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
不,不对,不可能。
在阮苏的印象中,音容相貌、性情脾气,更深了说,神情的细节和一些举止小动作……涂清月都和阮月大相径庭。在他的记忆之中,妹妹阮月要更温柔些,说话时就像一只小白兔,眉眼间都透露着纯真。
但是……
谁又能说百分百的绝对。一晃眼过去,他上一次见到妹妹,已经是十六年前的事了。
可是——主神怎么会突然让他们就这样堂而皇之地见面?主神到底是什么目的?这会是另一个恶劣的玩笑吗?
越想心越乱,阮苏索性搁置顾虑,加快了脚步。
他很快就到了地下车库。幸运的是,一路上并没有遇到丧尸。否则阮苏只剩三发子弹孤军奋战,还真有些吃不消。
最开头的大铁门并没有关牢,阮苏抽开铁锁,很轻松就把门推开了。再往里走,一股浓郁的地下潮臭味就扑面而来。
阮苏微眯起眼,笔直地往前走去,发现正前方是一个保安亭。他连忙加快了步伐,站在窗边,往里一看——果然有人!那人头发散乱,瘫倒在地上,似乎昏睡了过去。
阮苏敲了敲窗户,把里面的人惊醒了。阮苏便调整了一下姿势,接着一下撞开了门。
躺在地上的正是涂清月。阮苏这时才看清了她的模样,脖颈上藏着红肿的勒痕,嘴里还塞着一团破布。更狼狈的是,她手脚都被绑了起来,正以一个极为不堪的姿势跪倒在地。
她这样子实在太过凄惨,让阮苏心里忽然升腾起了一股异样的情绪。
.
“柯仔?”
“嘿!江柯凡……”彭鸣叫住了神情恍惚的江柯凡,“你在想什么呢?”
江柯凡揉了下眼睛,这才回过了神。原来他们已经进了行政楼,正往五楼走去。
“怎么了?刚才起就一直走神?”
江柯凡含糊地摇了摇头,又忍不住问彭鸣,“你那时候说了什么?”
“啊?”
“和那个苏。”
“他问我龙原的事,我就把那次游戏事故跟他简单提了一下。”彭鸣有些疑惑地问,“怎么了?他来找你了吗?”
“嗯……不,没有!”江柯凡自己也乱成了一团,抓了把头发,嘟囔了句,“他简直莫名其妙。”
“好了,这个事以后再说吧,”彭鸣担心地拍了拍江柯凡的后颈,“现在先专注眼前的剧情!”
江柯凡点了点头,此时他们已经踏上了二楼的楼梯间,正要往楼上走时,走廊深处突然传来了一个响亮的声音。
“你居然越过我直接去找院长了!?”
“你一个新来的看护阿姨,脾气倒是不小嘛。”
尖锐的音调,熟悉——是袁副院长。一行人面面相觑,小心谨慎地走出楼道口,彭鸣试探地环顾了一圈,确认声源来自最初的那个办公室。
也就是剧情一开始,袁副院长和莫阿姨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十分抱歉,是确实有急事……下次不会再这样了,希望您能理解。”
声音还在不断地传出,彭鸣往回看了一眼,江柯凡接收到他的信号,应声走了过去。剩下的人也一起跟上。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漏出了一条小缝,里面的画面看不太清楚。彭鸣正琢磨着想办法的时候,江柯凡索性当着他的面伸手把门一下推了开来。
彭鸣:……
好吧,这样也行。
这下,里面的情况便一目了然了。副院长坐在办公椅上,高翘起二郎腿。隔着一张桌子,是局促不安的莫阿姨。
“最好没有下次。”
副院长的神情冷淡,犀利的眼神令人令人不寒而栗。
说着,副院长便抬手,在桌上丢了一本花名册。莫阿姨翻开一看,是一份孤儿院里孩子的名单,每个人的名字后面用不同的记号分了类。
“红笔的是今天参加‘休闲时间’的孩子,”副院长的表情毫无波澜,“晚餐时间后你就把他们带到澡堂来吧。”
莫阿姨心一跳,竟然发现红色区域里写上了“郑叶起”的名字。一想到郑叶起要被带去浴室,莫阿姨面上顿时浮现出了无比痛苦的表情。
一定要想个办法才行。
慌乱之下,莫阿姨忐忑无比地找了一个借口,“那个,其实是这样的。叶起这孩子这段时间一会有些营养不良,今天晚餐后,我要带他去医务室那边打一点营养针,这、这是医生的叮嘱……”
话音未落,副院长挑起眉盯着莫阿姨,面上冷若冰霜,审视的目光好像要把她射穿。
“上次那孩子用腿上的伤口躲过了一关,”彭鸣在一旁看得也很是紧张,“这次可能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果然,副院长这次没有再轻易相信她的说辞,“哦?是吗。那就等休闲时间后吧。”
