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道者[玄幻科幻]——BY:苏长渊
苏长渊  发于:2020年05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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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岐看了看自己的手。
  这双手,不知道杀了多少的怪物。
  不是。
  应该说,这双手,不知道杀了多少的人,那些事人哪些是和温仲嵘一样被关在大楼中却没有变成不死者的人,哪些是幸福国的居民,韩岐分不清楚。
  恰如温伯峥所说,长的不一样,便不能算是人吗。
  他说的是对的。
  温伯峥满手血腥,他又何尝不是。
  “温仲嵘。”韩岐出声问道:“你听到有人在哭吗?”
  温仲嵘一瞬间就明白了,他松开韩岐,跪在韩岐面前捧着韩岐的手,将手指一根根的吻过去:“卿卿,不是你的错,你事先并不知道真相,这不是你的错……”
  “那你事先知道真相吗?”
  温仲嵘身子一僵。
  他沉默着点了点头。
  韩岐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你知道啊……”
  他没有崩溃的嚎啕大哭,更没有去怨恨温仲嵘去责怪温仲嵘没有告诉他。
  只是简简单单一句:“原来你都知道……”


第65章
  窗外黑云笼罩,韩岐坐在地上用手捂着脸,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如果你告诉我,说不定我就不会……说不定他们还是能活下来的。”
  韩岐最终还是没忍住,哽咽几乎不能言,他道:“温仲嵘,你或许不知道,那天其实我是可以把你赶出去的。我是安全保卫部的副队长,只有我按一下摄像头上的求救按钮,不,我甚至什么都不用做,只要我声音高一些发出求救信号,三分钟之内安全保卫部的人就会冲到我家,把你带走。可是我没有。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为什么当初我没有那么做,或许是日子实在是太过无趣,幸福国里那么多人,他们每天穿着一样颜色的衣服,一群白色中间突然出现了一个墨点,我太好奇了。我的好奇心压过了我对幸福国的忠诚,现在我终于为我的愚蠢付出代价了。当时的你在我眼中是那么的与众不同,奇奇怪怪的武器,明明是男人却有一头长发,说话也是怪腔怪掉的。你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推开我家的窗户跳了进来,阳光下的你是那样的鲜活,那样的亮眼。温仲嵘,我现在只要一想到这样的相遇,我所以为的最奇妙最不可思议的相遇竟然是你们的精心策划下的产物,我就觉得这实在是太可笑了。”
  韩岐扶着墙站了起来,温仲嵘连忙要去扶他,韩岐没什么力气,却还是不容置疑的缓缓将温仲嵘的手推开,他朝温仲嵘咧嘴一笑,竟是说不出的悲凉:“当时我想,如果没有我保护你,你被安全保卫部抓走还不知道会怎么样,不管你的身份是什么,也不管你之前发生了什么,在幸福国我总能保护你的。我那时不知道,但是我现在明白了,就算我当初真的叫人来了,他们也抓不住你的,我自以为是的以为一切尽在掌控,没想到自己才是个被别人掌控的牵线木偶。”
  韩岐蹒跚着走到桌子前,扶着桌子休息了一会儿,突然发狠把蜡烛贡品全都扫到了地上,白烛在地上滚了几圈,烛光渐渐熄灭,房内没了可供照明之物,只能依靠窗外那一丝从黑云之中透出的光线来摸索行走,韩岐累极了:“我知道,你说的那些我都知道。我知道你现在是真的喜欢我,我也知道你那些说不出口的苦衷。易地而处,若我是你,我也不知该怎样解释这种事情,更何况我不是别人,是月娘的后人,是你仇人的后人。”
  “只是我真的很不甘心,那些千年前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干系,他们做的孽为什么要我承担。但是没办法,我再如何的不甘心再如何的愤懑,也没有人能给我一个答案,我生来就是要承受这些的,若是错,从一开始就错了,不是我们来F区,更不是我们的相遇,是我从一开始便不该来到这个世上。”
  “我自诩所做一些都是为了自由,为了今后,为了这个世上的许许多多不胜其数的普通人。温伯峥说的那些话好没道理,又好有道理。他说的其实不错,他是杀人犯我就不是了吗?长的不一样就不算是人了吗?是了,我是杀人犯,可笑幸福国竟然还给了我一个英雄的称号,这难道不是一个莫大的讽刺么,到最后,幸福国的人也好,你们这些人也好,我一个都没能保护的了。”
  此刻寂静无声,温仲嵘没有说话,韩岐也没有说话。
