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我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兰休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目光专注的有些吓人。
傅涵被他盯的忐忑起来,扒开他的手,侧过身,“从感染到现在才三天半,我能早知道什么。倒是你们几个知情不报,要是我不问,你是不是打算就这么一直瞒着我了。”
看傅涵知道自己的病情后还这么平静,兰休心里越发不是滋味,从后面抱住他,牢牢锁在怀里,好像抱得越紧就能把这个人从死神手里抢回来一样。
傅涵被他抱得都快不能呼吸了,张着嘴,往外扯了扯男人的手腕。
兰休不松。
傅涵只好拍他的头,“松开啊你。”
没想到兰休反而抱得更紧,打在他脖子上的呼吸声变得低沉而急促,像是海潮退去时孤雁的悲鸣。
神啊,为什么偏偏是你呢?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本来是打算补一下那天欠的三千,结果人算不如天算,大姨妈来的有点猛烈,实在坐不住凳子了,这点还是在被窝里打的,抱歉了小可耐们(鞠躬)感谢在20200328 23:00:50~20200329 22:13: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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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傅涵躺在床上, 看着已经蔓延到手腕上的紫红色的纹路, 问兰休“现在是不是已经到第四阶段了?”
除了日复一日的输液, 他眼睛对光线敏感程度也退化了很多, 经常走着走着就会莫名其妙的撞到什么东西上,后来兰休干脆把屋子里碍事的东西都挪走,只剩下一个沙发, 一个方桌,和一张床。
早在病情恶化到第三阶段的时候, 兰休就带着他出来找房子住了,格雷开始建议他搬到病患区集中治疗, 可兰休觉得太多病人住在一起, 病原的密度会更大, 到时候交叉感染, 只会让毒素扩散的更快。
于是兰休就出来在医院附近找了个屋子, 用消毒剂做完封闭处理后带着他搬了进来, 小屋子不大, 只有一室一厅,外面带一个放杂物的小庭院, 加起来不过一百平米, 不过对于他们俩来说已经足够了。
只是辛苦了格雷医生,每天下了班还要往这边跑,给他输液消毒,偶尔还要割一割他身上烂掉的腐肉。
一开始周筠轩跟陈言还会来,陪着他聊天打扑克解解闷, 后来傅涵发现自己身上的纹路蔓延的越来越快,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轰了他们一次,自那之后格雷就没再让他俩来过。
“到底是不是第四阶段了?”
傅涵问完,兰休也没有回答他,只是坐在床边帮他做着腿部按摩。格雷说这样能加快腿部血液循环,延缓机体组织的坏死。傅涵觉得根本没用,该烂还是烂的很快,不过兰休却每天都坚持着这种毫无意义的行为,大概已经根深蒂固成了一种执念。
到了晚上,格雷来给傅涵换药,跟兰休两个人一起拆他身上的绷带,浓烈的腐臭味弥散出来,所有人都是强忍恶心继续往下拆。绷带跟身上的腐肉粘连在一起,往下撕能听到很清晰的刺啦声,有时候撕扯下来的是绷带,有时候扯下来的是皮,甚至是一块一指宽的红肉。很快,地上就堆了一层沾着各种组织液的绷带。
格雷拉开急救箱的拉锁,从无菌盒里取出手术刀,在灭菌灯下照了照,刚要往上靠就被兰休抓住了手腕。
“别动了。”兰休抓着格雷,把他手里的刀抢下来仍在了桌面上。
这已经不是忍不忍心的问题,而是真没什么能下刀的地方了。整个上身的皮基本都连带着绷带一起揭掉,里面的肉也是长得不如烂的快,原本上军校那一年锻炼出的肌肉,都被割零零碎碎,整个胸膛就像是一幅破碎的拼图,东缺一块,西缺一块。
看兰休脸上的表情,格雷叹口气拍拍他的手背,“那就听你的不动了,不过,这么下去恐怕会烂的越来越快。”
毕竟毒素感染就会加速躯体的腐烂,割腐肉同时也是在减少身体里病原的数量。
兰休闻言苦笑一声,“难道割了腐肉就烂的慢了?”
从医院搬出来不到一个月,就已经发展到这样,被确诊到第三阶段那天,兰休甚至跟格雷商量,直接给他用一次大剂量的原药,赌一把,看能不能镇住他体内扩散的毒素,结果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白浪费了整整一盒原药不说,还差点把傅涵的命搭上。
是药三分毒,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下虎狼之药。可是现在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办法吗?
