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霄怕被电飞,只能抓紧光盘撒腿就跑,在屋里来回乱窜,柏瑞年也不着急,眯着眼睛盯着光盘,似乎知道林霄也跑不出这间屋子,打算等他累得蹿不动了,再把东西拿回来。
不过林霄也是个成年的鬼魂了,倒也没有那么蠢,他还不信他制不了这个面瘫,他眼珠一转,狞笑着从抽屉里面拿出一个打火机,柏瑞年的表情终于有了大的变化,他楞了一下,林霄啧啧地摇摇头:“限量版,就这么没了。”说罢,打着火对光盘烧去。
火苗蹿得老高,眼看就要烧到光盘的时候,柏瑞年终于认输了,他叹了口气说:“……住手。”
林霄并不住手,眼看火苗就要烧到盒子,林霄几乎听到塑料融化声音的时候,一只手飞快地抢走了光盘,柏瑞年坐在他对面叹气:“不要这样。”
林霄围着柏瑞年转了好几个圈,虽然他想表现出自己很严肃很可怕,以及自己这么严肃可怕的精神体被戏弄的后果很严重,然而他又实在掩饰不住被看到的雀跃,蹦哒哒地在柏瑞年面前找了半天存在感,毕竟这是这么多年以来,第一个能看见他的人类,他终于感觉到自己的确是存在的,他忍不住又问了一遍:“那么说你是确实能看见我了?”
柏瑞年点头:“恩。”
林霄又问:“也能听见我的声音?”
柏瑞年说:“恩。”
林霄想了想不太放心,问“那你真的是个人类,不是鬼魂么?”
柏瑞年说:“恩。”
林霄围着他看,眼睛鼻子嘴都看到了,恨不得伸手去掰开看看牙口:“那你除了我,也能看见别的鬼魂咯?”
柏瑞年说:“恩。”
林霄啧啧了两声:“难怪你不害怕我,肯定是不少见吗?有的精神体,可能跟临死时候的场景有关,特别可怕,我有时候趴窗户就会看到一些附近车祸的,或者是意外的,满脸的血,缺胳膊断腿,脑浆子……”他边说边想到了什么,脸色顿时有点发青,似乎还打了个哆嗦,换了个新问题“对了,我还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搬到我家来?别再说恩了。复读机啊?跟个鹦鹉聊天都比你有意思!”
柏瑞年思路有点跟不上他的跳跃,终于听懂了一个问题后抿了一下嘴:“租房子。”
林霄哦了一声:“林露租给你的?”
“恩。”
“那你一开始就看得到我?”
“对。”
林霄懊恼地捂住脸,果然,他做的那些事情都被人看过了,还好这个死面瘫看起来不怎么爱说话,万一是个长舌的家伙,他做精神体都好没有尊严的好么!他暗自运气了一会,看见柏瑞年似乎并没有嘲笑他的意思,不免有了几分好感,说不定这个人见过很多比他还夸张丢脸的鬼,那自己这样也不算什么了嘛。
“你见过的鬼魂多吗?”
“还好。”
“他们……那个有在以为你看不见得情况下,恩,表现的稍微……恩那个……我的意思是……”
“没见过比你傻的。”
柏瑞年非常难得地连续说了六个字,林霄咆哮着:“你等着!晚上我就把你的光盘都抹掉!”
话虽然这样说,林霄生气了一下就又围过来跟柏瑞年说话,太久没有人跟他交流过了,他实在是克制不住说话的欲望。
“你是本地人吗?”
“恩”
“你做什么工作的?”
“鬼屋老板。”
“干、干什么的鬼屋?是不是四处抓鬼虐待,然后关在小瓶子,强迫他们表演?”