  韩岐就站在那里,在黑暗中看着温仲嵘在远处的那个模糊的影子,他匆匆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继续说道:“我说了很多次如果,可是人生没有第二次重来的机会,这辈子我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品,那些恩恩怨怨不如就到我这里为止吧。”
  韩岐实在想不明白。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明明一开始谁都没有错。
  温伯峥没有错,温仲嵘没有错,自己更没有错。
  温伯峥被困在那个学社之中千年,眼看着身边的人变成了一个个的怪物,有口不能言,自己变得不老不死,看不到镜头漫长岁月不知该如何消磨,一朝有幸得以逃出生天,想要报仇,想要个说法,想让当初的所有人都付出代价,这是天性使然。
  温仲嵘在与韩岐相遇之初,两人素不相识,韩岐又是安全保卫部的人,立场本来就是对立,又哪里能说什么利用不利用的。平心而论,温仲嵘不仅从未将韩岐置于险境之中,反而在温伯峥要对韩岐痛下杀手的时候保护了他,更是因为有温仲嵘的存在,韩岐才能解开幸福国虚伪的面纱,温仲嵘所做一切,皆是理所应当。
  置于韩岐自己。
  他想要自由,想要和平,想要一个完美无缺的新世界,他又何错之有。
  韩岐想不通,面上尽显迷茫之色:“我到底应该怎么做,我又能做什么。”
  他原本就没有指望有谁能回答他,摇摇头自嘲的笑了笑:“我最好什么都不做,我什么都做不了。”
  韩岐看着天边的乌云发愣,温仲嵘不敢上前,唯恐他一不小心就钻了牛角尖,只能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轻声道:“不是这样的,卿卿,你做的已经够多了。”
  温仲嵘经历过很多事,发现月娘是自己的妹妹,道台死去,被关进学社,温仲嵘从未哭过,他不是不会伤心不是不会难过,只是温仲嵘从来都觉得流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可是韩岐是例外。
  温仲嵘前所未有的惊慌失措,他说话颠三倒四条理不清,哪有半分从前那个不管韩岐问什么都能对答如流的温仲嵘的模样在,温仲嵘悲泣几近不能言:“你杀了怪物,保护了幸福国的居民,你忘了那个人说的吗?因为有你在所有他才能在夜晚安然入睡;为了要给F区死去的无辜平民一个公道,明知道将事情捅破对自己没有半点好处,却还是来了这里和温伯峥对峙,为了我放弃了在幸福国的一切,不只是我,阿庆和方恨生,你对他们都很好……方如意,还有方如意,你忘了吗……卿卿,不要妄自菲薄,你做的已经够了,无论是对我还是对幸福国,你做的足够多,你真的很好……”
  韩岐走到窗边,推开窗,他狠狠的将自己的手砸向了玻璃窗,顿时血流如注,可韩岐却不在意,他浑身发抖,高声咤咄:“可是我又得到了什么?”
  “没有!我什么都没有得到!”
  韩岐抑制不住的厉声诘问:“你说我做的已经足够,假的!骗人的!如果我真的已经足够,为何我却什么都没有得到!我背叛了幸福国,我背叛了那些人!我不在的这段日子里,他们说不定已经死了,已经变成了怪物,已经被别人当成怪物消灭了!我和温伯峥的对峙又如何?没有任何结果!他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我却没有办法将他绳之以法,他是不死者,没有人能惩戒他!那些死去的人也不会再活过来了,他们已经死了!我所期待的自由,和平,朋友,爱人,一个都没有!我最终什么都没有得到!”
  温仲嵘想说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可是他说不出口。
  他骗了韩岐不假,他利用了韩岐也不假,任凭他现在再说多少话,都显得像是苍白无力的诡辩。
  韩岐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奇异的景象。
  天空之中被乌云所笼罩,从缝隙之中透出一点金色的光出来,只是那光实在是太微弱了,不仔细去找几乎找不到。
  韩岐从前听温仲嵘和他说过,常说当世上发生什么大事的时候,天便会生出异像。
  此情此景,算得上是异像,这是昭示着温伯峥的成功还是温伯峥的失败,韩岐不得而知。
  窗外的风猎猎作响。
  韩岐打了个哆嗦,忍不住裹紧了自己的外套。
  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冷。
  他忽然就平静下来。
  只觉得自己刚才那副认真的模样实在是可笑,他揉了揉自己的额角:“都已经这样了,我还有什么可怨可恨的。”
  温仲嵘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韩岐的身后,风把窗户吹的嘎吱作响,温仲嵘问道:“卿卿,你是想从这里跳下去吗?”
