叔颤抖着伸出手指,靠在他颈边探了探——
“怎么样!”阮阮眉头紧皱。
容叔浑浊的双眼有几分绝望,闭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阮阮心头一沉。
就在这时,那团黑雾开始渐渐散去……
戚陆的眼皮动了动。
容叔激动的一颤,撑着拐棍大步走到阶梯上:“阿陆!”
戚陆感觉到了人类的温度,好像离他很近,前所未有的近,就好像……就在他身体里?
他挣扎着动了动五指,张嘴想要喊司予的名字,但喉咙干涩的只能发出几个气音。
“阿陆!”容叔喜极而泣。
戚陆的拇指碰到了自己的掌心,他指尖一僵——
不可能,他是没有体温的,他的手怎么是热的?
司予?
是司予!
第89章 回归
“阿陆,你终于醒了!”
容叔的眼眶里迅速泛起一层水雾,他拄拐的手激动地发抖,颤颤巍巍地上前去确认戚陆睁开了双眼之后,年迈的老者仰面发出一声喟叹,双膝跪地,十指扣紧置于额前,朝着洞口的方向俯身做了一个叩拜的姿势,嘴里念着古老且神秘的咒语。
“戚先生……”阮阮闻声也小跑过来,见戚陆真的醒了,抬手抹了抹眼角,“醒了就好,你醒来就好……”
“……”
戚陆转头看向司予,人类面无血色,双眼紧闭,安安静静地平躺在冰凉的石盘上,胸口看不见丝毫起伏,静的仿佛没有了呼吸。
他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喉咙中却只能发出嘶哑的气音,戚陆勉力动了动手指,阮阮见状,立即取了一杯水送到他嘴边,戚陆抿了两口水后,费劲地吐出两个字:“司……予……”
“你都醒来了,司老师一定也会马上醒过来的,”阮阮扶着他的手臂,托着戚陆坐了起来,睫毛挂着晶莹的泪珠,“你们醒了就好,古塘就有救了……”
戚陆还没有恢复过来,此刻浑身乏力,他连伸手摸一摸司予的力气都没有。
容叔不知为什么叹了一口气。
戚陆始终定定地看着司予,他为什么会躺在这里?他是不是太累了所以睡着了?石盘这么冷,怎么没人给他盖一床被子?他万一着凉了怎么办?他怎么这么贪睡,到现在了都还不醒来?
戚陆的喉咙像撕裂一般的疼,阮阮又喂他喝了几口水,冰凉的冷水顺着咽喉进入身体,非但不能将那股酸涩的痛感平息,反而使他更加清晰地感受到来自他血液的温度。
血族是没有体温的,但他是热的,每一次心脏的起伏、每一次脉搏的跳动,都让他无比清楚地感知到,他是热的。
面无血色的司予,凹槽里深色的血渍,空气中还残留的血液味道,都在提醒着在他沉睡的这段日子发生了什么。
依照原定计划,他与混血种一战后如果不敌,司予就用那把假木剑制造他死亡的假象,容叔将会为他疗伤,司予则趁乱离开古塘,寻求人类政府帮助,同时黎茂在村内控制住其他鬼怪,等到戚陆恢复实力,再谋划如何击败混血种——即使他和司予都清楚,最后一战一旦落败,他们的希望就将变得极其渺茫。
太阳穴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戚陆闭了闭眼,用嘶哑的嗓音问:“是他和你擅自决定的?”
容叔佝偻的背脊一僵,叹息着说:“阿陆,他知道你不会同意,只好……”
他沟壑纵横的脸上带着欲言又止的苦涩,阮阮终于也看出些不对劲,她看了看戚陆双眼紧闭的戚陆,又看了看躺在一旁恍若沉睡的司予,不可置信地低声道:“不可能……”
“阿陆,”容叔背过身去,苍老的声音在山洞中激起回声,“司予他,用心良苦啊!”
戚陆始终闭着双眼,脸上没有丝毫波动,像是对听到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但阮阮注意到,他周身泛起丝丝缕缕的黑气,十指渐渐收紧,手背上青筋根根凸起。
黑气愈发浓重,仿佛一道浮动的屏障凝结在戚陆周身,阮阮不由得倒退一步,跑到容叔身边,焦急地问:“容叔,司予怎么了?他什么时候能醒?”
容叔没有回答,从上衣内兜取出一个信封,轻轻放到石盘边缘:“阿陆,他给你留了一封信,你看看吧。”
封皮上写着四个秀气的大字——戚先生收,后面还画了两个粘在一起的歪七扭八的爱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