那天晚上傅涵连续三次被下病危通知,听着警报铃一次次响起,兰休真的感觉自己要疯了,在手术室的走廊上疯狂跑了好多圈,他很着急很着急,却又不知道自己在急什么,陈言说他就好像魔障了一样,当时特别害怕他从走廊的窗户纵身一跃跳下去。
傅涵昏迷了三天,他也守了三天,等傅涵醒了他不顾一切人的反对,直接把人接出了医院。就算真的不行了,兰休也不想让任何人再打扰他。
等傅涵醒来后,身上的绷带已经全换成了新的,屋子里一股药膏跟消毒剂混合的味道,起来活动一下,没有之前那种很尖锐的疼痛。
“已经不能再动刀了吗?”这句话傅涵是笑着问的。
兰休也笑着回他,“是不用再动了,格雷说你身上新长出来不少肉,照这么下去很快就能康复。”
傅涵嗤一声,“别扯淡了,这身上的纹路蔓延的这么快,我看要死了还差不多。”
他穿鞋下床,兰休赶紧过来扶他。
傅涵把他推开,“现在还没到走不动路的地步,等到了你再扶也不迟。”
早饭傅涵不能吃,兰休也没有吃的意思,不过傅涵威胁他,要是他不吃早饭就把自己的输液管子拔了,兰休这才勉强拿起格雷昨晚带来的三明治嚼了两口,算是交差。
兰休问他今天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情,傅涵拄着头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已经在想了,本来就没多少肉的下巴瘦得更尖,感觉摸着都扎手。
看他投在桌面上的侧影,像一只头部朝下蜷缩起来的猫,兰休都想伸手过去偷偷摸一把。
傅涵狐疑的眯起眼,“这是最后的临终关怀?”
对于自己要死这件事,傅涵从来都没有逃避过,在他看来,生老病死其实都是常态,祖母死了,小菲也死了,他现在唯一放不下的就只有兰休。
“你这张嘴。”兰休皱起眉,伸手捏住傅涵的嘴巴朝两边拉扯,“能不能别总说这么丧的话,我很不喜欢听知不知道?”
他捏的倒是不疼,可是晃来晃去的,也让傅涵感觉头晕眼花。傅涵不耐烦的扯掉兰休的手看着他,“别说,我倒是真有一件事想干。”
兰休扬扬下巴,“说。”
“想干你啊。”
兰休想笑都有点笑不动了,“我是真心问你的,别跟我开玩笑。”
傅涵收回拄着下巴的手看他,“我也是真心的,没跟你开玩笑,不过我现在有那心也没那劲儿了,还是你来干我吧。”
一下子屋子里就安静了,傅涵一直目光含笑的看着对面的人,兰休也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傅涵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发硬的肩膀,半开玩笑道“算了,这身体我现在自己看着都恶心,还是不强人所难了。别做到一半突然吐出来,我非得笑晕过去不可。”
傅涵扶着桌角踉踉跄跄的往外走,还没下台阶就被身后的人抱住了,兰休把他打横抱起,轻轻放在床上。
看兰休要解开上衣的动作,傅涵抓住了对方的手腕,迎着男人的目光看过去,发现他的眼神很奇怪。
不带一丝□□,却包含着呼之欲出的占有,像是要把他撕碎了揉成粉末吞之入腹。
他都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了,居然还会想占有他?
傅涵心里有些好笑,他慢慢松开了兰休的手,头柔顺的靠在枕头上,“别脱我衣服了,就这样来吧。”
不然对着满身的绷带,他真怕兰休会下不去手。
可兰休不但把他身上的衣服脱了,还把缠在胸膛上的绷带也一点点打开。傅涵也是第一次看到这副七零八碎的身体,被大片留着脓水的腐肉所覆盖,上面缠绕着毒素感染形成的纹路,从脖子一直蔓延到下腹,盘曲纷乱,纠缠不休。
腐臭味像是从无人境的尸堆里爬出来的一样,随着呼吸起伏的胸口,不断朝身下的被褥滴落深黄色的粘稠脓水,粘在身体跟床之间拉出一条条粘腻的丝状物。
傅涵伸手挡住自己的身体,有些失控的要推开兰休跑出去,可是对方并没给他机会,压着他的手腕掠过头顶扣在了被子上。
如果说没拆开绷带之前傅涵还多少有些信心,可是现在他自己都开始厌恶这副身体,只想推开兰休快点消失在彼此的视野中。
短暂的剧烈挣扎后,傅涵忽然安静下来,屋子里静谧的诡异,只能听到轻柔的亲吻声。
感受到身上落下的温暖,傅涵被他按在枕头上,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不要……”断断续续只是重复这两个字。
兰休抬起头,剥开粘在傅涵眼睛上的头发,低沉温柔的声线问他,“为什么不要?”