“可是……”莫阿姨还想争取一下。
副院长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用过晚餐后,我要你去打扫五楼的资料库。”
莫阿姨一怔,“什么……”
“有人跟我反映说那的水管最近有些漏水,里面装着的都是我们院的机密资料,一定不能有什么闪失。”副院长的神情很严肃,一边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串钥匙,取下了其中一个递给她,“这是备用钥匙,用完以后记得亲自还给我。还有,门的密码是0513,我只会告诉你一遍。”
“我知道了……”莫阿姨最终还是妥协般低下头,接过了钥匙,“请您放心吧。”
场景逐渐变得灰暗的同时,彭鸣也攥紧了手中的钥匙。江柯凡看了他一眼,眼中闪着同样的光。
“资料库……应该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应该是新晋最后一天了
来个双更 圆满收尾(其实并没有)
第36章 犯罪的直接证据
时间紧迫,一行人忐忑不安地摸索到了五楼。面对着两排紧闭的房门,他们正打算挨个用钥匙试门锁的时候——身后的楼道口突然响起了轻盈的脚步声。
回头一看,竟然是莫阿姨。
彭鸣下意识拉着江柯凡想躲进墙角里,后来才反应过来这都是虚拟的剧情投影,他们并不需要真的藏起来。
“嘿……”江柯凡推了推彭鸣的胳膊肘,一边指向莫阿姨的方向,“你看,她往那边去了。”
“等等……我们好像又触发剧情了。”彭鸣恍然大悟,“她现在应该正在去打扫资料库的路上!”
江柯凡一挑眉,“也就是说,跟着她走就行了吧。”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于是,一行人便后脚跟上莫阿姨往前走去。一直到了走廊尽头,停在了那一间最大的门前。
那扇铁门没有门牌,显得光秃秃的。江柯凡皱皱眉,“真隐蔽,一看就不正经。”
这时,莫阿姨伸手拿出钥匙,小心地插进门锁里。她旋转了一下钥匙,却发现锁扣只转了一圈门就被打开了,门似乎没有被上锁。
不过,她第一次来到资料库,一时没有想太多,只当是惯例,接着便输入了第二道门的密码。
就这样,资料库的全貌才展现在了众人眼前。
这是一间很普通的储藏室,到处都堆积着文件和书籍。又因为漏水的管道,空气中还隐约透着些水潮味。这些资料夹在文件夹里,按次序被分类摆放在书架上。数量之多,汗牛充栋。
彭鸣不禁道:“恐怕,这个孤儿院有史以来所有的相关资料都储存在这里了吧……”
说着,彭鸣和江柯凡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均灵光乍现。
莫阿姨进了房间之后,便把清洁工具放在了一旁,开始顺着水渍寻找漏水源口。莫阿姨在走道间忙着观察的时候,彭鸣就在旁边也跟着她一起分析。刚一扭头,却发现好动的江柯凡又不见了。
彭鸣叹了口气,习惯地问起了旁边人,“江柯凡呢?”
队友给他指了个方向,怕江柯凡又闯祸捅娄子,彭鸣只好苦口婆心地跟了上去,想去把熊孩子拉回来。结果走到半路,发现江柯凡正趴在一个书架之上,脑袋探出外面,四处张望着。
彭鸣便走过去,拍了拍江柯凡的肩膀,“看什么呢?”
“不知道……”江柯凡喃喃,“我总感觉有个人影,一晃就过了。”
彭鸣一怔,“人影?”
江柯凡点了点头,忽然,他动作猛地一僵。彭鸣正疑惑着,下一秒,江柯凡就像只脱控的兔子一样飞窜了出去。
“嘿!”彭鸣强忍着压低声音,一边追了上去,“柯仔……你别乱跑!”
彭鸣三两下追上了江柯凡,紧接着,他也愣住了。
眼前,一个小男孩正背对着他们弓起腰,小心翼翼地躲在墙角里,好像在做着什么动作。他整个身子藏在了书柜的阴影之中,若不仔细去看,还真的发现不了。
彭鸣又往前了一步,这才确认了,这个小孩正是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郑叶起。
“看来……”江柯凡挑起眉,悠扬地吹了口口哨,“某个小鬼头不老实地从澡堂里偷溜了出来。”
彭鸣不由得笑着松了口气,“怪不得门没有锁,原来是他偷溜进来了!……真是太好了。看来叶起的确很懂得如何保护自己。”
说着,彭鸣又蹙起了眉,“不过……他为什么偏偏藏到了这里来?而且,他怎么会有钥匙?”
