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你走吧。”军官不耐烦道，“下一位。”
　　杨际一惊，连忙转身离开。
　　轮到顾楼，军官问他相同的问题。
　　其实根本用不着十个问题，一个问题足矣——
　　如果说谎，鼻子会变长。
　　如果不说谎，一样会被抓。
　　顾楼低垂眉眼，吐出三个字：“我不是……”
　　军官挑眉看他。
　　顾楼此刻心中涌现出奇怪的感觉，他再多说两个字，鼻子就要变长了。
　　还真是没有漏洞可钻。
　　城门口不知道发生什么，躁动不安，士兵骂骂咧咧，大声维持秩序。军官皱眉，拔枪朝天开了一枪！瞬间安静了。
　　军官让另一个人看着顾楼，走过去询问，发现是小孩不小心撞到了前面大婶的菜篮子，大婶不愿意，要求孩子母亲赔偿，从而引发的民事纠纷。
　　军官：“……”
　　这时，一士兵大喊“不好啦”，军官皱眉，那士兵急道：“刚才的木偶跑了！”
　　军官立即赶回去，哪里还有什么乖巧木偶？当即戾气深重，带着一小队赶往城里追击。
　　什么好木偶，分明就是说谎！看来前面那个木偶也是坏的。
　　等把那两个木偶找出来，定要将他们碎尸万段！
　　顾楼入城，集市才开，鸡鸭鹅乱叫，人来人往好不热闹。顾楼找了个摊贩询问阿亚博士的住处，被告知阿亚博士住在城主那里，而城主则住在皇宫中。
　　顾楼正欲多问，忽的路上行人纷纷避让，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顾楼回头一看，瞳孔骤缩。
　　那被他骗了的军官与他直直对视，缓缓露出一个嗜血般的笑容，宛若冥王降临。
　　“他在那里，给我活捉！”
　　顾楼往后退开一步，左右打量，选了条小巷跑进去。
　　士兵的速度比他想象当中更快，顾楼只是跑了一小段便感觉力不从心，这时他甚至还能分出几丝闲心思考江归鹿到底去哪儿了。
　　小巷另有玄机，就像是进了迷宫，歪歪扭扭分出好几条岔路，顾楼左拐右拐，架不住士兵脚步声越来越近。
　　顾楼咬咬牙，头一回觉得江归鹿说的没错，自己的确该锻炼了。
　　他猛地加速，拐进右岔路口——死路！
　　左眼皮猛地跳动起来。
　　顾楼不敢大声喘息，他退到墙边，心想这局死的未免太快了点。
　　士兵的深绿衣角缓缓出现。
　　顾楼左看右看，捡起旁边一块砖头，能砸一个是一个。
　　“顾楼上来！”一声急促有力的呼唤自头顶响起。
　　顾楼下意识抬头，他身后墙两米高，任是他自己是绝对爬不上去的。
　　那人却没伸手拉他，自上而下朝外泼出一桶水——
　　随后伸出手，冲顾楼笑了起来：“现在可以上来了。”


第77章 逃跑
　　江归鹿的头发有点翘卷, 不知道天生还是自来卷, 水珠顺着明媚阳光滚落下来, 映衬得头发投上了金灿灿的颜色。
　　看上去陌生而熟悉。
　　十几年对着一个人看, 总会有看腻的时候，或者外貌变得不那么重要，只需要知道是他就行了。顾楼没有认真看过江归鹿。
　　小时候的青涩面容，如今已经变成了成熟大男孩的英俊轮廓。乍一看, 顾楼居然愣了一下。
　　他心想，时间过的太快, 转眼间, 他和江归鹿都已经长大了。
　　甚至还在一起了。
　　顾楼心中升起淡淡的荒谬感。
　　若是一年之前, 有人告之将来他会和江归鹿在一起, 且对方先告白，顾楼一定不会相信，甚至认为那人脑子坏了。
　　江归鹿伸手拉住顾楼, 把他往墙上拽，同时想到了件有趣的事情，随口道：“你太重了, 顾小楼，你该减肥了。”
　　顾楼微怔，随后道：“和你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江归鹿哼笑，顾楼跨坐上来，看了眼底下高度，不敢乱动, 身后的人却极不安分，揽住他的腰，在他耳边亲昵道，“我不嫌弃男朋友重，再重我也养你。”
　　顾楼避开温热吐息，颇有些不习惯，但他未把情绪表达出来，面不改色回击：“谁养谁还不一定，话别说的太满。”
　　撇嘴正要开口，江归鹿顿了顿，再次开口时，话里已然含满了笑意：“那你养我吗？”
　　顾楼没说话，他想扭过头看看江归鹿，却因为姿势缘故无法回头。
　　几年的心血一朝被窃走，是个人都得气疯，更何况江归鹿的成绩一向很好——即便顾楼没有刻意打听，江归鹿作为数款全息游戏的设计者，他的能力有目共睹。