说完在他耳边落下一吻。
傅涵动不了身体,只能无力的侧过头,贴着兰休靠在自己脖颈上的脸蹭了蹭,“恶心。”
兰休埋着头笑了,“你觉我恶心是吗?”
傅涵感觉自己已经快没有力气了,只能随着他的动作起伏,“不,不是你,是我……”
“可是我觉得你很美。”兰休抬起头去吻他的嘴,“尤其是现在被我抱的时候。”
……
傅涵做梦回到了初二那年,他假装生病想赖在家里不去上学,结果祖母识破了他的诡计,给他裹了三层电热毯,把他热得大汗淋漓,差点昏过去。等睁开眼仔细确认才发现,原来没有电热毯,是兰休在抱着他。
傅涵看他还没醒,偷偷伸出手戳了戳兰休的腹肌,手指甲都戳弯了连道印子也没留下。傅涵有点不平衡,明明看着电线杆一样,怎么身上就这么多肉呢。
等他再戳其他地方的时候,兰休一把抓住他的手,缓缓睁开眼“还有力气?”
对上兰休的眼睛,傅涵有点尴尬,想把手缩回来对方却不放开他。
“放手!”傅涵的声音有点有气无力,虽然上午总共就来了一次,可是对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来说一次已经是强弩之末了,要是再来第二次他估计就得散架。
兰休也不为难他,在他指尖亲了一下后,乖乖把傅涵的手松开了。然后一脸无辜的看着他,你看,我已经放开了。
傅涵举着自己的手,收回去不是,继续举着也不是,总感觉自己被调戏了。
“你就欺负我现在不能揍你是不是?”傅涵捏住了兰休的下巴,目光阴飕飕的,可是眸子那点点水汽,还有头顶凌乱的黑发,让整个人的形象想凶都凶不起来。
兰休把自己的头凑过去,声音带着笑,“哪舍得欺负你,以前你揍我,我都是把脸伸过去让你打,现在变成媳妇儿更得宝贝着。来吧,你想打哪老公替你打,绝对十成力不太讨价还价。”
“滚蛋吧你。”傅涵抿着嘴把他松开了,靠着兰休的肩膀缓缓合上了眼。
如果每晚都能这样相拥而眠该多好。
晚上格雷来给傅涵换药的时候吓了一跳,赶忙放下药箱问兰休“他身上的绷带怎么都给解开了?”这要感染了可不是小事。
此话一出,两人都是面色一红,躲闪的目光让格雷一下就看出了猫腻。
本来应该秒懂的事情,他那个榆木脑袋楞是十分缓慢的转了大半天从依稀分析出事情的前因后果。低下头,脸上也跟着一点点变了颜色。
“咳,你们俩也太……”太让人嫉妒了。
不过爽完之后有些事情还是要注意的,比如消毒这件事就马虎不得。
格雷提醒兰休,“尤其是你,多注意点卫生,别手上带着什么细菌再把傅涵感染了。他身上的皮肤大面积缺失,机体免疫力很差,你在接触他之前先用消毒剂把手仔细洗洗,不然直接用灭菌灯照照也行。”
等给傅涵换完绷带后,又忍不住提醒他俩,“这次刚换完药得吸收几天,可别再拆开了。”
在兰休家坐了一会,格雷总感觉今晚自己格外的像电灯泡,兰休也是个没脸没皮不知道害臊的,当着他的面就亲了傅涵好几下,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其实他都看到好几次了。
后来格雷终于明白了,兰休这个老混蛋是在故意赶着他走呢。
格雷背上药箱往外走,被外头的冷风一吹,忽然有种被卸磨杀驴的悲凉。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一方面是感叹他们两口子好不容易修成正果,傅涵就感染上了这种病,而且情况也恶化的越来越快。如果真到了那一天,兰休又会怎么办?
另一方面他也是替自己悲哀,他们俩都如胶似漆合二为一了,自己这边却连牵个手都费劲,每次自己稍微有点靠近的意向,周筠轩就会找各种理由推辞。
一次两次也就算了,次数多起来之后格雷也忍不住怀疑,莫非周筠轩压根就不喜欢他?
可是既然不喜欢当初干嘛要跟他告白?
关于这点兰休也提醒过他,说周筠轩心机深沉,叫自己多提防点,别最后再把自己搭进去了。这话格雷也不是全当了耳旁风,这么多年相处兰休什么样的人格雷再清楚不过。至于周筠轩是黑是白他心里就没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