“……你想多了,就是电子设备,娱乐的那种。”
柏瑞年的话跟他的表情一样,少得可怜,但是林霄还是很高兴,终于有人能跟他说话了,他兴奋的蹿上吊灯,刚想像往常一样倒挂在上头打转儿,又觉得被看到会显得很轻浮,于是又飘下来,坐到柏瑞年对面,他注意到了柏瑞年今天没有上班,不过他也不在意,只是不停地跟人家说话,仿佛一停柏瑞年就会离开:“我就说你怎么跟别的租客不一样,这么禁吓,想不到你竟然能看得见。”
柏瑞年斟酌了一下说:“吓人是不好的。”
林霄托着下巴呢说:“不把他们吓走,我妹妹就会把房子租出去啊,我不能离开家,她碰到坏人怎么办?一定是那个混小子怂恿露露这么做的,那个混小子,癞□□想吃天鹅肉,简直是个彻头彻尾的撸丝!也不知道用了什么下作的手段,骗了我可爱妹妹的信任,有一次竟然还无耻地追到了我们家来!哇简直是丧心病狂臭不要脸啊!真是的,我不过是吓唬他一下,竟然就怂恿我妹妹离家出走!这个混蛋东西!我也就是出不去,我要是出去一定不能饶了他!真是的,这么害怕就离开我妹妹啊……”
柏瑞年听他喋喋不休地抱怨完,沉默了一下说:“人该有自己的生活。”
林霄低着头,像是个小孩子一样小声解释道:“我…我只是试探一下那个混小子对我妹妹是不是真心的……我不会打搅他们的生活的,我没有想打搅他们的。”
窗外,太阳的光芒照到屋里,给柏瑞年的身体镀上一层金光,林霄知道,这层金光是不可能打在他身上的,就如同此刻地板上只有一个人的影子一样,尽管他们都存在在这个世上,却是不同的。
柏瑞年沉默地看着林霄,他像是急于跟他解释一样,手舞足蹈地比划着:“我跟露露很小的时候,我们的父母就死了,多亏了我爸爸,是我养父,收留了我们。我们两个在这间房子里相依为命,一起长大,我明明跟她说过要永远陪着她,却……却死掉了……”
柏瑞年看着他:“你确定死掉了吗?”
林霄纳闷地说:“你看我这副模样像是没死透吗?再说了我变成魂魄怎么也得六七年了,就算当时没死透,这么长时间不吃不喝那也早就嗝屁了吧?再说了人死是要火化的,我又不是金子做的还能不怕火炼吗?”
柏瑞年抿了抿嘴:“你记得自己是怎么死的了吗?”
林霄摇摇头:“不记得了,就好像一天醒过来就变成这样了。”
柏瑞年说:“一点都不记得?林露也没说过?”
林霄摇头:“她都看不见我她上哪儿说去啊。再说了这普通人要是看见我,早就吓死了,还能跟我拉家常啊?”
真是奇怪……柏瑞年有些疑惑地皱起眉。
第22章 寄存体
林霄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自顾自地说:“我没事干的时候也会想,好端端的我怎么就死了呢,可是实在想不起来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回来了,然后就成这样了,后来我猜可能是我死了……死之后就被钉在这了呗。”
柏瑞年抿了抿嘴:“你知道你……你是被谁钉在这里了么?”
林霄摇头:“那我上哪儿知道去,后来我发现这家里什么东西我都能移动,唯独那盆绿萝不成,我猜我可能是被寄存在上面了,因为绿萝也是活物嘛,我估计绿萝要是死了,我可能也就挂了。”
他说完突然一惊,惊慌失措地看着柏瑞年,难道他已经毫无顾忌地把自己的弱点暴露给敌人了?林霄咽了一下口水,有点能理解为什么柏瑞年说没见过他这么傻的精神体这句话的意思了。
柏瑞年无语地看着他可怜兮兮的脸:“……我不会伤害你的。”
林霄这就放心了,他冲着柏瑞年没心没肺的一笑,接着白话道:“其实我也想过,要不就去投胎重新做人算了,可惜露露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所以我才不去轮回,把那些企图占她便宜的家伙们吓尿嘿嘿嘿……”
柏瑞年说:“你养父,他不跟你们一起住?”
林霄点点头:“嗯,小时候他把我和林露从孤儿院接出来,后来我们有自理能力后,他就不再管我们了,是为了不用我们报答他,他收养过很多孤儿,不止我们俩。”
柏瑞年说:“也就是说,除了林露你没有别的亲人了?”
林霄说:“没有,我跟林露只有彼此,所以说我没有去轮回一定是上天眷顾我们俩太可怜。”
柏瑞年都不知道回答什么好,望着天花板摁自己的太阳穴。
林霄还在自顾自地说:“其实我也知道,捉弄人类是不对的,所以我很小心,不被任何人发现,但是那个混小子竟敢在我家亲我妹妹,我才用喷壶浇了他一脸水的,你不知道当时有多好笑,哈哈哈。那小子衣服都湿透了,跪地上这一通拜啊,从如来佛祖拜到玉皇大帝,从圣母玛利亚拜到真主阿拉,他可不像你胆子这么大,当然了你也不是胆子大,你是阴阳眼嘛,能看见就不可怕了。”
“我本来想试探两次就算了,毕竟露露最怕寂寞了,可是我却什么都不能做,我还是让她寂寞了,可惜还没等到第二次,她就开始找房客,想把房子租了。其实我也有点后悔,我想跟她说我是哥哥啊,我不会伤害你的,我以后也不会吓唬他了,你不要走,不要让乱七八糟的人住进来。但是我说了她也听不见,只能想办法把那些房客都赶走,其实很有意思的,比我自己在家看着窗外有趣多了,有的人连开关灯都抗不过去,吓得屁滚尿流的,有的人吓得当时就晕过去了,还是我用喷壶把他浇醒的……”
这一天,林霄一直不停地在说话,柏瑞年安静的听着,偶尔回应一两句,太阳很快就落山了,林霄渐渐疲倦了,他不由自主地蜷缩起身体,却努力睁着眼睛,还想继续说下去,柏瑞年伸手打断他:“去睡吧,明天再继续。”
明天……林霄闭上眼睛露出笑容,对呀,还有明天,他的明天终于不再是被无视的孤独着了。
柏瑞年看着林霄的精神体无意识的慢慢飘到窗台上,在一盆绿萝旁边蜷缩成一团睡去。他站起身子,摁摁饥肠辘辘的胃,走近那棵绿萝,仔细看了看,又摸了摸叶片,疑惑地摇摇头,然后他眼神移到绿萝的花盆上,陷入沉思。
林霄睡着后,柏瑞年突然接到了陈如梭的电话,那边的口气很着急,拜托他一定要过去一趟。柏瑞年这几天被林霄的事情折腾的焦头烂额,猛然听到陈如梭说都忘记了是什么事。
陈如梭说:“你还记得之前我们学校几个女生撞鬼的事么?有一个还上吊了。”
柏瑞年怕吵醒林霄,捂住听筒,走到里屋,小声问:“不是已经解决了吗?”