　　剽窃是所有行业的大忌。
　　江归鹿在外总是一副大大咧咧毫不在乎的模样，顾楼却知道，江归鹿心里肯定不好受。
　　数层感情之下，顾楼一个“养”字即将脱口而出，而江归鹿先他一秒开口：“不管你养不养我，我们都得在一起，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就算啃馍馍就咸菜你也得跟我。”
　　这话的语气简直就和“老子带你环游世界买买买”一模一样。
　　顾楼将想好的说辞吞进肚里，不咸不淡道：“那真是谢谢你让我啃馍馍就咸菜了。”
　　城墙另一侧，士兵僵硬不动，军官本以为几分钟就能将顾楼抓捕归案，迟迟没看到动静，赶过去时，正巧看到木偶纵身跳过城墙，并转头回了他一个挑衅式的笑容。
　　军官气的鼻子都歪了：“你们干什么吃的！”
　　士兵的衣服淌着连串水珠，说：“刚才，另一个人冲我们泼水。”
　　木偶遇到水，浑身会变得僵硬，无法行动。
　　军官皱眉：“赶紧给我追！”
　　随后他想了想，拿出通讯器通话，不到一分钟，全城戒严，禁止出入，巡逻队紧锣密鼓地开始挨家挨户搜查询问。
　　另一处，几只鹅悠哉悠哉地散着小步，偶尔闲情逸致啄几粒粮食，突然“哐——”的一声，旁边泔水桶被踢倒，鹅身上立刻沾了满身的泔水，立刻愤怒拍着翅膀朝那边扑过去。
　　“别咬我别咬我！”一连翻几个墙头，不光顾楼，江归鹿也有几分气喘，匆忙间没顾着脚底下，踩到垫脚用的大桶，并听到“扑棱扑棱”的声音。
　　几只养的体胖膘肥的大鹅浑身弥漫极为古怪的味道，以尖利的嘴巴啄过来，江归鹿吓了一跳：“什么东西！”
　　“鹅。”顾楼不紧不慢地道。
　　“……”江归鹿说，“这家伙啄人厉害极了，你我不是他的对手，还不快走。”
　　“我不着急啊。”顾楼抱臂看着他，“把泔水溅到鹅身上的不是我。”
　　江归鹿有时候还真佩服顾楼的临危不乱——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鹅都飞到眼前了！他左右一看，拿起块板子欲赶跑鹅，谁知大鹅根本不怕，翅膀一扇头一弟，轻轻松松躲了过去。
　　江归鹿看的一愣一愣，回头瞥见顾楼神情，顿时无语：“您看热闹看的高兴吗？还不快跟我跑！”
　　真是应了那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江归鹿一路拟好的造型风度早没了，原本他穿了件真丝衬衫，卡其色裤子，显得玉树临风，神武非凡。结果一番折腾下来，倒是穿着破烂T恤的顾楼显得不那么狼狈。
　　好歹找到个清静地，两人也不顾地上是不是干净，席地而坐，总算喘了口气。
　　“你是怎么个情况？”江归鹿揪起顾楼的衣服打量，“这还能叫衣服？这木偶也太穷了吧。”
　　“你知道我是木偶？”
　　“你的皮肤摸上去太冷，而且跑了这么久也没有出汗。”江归鹿想了想，道，“看到我也没有脸红，绝对不是人的正常反应。”
　　“我为什么要脸红？”顾楼脱口而出，但他很快看到江归鹿的促狭表情，懊恼发觉自己上了江归鹿的钩。
　　“你不脸红，那你说喜欢我的时候，耳朵为什么红彤彤的？”江归鹿低笑，伸手摸了摸他的耳朵。
　　顾楼反应过来，头朝后仰，躲了过去，江归鹿又伸手去够，顾楼继续躲，跟躲蝴蝶似的躲了几个回合，顾楼不耐烦了：“别碰我。”
　　“你碰我也行啊。”江归鹿往后一靠，摆出|任君采撷的模样，还伸出手，“你看我是人还是木偶？”
　　顾楼还真没有注意这个问题，逃跑过程太惊心动魄，他都忘记了。
　　顾楼摸摸他的手，不冷，却也不热，不像惯常的江归鹿，手总是很热，显得他体温过低。
　　又想到最直接的办法，顾楼手抚上江归鹿胸膛，被江归鹿一把抓住手腕，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顾楼手下的胸膛，很平静，没有一丝波动。
　　确是木偶。
　　“你占我便宜。”江归鹿轻声抱怨。
　　顾楼觉得好笑：“不是你让我碰的？”
　　这时候的江归鹿，显得很乖。顾楼忍不住生出几分逗弄的心思。
　　“我让你碰你就碰。那，”江归鹿靠近他，“我让你亲我，你是不是也亲？”
