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寅一笑了一声，没有什么温度：“我们之间的账不是早就算清楚了吗，我之前一直听你的安排，养出了招招，已经完成了你布置的任务，你还有什么不满意？分割产业的时候，我们不是说好了，从今往后，我的人生我自己做主，我想跟谁结婚就跟谁结。”
　　王家做房地产生意，赶上市场火热的好时机，赚了一大笔，但他们家也有许多有钱家庭的通病，家长对孩子太有控制欲。
　　长辈总想把后辈牢牢地控制在手心里，包括儿子的事业和家庭，逼着儿子成家生子，用婚姻换取利益，最后甚至连孙子辈的事都想插手。
　　王寅一花费了一番工夫才摆脱这种控制，如今他在那栋老房子里，和苗旭招招一起生活，觉得很快乐，不想再回这间豪华的大房子，听父亲的冷嘲热讽。
　　王焱铁青着脸，盯着儿子，王寅一现在正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但又抹去了小年轻的浮躁，淡定而自信，有种低调的耀眼。
　　王寅一在外面生活，看起来过得不错，让王焱心情不是很好，在他眼里，儿子离开家应该会受到挫折。他忍了忍，反正以后混不下去还会来找亲爹的，王焱开口说：“不扯那些，今天喊你回来是公司的事，最近董事会里的人蠢蠢欲动，必须要处理一下。”
　　王寅一打起精神跟父亲谈公事，也只有说到事业上，两个人才能心平气和。
　　等说了半天之后，时间已经晚了，王寅一在心里惦记着苗旭和招招，不知道他们两个单独在家会怎么样，开始有点心神不宁。
　　好不容易谈完了，王寅一迫不及待要走，王焱喊住他，说：“下次把招招带回来一起吃饭。”
　　只提了招招，明明知道他结婚了也不提苗旭，王寅一笑了笑，说：“什么时候能把老婆也带上，什么时候再回来吃这顿团圆饭。”
　　王焱沉下脸。
　　王寅一示意乔助理跟他走，助理收拾好刚才谈话用到的资料，拿着文件夹跟在老板身后，向王焱示意后，走出书房。
　　两个人一起走到豪宅外，乔助理抹了把汗，说：“哎呀，真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们要吵架，做好了心理准备。”
　　想起以前，乔助理至今都有心理阴影。
　　招招被救回来的那一年，两只大老虎隔三差五在家里对吼，屋顶都快掀翻了。大家都说哈士奇是拆家小能手，那是他们没见过老虎拆家，老虎发起疯来，他这个乖巧可爱的哈士奇只敢在门板后面蹲着。
　　王寅一说：“早吵够了，现在不想吵了。”
　　乔助理也觉着王寅一的脾气似乎好了点，应该是苗警官的功劳。
　　王寅一即将走到车库，突然停下脚步，像是想起什么，调转回头，说：“忘了件事，好不容易回来一趟。”
　　乔助理摸不着头脑地跟着他一起回到宅子里，王焱见王寅一打转回来，背着手，高傲地说：“还有什么事要找我的吗。”
　　年轻人就是这样，嘴上逞强以为自己翅膀硬了，实际上关键时候还是要回来找长辈。
　　王寅一说：“不是找你，我是来找厨师的。”
　　王焱：“……”
　　*
　　苗旭站在幼儿园托管教室门口，正经历着内心的煎熬。
　　教室里的小动物和小朋友们乱糟糟地到处跑，小鹿撞进大班孩子的怀里，抱着在地上打了个滚，小野猪那更是溜得飞快，盯着衣服在桌椅间乱窜。苗旭眼见着几个圆润润又毛绒绒的动物在他面前晃悠，不知道该不该出手。
　　两位托管老师被这幅场景惊呆了，立刻进入教室让孩子冷静下来，说着说着不管用，必须上手去把小动物一只一只抓回椅子上。
　　感觉老师们像大母鸡，孩子们都是一群小鸡崽，母鸡捉孩子很辛苦啊。
　　有一只白团子一样的小兔子趁乱蹦出来，想跑出教室，苗旭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一手按住他的后颈，一手托着他的身体，把他捧起来。
　　软绵绵的兔子被苗旭捧在手心，吓得不敢动，撅着屁股，耳朵微微发抖。
　　好像一只长耳朵的大汤圆。
　　兔子毛……好软好滑，苗旭一边在心里感慨，一边一本正经地将小兔子送还给老师，他一走进教室，又是一波鸡飞狗跳。
　　老师这才回过味来，意识到问题出在苗旭身上，从他手里接过兔子，说：“这位帅哥，麻烦你到外面去等一下。”
　　苗旭点点头，退到教室外面。
　　小班的孩子不好管，好多小朋友变成了动物，大班的就好多了，最起码能控制自己，其中王英招同学格外淡定。