陈如梭说:“上次那个是解决了,结果又一个新的被缠上了。你快来看看吧!”
柏瑞年:“……”
陈如梭也有点不好意思:“大师兄,你还记得师父他老人家临终前说的话么,他说,长兄如父,以后你就……喂?喂?柏瑞年?”
这回被纠缠的的女孩叫杨晓倩,出了上次那件事之后她直接办理的休学。谁知道回家之后精神状态一直不太好,晚上还会频频做噩梦,有一次她梦见她们几个女孩又到了上次的那个恐怖的厕所,这次进去的却是她,她哀求她们陪她一起进去,却没有热搭理。等到她走进去,只看见里面一片漆黑,她害怕了,想要出去可是却怎么也跑不动,厕所里面黑成一片,突然地上爬出来几只肥硕的老鼠,她尖叫一声就要逃走,突然有人抓住了一只爬上她脚面的,在她诧异的目光下,那人将老鼠整个吞了下去,然后扬起脸看着她,那分明是王萧,她满脸诡笑,一张嘴,牙齿上还带着老鼠的血和毛,她说:“我好喜欢你啊……”
杨晓倩发了几天高烧,到医院输液立刻痊愈,但是只要回家又会病发,她父母都是知识分子,就算是有些迷信也不知去哪里找大神来跳,好在从沈萍萍家长那里听说了柏瑞年,跳着脚也跑到学校来,点名指性的要请柏瑞年来救命。
柏瑞年不得已又一次救场,他看见杨晓倩蜷缩在椅子上,满脸的惊恐。她体态消瘦,满脸病容,印堂一片黑紫色。因为高烧,她的眼神又闪闪发亮,一双本就大的眼睛凸出来,被下垂着的青色眼袋包裹着,警惕地打量着每一个人。
柏瑞年一看她这副模样,就知道她也有问题。他围着杨晓倩走了几圈,正在思考。杨晓倩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嘴里低低的念叨:“是降头!是降头!给我下了降头!给我下了降头!”
柏瑞年说:“谁给你下了降头?”
杨晓倩瞪着她的大眼睛惊恐地四处打量:“是、是李彦!”
又是个新名字,好像上次听那个上吊的女孩说过一嘴。
柏瑞年侧头问陈如梭:“谁是李彦?”
陈如梭对学生了解少之又少,显然根本不知道是谁,只尴尬地呃了一声。
杨晓倩像是个花痴一样念叨了两句是李彦,又说:“是王萧!不要脸勾引李彦,不要脸!”
陈如梭这回赶紧说:“王萧也是她的室友,就是上次那女孩说的那个进厕所的!”
柏瑞年没搭理他,他眯着眼看着杨晓倩瞪着眼珠子嘴张开,许久才有声音传出来,她狠狠地掐着自己的手背,骂道:“狗男女!贱人!”
第23章 杨晓倩
杨晓倩的父母完全被女儿诡异的行为吓傻了,这模样确实像是中了降头。
柏瑞年瞧她那副样子微微叹息,转过头问杨晓倩的父母:“有荔枝么?”
大家都被他这么不着调的一句话问住了。陈如梭哦了一声:“我马上去买!”
柏瑞年说:“带叶子,带……”
陈如梭默契地补上说:“带树枝。”
杨父连忙站起来:“还是我去买吧!”
柏瑞年坐到杨晓倩正对面说:“我是来帮助你的,你一定要对我实话实说,你们几个那天去吃饭,然后路过了一个厕所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