　　作者有话要说：撒糖啦，不甜不要钱。


第78章 通缉令
　　说完这句话, 江归鹿含笑, 极耐心等顾楼的反应。
　　倒也不是真想亲, 这种地方幕天席地的, 顾楼不会答应他的。但江归鹿仿佛找到了另外一个可以发现顾楼不同面的入口，便如同小孩般爱不释手地来回翻看，希冀能够找到之前没发现的一面。
　　如他所料，顾楼果然没有立刻反应过来, 反而微微睁大双眼，露出些许诧异惊讶的神情。
　　在江归鹿看来, 表情实在可爱极了。
　　他们仓皇逃窜几只大鹅, 谁也不记得逃跑路线, 此刻远离农户, 身处一片花园，娇艳欲滴的花争奇斗艳。
　　阳光大方散落到世间的万物，照亮了顾楼的面颊, 眼瞳，鼻尖，身上那件过时衬衣流淌着昂贵的金色光辉。他没有说话, 只抿了抿唇，似乎思索着拒绝话语。
　　江归鹿懂得适可而止的道理，正要说话，却见顾楼单手撑地，倾身朝他所在方向而来，江归鹿顿住, 继而一个柔软的吻落了上来，他看到顾楼的眼瞳被阳光照耀得像浅色琉璃般好看。
　　顾楼并未深吻，事实上他做出这种动作已经是最大的进步了，他的唇瓣似乎比江归鹿的更柔软一些，甚至微微湿润——江归鹿猜测是他刚才抿唇导致的结果。
　　甜蜜到忘记时间。
　　一触即逝。
　　太短暂了，顾楼微微退开，江归鹿立刻如同熟练的猎手立即追赶上去，重新噙住属于他的果实，随后不客气地深入，反客为主，将那如同蜜糖般的津液全部吞入腹中。
　　江归鹿想这么做太久了。
　　他犹豫，他不敢说出口，只因为他们站在朋友和敌人的深渊裂谷，稍不小心便会立刻改变立场。于是他履步维艰，用尽全身力气在冰刀上与顾楼共舞，冰总会断裂，大学毕业那年，他和顾楼失去了联系。
　　顾楼没有删掉他，只是将他所有的通讯全部拉入黑名单。江归鹿联络不到顾楼，他知道，即便他没有做出实际行动，却有其他事情让他们的关系发生了不可逆转的改变。
　　如实想着，江归鹿更不会放开顾楼了，这个吻长达一分钟，直到顾楼不耐用手推了推他的胸膛，江归鹿如梦初醒，偏过头，低声说：“呼吸……”
　　顾楼面色潮红，有几分是喘不过气导致，另几分则是接吻的感觉太刺激了……他有些缓不过来。
　　某种沙哑的声音自无形缓缓落入耳膜，电波声时断时续，嘈杂直到完全顺接大概用了几秒的时间，随后尖锐的警报声刺进耳朵——
　　“警告，警告，城内混入坏木偶团体，目前已知至少两人，请大家奔走告知，我已下发通缉令及坏木偶画像，巡逻队将由半小时改为五分钟搜查一次，请不要放过任何可疑分子！——来自城主口令”
　　“警告，警告……”
　　机械声转报口令连口大气都不带喘，顾楼和江归鹿对看一眼。
　　江归鹿：“还有一个玩家？”
　　顾楼：“和我一样的木偶，比我先一步入城，现在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但起码知道，他没被抓。”
　　或许是一个好消息，以杨际之前的表现看，被抓住的他很可能都不需要严刑逼问，就会非常利落把已知“同伴”的消息全部抖落个精光。
　　听顾楼讲述完这位杨先生的事情后，江归鹿冷笑：“让他养鸡都是高估他了。”
　　顾楼无奈，这回都不需要江归鹿亲自下场起绰号，自己就是个绰号。
　　两人边走边说，江归鹿说：“那个军官看清你们长什么样吗？”
　　顾楼迟疑一下：“看的很清楚。”
　　“我以最诚挚的态度告诉你一个办法。”江归鹿说，“做一个好木偶的另一半，我会保护好你的。”
　　顾楼疑惑挑眉。
　　江归鹿把话说的更清楚：“……你不是带了件裙子么，我觉得——”
　　“想都别想。”顾楼断然拒绝。
　　“那……”江归鹿思索着，过了一会，他说，“我来也不是不可以，也许会比较辣眼睛，你不介意的话，我愿意牺牲自己，成全游戏的胜利。”
　　顾楼看着江归鹿，确认他不是开玩笑，松了口气：“那你来吧。”
　　“……”
　　一键换装很方便，但辣眼睛也是真的。更甚者，穿着裙子的人特意改变了声音，用娇嗲嗲的声音和顾楼撒娇：“达令，你要握住人家的小手手哦。”
　　不是辣眼睛。
　　是眼睛瞎了。
　　在顾楼的强烈抗议下，江归鹿万分委屈换掉裙子：“我觉得我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