　　他早就习惯苗叔叔身上凶凶的气势，爸爸说这种这种气势是用来对付坏人的，只要是个好孩子就不用害怕。
　　王英招从教室里走出去，苗旭看见他，冲着他笑：“今天我来接你。”
　　爸爸跟老师说过啦，老师又跟他说了，招招乖乖地走到苗旭身边，贴着苗旭站好。
　　苗旭今天才直观地认识到这个孩子确实比别人发育得慢，大班的同学不少比他高半个头，他甚至能混进小班孩子堆里。
　　老师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安抚好小朋友，走出来对苗旭说：“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孩子们特别活泼。”
　　苗旭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给老师们添乱了，罪魁祸首是他本人，笑笑说：“可能是因为我是警察，孩子们有点怕。”
　　其中一位老师一愣，说：“你是警察呀。”
　　“那正好，其实最近园里……”她刚要开口，就被另外一位老师打断。
　　“不要麻烦家长。”那位老师说，“一点小事，我们可以处理。”
　　第一位老师把话吞进肚子里。
　　苗旭左看看右看看，笑着说：“有困难及时说出来，隐瞒的话，可能越拖越严重。”
　　老师连忙说：“真的没什么，都是日常管理中的小事情。”
　　老师们怕苗旭在家长里传播幼儿园有的没的，造成不好的影响，不敢多说，苗旭也能理解，只是告诉她们：“如果处理不了，一定要记得报警。”
　　老师们点点头。
　　苗旭领着招招向老师挥手道别后，跟孩子一起走出幼儿园。
　　他特意放慢脚步，让招招能跟上他，招招走着走着，悄悄伸出手，拽住苗旭的裤子边。
　　苗旭心念一动，朝小孩伸出手。
　　招招盯着苗旭的手看了一会，接着把自己的小手塞进苗旭的掌心。
　　苗旭牵着小朋友又软又嫩的手，突然好想大声唱歌，但他忍住了，跟招招搭话：“今天你爸爸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肯定是被三火爷爷叫走啦，每次只有爷爷喊才喊得动爸爸。
　　招招不吭声，专心致志地被苗旭牵着走路。
　　苗旭也不在意，继续跟小孩聊天，哪怕他不说话：“你爸爸不来，给我接你的机会，我可开心了。”
　　招招这才抬起头，努力去看苗旭，苗旭冲他摆了个大大的笑脸，表示自己真的开心。
　　这下招招也开心了，哪个孩子不希望被人喜欢呢，他扭扭捏捏地抠抠苗旭的掌心，当作是回应。
　　苗旭感受着手心里的瘙痒，发现跟招招这个小朋友相处也没那么难，只要好好跟他说，他都能回应，不用去吓唬他，也不用故意撩他。
　　只不过招招不说话这点确实是个问题，有时候小孩子要表达的意思很难懂。
　　苗旭牵着幼崽走出幼儿园，在路过大门的时候，突然停下脚步，扭头往后面看。
　　招招不解地瞄着苗旭，苗旭回过头，笑着说：“没什么，可能有点神经过敏。”
　　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盯着他们。


第31章 突破口
　　苗旭在走出幼儿园大门之前环视了一周, 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这才带着招招去往停车的地方。
　　他拉开车门, 把招招放进安全座椅里, 招招从头到尾都很配合。
　　苗旭开车回到家，停好车，又把招招抱下来, 两个人一起进屋。
　　就像王寅一说的，冰箱里有半成品，苗旭稍微加工一下，热好后端出来，一大一小第一次在没有王寅一在场的情况下吃晚饭。
　　苗旭突然有个想法, 王寅一每天做饭不会就靠半成品吧，他看向招招, 眼睛里充满了同情。
　　这对父子以前是怎么过的哟。
　　吃完饭之后, 王寅一还没回来，苗旭收拾好餐桌，接着面临另一个难题。
　　一般大晚上的，王寅一都会带着招招边玩边学, 现在家里的大人只有他一个，要陪招招干嘛呢？
　　苗旭弯下腰, 凑到王英招面前, 问：“平时你爸爸晚上带你干什么？”
　　招招拽着苗旭的衣角，把他领到主卧里。
　　苗旭在进入卧室之前迟疑了一下，总觉得有点不礼貌, 后来想到王寅一说他没有主人翁精神，愣了愣，便跟着招招一起进去了。