江柯凡回想了一会,“所有钥匙都在那个女人手里吧。”
彭鸣神情一怔,“你是说……他从副院长那里偷来了钥匙吗?”
联系起之前郑叶起说自己记得住整个院的每一把钥匙,如今他从副院长手中偷偷拿出其中的一把……好像也显得并不是那么难以置信了。
盯紧了郑叶起以后,江柯凡便径直朝他走了过去。借着头顶昏暗的光线侧面一看,发现小男孩居然正在偷偷地翻阅一个又一个文件夹。
江柯凡弯下腰去,仔细地看了眼那些文件的内容,“……好像有点奇怪。”
“什么有点奇怪?”彭鸣后脚也跟了过来,凑过头一看,只依稀看见好几个文件夹的标题都写着“去向观察与记录”。
再随着郑叶起的动作往后看,文件夹的里面装着厚厚一沓资料,其中每几张用环形针固定好,第一页都是一张孩子的寸照和名字。
再往后翻,第二页的内容就有些多了起来。
“入档时间、性别、年龄、身高体重……还有详细的体检状况,”彭鸣一愣,“这些是院内成员的个人资料吗?”
江柯凡紧皱着眉头,指着后一页,“可是后面这些是什么?”
再往后看,内容就变得有些奇怪起来。
第三页的内容并不是关于孩子本人的,而是贴上了另一些人的寸照和资料,包括籍贯地址、联系方式等等……那些人并不是孩子的亲属,有些地址甚至远在省外,关系一栏均填上了“乙方”。
而后面记录的,则更像是一些“手术时间表”,事无巨细地详细记录着全过程:
“2010年9月,X县卫生院,体检过关……肝脏移植,活体正常。”
“2010年10月,体温下降……出院。”
“2010年12月,夜晚两点,大出血……急救失败。”
最后几页,就是一些照片存档。孩子面带笑容,和第三页上的陌生人一起合影……彭鸣一眼认了出来:“那些是院长当时给出来的照片!原来就是来自这里?”
“可是那些手术是怎么回事?”江柯凡一时还没看懂,“难道是这些小孩儿的病史记录么?”
彭鸣皱了皱眉,“再继续看看。”
再往后翻,大多数资料里记录的孩子年龄都在十八左右,体检那一栏里更是详细记录着他们的身体状况,尤其是某些器官的健康数值。而在之后的手术安排表里,也将他们的术后恢复情况进行了详细的比对。
只是,在大多数的案例末尾中,都记录着很悲惨的结局:
“肾移植,术后恢复状态不理想,感染炎症,治疗无果。”
“骨髓匹配失败,突发急性流感,住院三个月,衰竭死亡。”
彭鸣还注意到,这些手术进行的地方好像都在乡镇的一些卫生院、三流小医院。低劣的环境、有限的设备、粗糙的医术……或许就是手术恢复成功率低的根本原因。
但既然要做这样严谨又人命关天的手术,为什么不选在更大更专业的医院呢?
那些资料的数量太多,目测已经快要积累到了上百份的地步。彭鸣看到这里,忽然虎躯一震,紧接着,手脚的温度迅速褪去,后怕的感觉简直令人窒息。
他不禁懊恼自己的迟钝!
从一开始,他思考的方向就完全错了。这些手术资料——怎么可能是孩子们的病史记录!
恰恰相反——这些文件,是副院长以公谋私、贩卖人口器官的最直接犯罪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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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小时前的地下车库。
阮苏及时赶到,把门撞了开来。地上的女人闻声抬起头,一见到阮苏,双眼登时就亮了亮,羞赧一闪而过。
阮苏马上弯下腰去帮她松绑,涂清月配合地调换姿势,等松开了双手,第一句沙哑的话就是:“你怎么来了?”
阮苏心情复杂地回答她:“我来……帮你。”
“是吗?”
涂清月脸上一闪而过几分悦色。
接着,她眉头又一皱,“有点疼。”
阮苏小心地把她扶了起来,“什么疼?”
涂清月指了指自己的脖子,一歪头,露出了脖颈间那道道狰狞的痕迹,“他们用绳子勒我。”