  被温仲嵘猜中了。
  韩岐这样想。
  自从来到F区,每次来这里都有人领着他,他不记得路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在哪懂大楼的第几层,从窗户外面往下看才发觉这里高的可怕,可是韩岐并不畏惧,这个世界上的一切对韩岐来说都太过痛苦,他把头探出窗外,风把韩岐脸上的泪吹干了,他无比平静的答道:“是的,我打算从这里跳下去。”
  温伯峥如坠冰窖。
  韩岐扭头看向温仲嵘,此刻他看向温仲嵘的眼神格外柔和,然而韩岐越是温柔温仲嵘便越是恐惧,韩岐伸出手摸了摸温仲嵘的脸,只觉得手中一片冰凉,半点没有活人的温热气息,韩岐最终还是哭了,他噙着泪,眼中是温情脉脉:“温仲嵘,其实我一点都不后悔遇见你,我真的很喜欢你,和你在一起的日子很开心,哪怕什么事情都不做我只要看着你我就是快乐的,只是我没办法再像以前那样一直开心下去了,除了去死,我没有别的办法了。”
  温仲嵘反手握住韩岐的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只听门口传来轰的一声。
  韩岐和温仲嵘朝门口看去。
  阿庆施施然的把木门上的高跟鞋拔下来穿到叫上,她看温仲嵘和韩岐竟还傻站着不动,不耐烦的用烟枪敲了敲墙壁:“傻站着干什么?真想在这里面被关一辈子,等着我把门再给你们安回去?”


第66章
  韩岐与温仲嵘皆是一愣,阿庆仿若没感觉到韩岐与温仲嵘之间的发生了什么,毫不在意的踩着高跟鞋粗暴的提着韩岐就朝外面走:“你就是想在这里我也不同意,温伯峥想做什么我看你们都还不知道呢吧,快走快走快走,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们,晚了错过了可就来不及了。”
  她说这话时的神情语气像极了当初邀韩岐一同去看烟花的时的模样,只是时移世易,面前是同样的人同样的话,要面对的事情却不一样了,阿庆只是看上去粗暴,实则手上用的力气不大,韩岐只稍微挣扎了几下便挣脱开了。
  阿庆看韩岐的脸上的那道伤口还在流血,不满的啧了一声,朝温仲嵘翻了个白眼:“温仲嵘你干什么吃的啊,这么几天你都没有给他包扎一下,也不知道伤口感染了没有,让我来看看……长的这么好看万一留了疤以后可没有好看的小姑娘想嫁给你了,不对,温仲嵘已经要嫁给你了,哈哈,那倒不怕……哎,不过说到底还是温仲嵘没用,什么事儿都不会干,没吃过猪肉猪跑也没见过,包扎一下又有什么难的……”
  阿庆一边骂温仲嵘一边上手给韩岐包扎伤口,韩岐剁了几下没躲过去。
  温仲嵘暗自松了一口气,阿庆进来的正是时候,他此时只想着千万不能让韩岐再有什么轻生的念头,哪还管得了阿庆在怎么骂他,况且阿庆说的也没有错,温仲嵘站在一边,挡住了窗户,手上捧着个蜡烛给阿庆照明。
  阿庆手上的力气大的吓人,只是一只手就把韩岐摁在椅子上让他连动都不能动,韩岐仰头看着阿庆,开口问道:“这就是不死者的力量?”
  阿庆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韩岐说的不死者是指他们,她耸了耸肩,手上动作不停替韩岐清理伤口:“你们那儿是这么称呼我们的?不死者?这个名字还挺贴切的,你要说是力气大那的确不是,这是我自己练的,活那么久的时间总的给自己找点事情做,不然不得把自己逼疯了,你也别把我们想的太神通广大了,我们这些人能做到的最多就是不老不老,也没其他什么能耐,不过虽说是不死者……但是梁泼皮不还是被你杀了。”
  阿庆替韩岐清理完伤口,又拿出个小瓷瓶出来,在伤口上抹了层药:“梁泼皮就是在A区被你杀死的那个。”
  韩岐僵硬的扯了下嘴角,牵动了脸上的伤口,刚刚才止住血现在又裂了开来,阿庆不满的用手指弹了一下韩岐的脑壳以示惩戒:“别乱动,伤口又裂开了。”
  韩岐眼眶发红:“我记得他的,我总共只杀死过他一个不死者,那天是因为他在A区肆意攻击平民所以我才会杀了他的,我本来以为我杀不了他,但是我的确也是想杀他……”
  阿庆替韩岐将伤口处理好,诧异的向温仲嵘问道:“那些话你没和他说明白?你们两这几天在这里究竟干嘛了?上床了?我看这除了个棺材也没床啊……温仲嵘,你可以啊,我真是小看你了……”
  这种情况下阿庆还要占口头上的便宜,温仲嵘忍无可忍低声呵道:“阿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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