　　主卧的陈设苗旭在门口看过，布局和他的房间差不多，不过稍微大一些，因为有小朋友住，有一些可爱的挂饰和玩具，看起来很温馨。
　　招招拉着苗旭，进屋之后才松开他，然后从柜子里拿出几本书，递给苗旭。
　　苗旭一看是故事绘本，挑眉问招招：“老王……不是，你爸爸平时带着你一起看这个？”
　　招招点点头，指指绘本，又指指苗旭的嘴巴，最后指向自己的耳朵。
　　苗旭花了几秒钟才理解，说：“要我念故事给你听吗？”
　　招招点头。
　　苗旭只教育过罪犯，还从没给小朋友讲过故事。教育搞事的犯罪分子，他可以一口气说上一下午不带喘气，讲故事应该也能行吧。
　　苗旭让招招坐到床上，翻开一本绘本，准备给孩子念。
　　苗旭：“……”
　　为什么全是英文啊！
　　王寅一为了让招招学英语，每天都给他念英语故事，有时候兴致来了，甚至现场用英语编小段子，讲给招招听。
　　等以后招招开口说话，不会第一句是英文吧？苗旭黑着脸，几乎能想象到招招开口说“hi， daddy”的情形。
　　他硬着头皮念了一段，自然是没有王寅一绘声绘色。绘本本来就是有图的，要靠家长看图说话，苗旭念得快完全没有发挥，干巴巴的，一下子就念完了一本书。
　　招招瞪大眼睛看着他，一脸新奇。
　　苗旭无奈地对招招说：“术业有专攻，叔叔抓坏人还行，用英语讲故事真不行。”他想了想，“要不我们去画画？”
　　招招摇头。
　　画画是周末的事，白天在幼儿园也有画过。
　　苗旭发愁了，那干嘛啊，又不能给小孩子看电视，看上瘾了咋办。招招用纯真的眼神看着他，苗旭也看着招招。
　　一大一小，大眼瞪小眼。
　　瞪着瞪着，苗旭突然灵光一闪，问招招：“我送你的小警车还在吗？”
　　招招扭头爬下床，从柜子边拖出他的玩具箱，拿出那辆小警车递给苗旭。
　　苗旭拧开开关，小警车发出“呜呜呜”的报警声，他冲招招眨眨眼，笑眯眯地说：“我们来玩一个所有男孩子都会玩的游戏。”
　　那是什么？
　　招招好奇地靠近苗旭，苗旭告诉他：“警察抓小偷的游戏，你当警察，我当小偷。”
　　*
　　王寅一从本家大宅出来的时候已经不早了，王焱不知道为什么心情不好，还差遣他去了趟公司，来回一折腾，都过了招招睡觉的时间。
　　乔助理一边开车送老板回家，一边抱怨：“老爷子是不是更年期啊？隔段时间就要折磨我们一回。”
　　王寅一说：“他心里不爽，想逼我回去。”
　　乔助理不敢说话了，老板同样也在跟老爷子较劲，逼老爷子承认苗警官。
　　哎呀，所以说猫科动物就是复杂，犬科多简单直爽啊。
　　王寅一走进家门的时候，家里是黑的，看起来苗旭和招招都睡了。
　　他在苗旭的房间门口徘徊了一会，静静地盯着门板，看了好半天，才转身去主卧。
　　他以为主卧里应该只有招招，结果推开门之后，看到床铺上的情景愣住了。
　　苗旭竟然也在这里，他和招招头靠着头一起躺在床上，盖着同一张被子，正睡得香甜。
　　大概是因为洗了澡，两个人的头发都毛躁躁的，蓬松得像炸毛狮子，招招浅浅地呼吸，手揪着苗旭的衣袖，苗旭一只手搭在招招身侧，给他压着被子，怕小孩着凉。
　　这个画面太美好，王寅一顿时感觉整个人都融化了。
　　被王老爹折磨出来的气瞬间消失殆尽，心里只剩下祥和与感动。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留恋地望着床上的一大一小。
　　苗旭到底是警觉性高，察觉到旁边有人，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他看见王寅一，用手扒扒头发，强迫自己清醒，小声说：“你回了。”
　　刚才他和招招玩警察抓小偷的游戏，招招第一次玩这个，非常兴奋，几乎玩了一整晚。后来苗旭领着招招去洗澡，又是一阵手忙脚乱，等终于洗完吹好头发，两个人都累得不行，直接倒在床上，一下就睡着了。
　　“嗯。”王寅一回应，“你继续睡吧，我先去洗个澡。”然后再来跟你们一起睡。
　　谁知苗旭从床上起来，说：“那你陪招招，我回房。”说着他就下来，轻手轻脚地往外走。
　　王寅一连忙拉住他，说：“就在这里睡吧。”
　　苗旭平静地说：“算了，我回去。”
　　王寅一察觉到苗旭的拒绝，下意识松开手。
　　没有开灯，月色从窗户照进来，幽幽暗暗，在不分明的房间里，苗旭看了王寅一一眼，这才走出主卧，回去自己的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